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啪」的一聲,行了個禮,道:「邵都尉,這些人明明知道已經宵禁了,居然還想出關。卑職這就打發他們離開。」
「這個時候出關,準備去哪呀?」邵都尉牽著一匹栗色的高頭大馬,帶著一隊親兵,慢慢的走了下來。
大金牙忙恭敬的奉上了蓋著大印的通關文牒,賠笑道:「原來是邵都尉,失禮了」他又把前面的話重複了一遍後,哀求道:「您瞧,城裡饑民鬧事,將所有的大街都堵上了,我們這麼多東西要是重新拉回去實屬不便,還請都尉大人行個方便。」
邵都尉仔細看了手裡的通關文牒,然後說道:「既然人家手續齊全,就開城門放行吧!」
隊長一愣,道:「這怎麼行,宵禁後禁止再開城門是明老侯爺定下的規矩,卑職不敢違背。」
邵都尉聞言一皺眉,不快的道:「你拿明老侯爺來壓我?」
官大一級壓死人,隊長見他語氣不善,只得行了一禮,陪著笑臉道:「卑職不敢。」
邵都尉笑笑,翻身上了馬,他親昵的拍了拍馬脖子,然後看似隨意的說道:「行了,那就開城門吧!本官