說著楊文彬又皺起了眉頭,似乎陷入了推理的死角。
「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特別的積極?」嚴君黎盯著楊文彬突兀的來了一句。
「什麼?」楊文彬奇怪的看他。
「特別的積極。」嚴君黎認真的說道,「無論是查案還是推理,你有點積極過分了。」
「我積極難道不是好事嗎?」楊文彬莫名其妙。
「這個……我沒有說這是壞事。」嚴君黎嘆了口氣,「可你難道不覺得,有時候它都開始影響你的敏銳思維和判斷力了嗎?」
楊文彬一愣,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楊文彬低下了頭,深吸了一口氣,「或許吧。也許我有些太著急了。」
「或者說你是因為目前的成就而有點洋洋自得了吧。」嚴君黎犀利的指出來,也學著楊文彬的樣子倚在了小橋的石磚上看著他,「你想快點解決罪案,我理解。但是草率的思考和浮躁的推理並沒有什麼幫助,這一點就連我這種腦子並不好使的人也看得出來。」
楊文彬的手指按上太陽穴,有些心煩意亂,「是啊,你說的對。我確實有點……草率了。」
「你說你慌個什麼勁啊。」嚴君黎有些好笑的說道,「不就是一起謀殺案,我們之前都破過那麼多了。」
楊文彬擺擺手,「不是,和案子沒關係,我是……擔心小丑的事情。」
嚴君黎立即皺起眉頭,重複道,「小丑?」
楊文彬轉過身,將昨天晚上罌粟告訴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轉述給了嚴君黎。
「罌粟知道一些關於小丑的事情,很可能除了她告訴我的這些之外,還隱瞞著不少。」楊文彬陳述道,「她口很嚴,我再追問就問不出來了。小丑的問題上,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算這樣,我們現在也做不了什麼。」嚴君黎將手搭在了楊文彬的肩膀上,「你知道廓爾喀僱傭兵嗎?」
楊文彬搖了搖頭。
「廓爾喀僱傭兵是世界上最強的僱傭兵軍團之一。廓爾喀人是尼泊爾一個山地民族,個個體魄健碩,性格彪悍,異常能打仗。但是在戰場上,他們都遵守一條準則。」嚴君黎說道,「在不能確定敵人的位置和數量之前,他們絕不貿然發起進攻,而是蟄伏在暗處等著最好的下手時機。我經常給我的部下講這個故事,廓爾喀僱傭兵的強大不是因為他們的體魄和膽識,而是他們的耐心。」
「……你說的對。」楊文彬點點頭,直起身體,「的確不能太著急,我們還對他們一無所知。」
「而你呢。」嚴君黎指著楊文彬不客氣的說道,「你需要好好放鬆一下,把心靜下來。我們去散散步怎麼樣?」
「走回旅館?」
「不錯的主意。」
耳畔是泠泠作響的清泉,頭頂是一望無際的碧空,雲如輕柔的絲綢般不著痕跡的抹在天空的一角,兩人就不緊不慢的漫步在小徑上,享受著大自然帶來的美妙感受。
「其實……你當時在莊園裡到底跟馬向桃說了什麼,讓她一下子就配合調查了?」然而沒過多久,嚴君黎就忍不住問道。
「誰跟我說要散散步靜下心的?怎麼反倒先開口談起案子了。」楊文彬斜睨著他說道。
嚴君黎嘿嘿的笑了幾聲,撓了撓頭,「哎呀,我實在太好奇了嘛。」
「其實也沒什麼。」楊文彬露出微笑,「我只是跟她說『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會把你和孟陽平的不正當關係公之於眾』。」
「她和孟陽平偷情?」嚴君黎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還是那個錢包。」楊文彬揚了揚下巴,「昨天你肯定沒有注意到,錢包夾層上有一小塊指甲油的痕跡,今天我注意到馬向桃的指甲上塗著一模一樣的同款。馬向桃只是個女僕,卻正大光明的去翻自己主人的錢包,怎麼想也不太對勁。所以我猜測她是孟陽平的情婦,沒想到押贏了。」
「真是精彩。」嚴君黎笑起來,讚許道。
「嚴君黎,你是怎麼看這個案子的?」楊文彬轉過頭問道。
「我?」嚴君黎沉思起來,「我最初的感覺就是這是一家很奇怪的人。雖然這家的老爺夫人失蹤,但似乎誰都沒有太悲傷,他們之間情感冷漠,而且還有人不配合調查。」
楊文彬點點頭,「誰說不是呢。在現代社會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家庭,不能不讓人吃驚啊。」
「說到這個。」嚴君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我離開莊園之前於永逸跟我說什麼兇手找到了會使整個家破碎,讓我勸你別查下去了。」
「什麼?」楊文彬莫名其妙,「他知道些什麼嗎?」
「我覺得是,但是我沒有來得及問。」嚴君黎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楊文彬點了點頭,「這家人之間的人情淡漠,很可能是由於孟陽平的暴躁脾氣還有梅晴的精神疾病導致的。而且,在案發時間幾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據都不確鑿。所以可以說當時在莊園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說著,楊文彬嘆了一口氣,顯然又陷入了某種推理死角,「屍體,屍體是案件的關鍵,沒有屍體連定案都沒法定。缺少屍體可能是我的推理有誤的一個重要原因。不過很明顯這案子的其他地方也存在不少干擾項影響我思考。」
「比如說?」
楊文彬伸出手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著數著,「首先,關於不在場證明,他們的口供幾乎都有問題。管家說他出門購置家具,但你也看到,宅邸里並沒有什麼缺少的或有必要更換的家具。於永逸說他在樓上做清掃也很奇怪,我大概看了一眼樓上的布局,左手邊兩個房間,右手邊三個房間,如果雙胞胎已經睡了,那麼他清掃的範圍就只能是右手邊的房間和走廊。如果是這樣,那麼他一定會聽到樓下的孟陽平回來的聲音。馬向桃則是沒有證明人,孟英俊記不清那天晚上他具體在幹什麼,連帶著他的哥哥孟英華也沒有了證明人。」
嚴君黎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大家的口供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對勁。」
「其次,這家人的態度也很奇怪。」楊文彬繼續說道,「他們對警方的牴觸似乎有些太過分了。我們第一次來訪時遭到的待遇我還記憶猶新,那之後又是孟英華攔著警察阻止他們搜查後花園,然後又是你剛剛告訴我的於永逸不想讓我繼續調查。」
「呃……這個也許是因為他們過慣了與世隔絕的日子,不希望警察打擾吧。」
「如果是這樣他們為什麼要報警?」楊文彬反問道,「這麼偏僻的地方,失蹤上兩個人誰會注意到呢?」
「找我們幫忙的是孟英俊,他只是個孩子。」嚴君黎說道,「你不是也跟我說他打電話的時候戰戰兢兢的——」
楊文彬搖了搖頭,「我沒有說我們。我說的是b市的警察,最一開始是誰先向b市的警察報的警呢?」
嚴君黎沉默了下來,陷入了思考中。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會不會……是一家人聯合作案,報警只是為了偽裝成失蹤案?」
楊文彬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搖了搖頭,「我們都看得出來孟陽平在家中不受任何人歡迎,這家的人都有充分的動機殺害他。但是梅晴夫人呢?她只是一個有精神病的可憐女人,連泄密出去都不會有多少人相信。如果兇手是一個人,也許她還有可能有原因被誤殺,但要是聯合犯案反而就沒有理由了。更何況……家裡還有孩子,再怎麼想,一群大人背著兩個孩子合夥殺了他們的父母,這也太喪失人性了。」
大約十分鐘以後,他們回到了路口的小旅館,還沒走上樓,就差點和衝下來的李鴻撞個滿懷。
「哎呀,嚴隊啊!這都幾點鐘了,我還以為你們死在荒郊野外了,正準備出去給你倆收屍呢。」李鴻一臉著急,「打你們電話也打不通,急死我了!」
嚴君黎和楊文彬俱是一愣,都掏出手機來看。嚴君黎的手機上有好幾通未接電話,但他根本都沒聽見,楊文彬的手機則是因為沒電直接自動關機了。
「對不起啊,昨天忘記充電了。」楊文彬不好意思的說道。
「咳,可能是當時太亂,我就沒聽見。」嚴君黎心虛的說。
「你倆行了。」李鴻嘟囔道,「別的不怎麼樣,找藉口倒是一套一套的。」
「怎麼樣?案件調查得還順利嗎?」
這時樓上傳來聲音,三人抬頭看去,罌粟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樓梯上走下來。
「看來某人昨天晚上也沒睡好啊。」李鴻賊頭賊腦的湊到嚴君黎耳邊說。
「不算順利,我出了個錯。」楊文彬臉色沉鬱著,大體將今天的案情經過告訴了罌粟。罌粟始終側頭聽著,耐心的等楊文彬講述。
「所以……你沒有找到屍體,就像一個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從犯罪現場跑掉了?」直到楊文彬講完事情的經過,罌粟才抿唇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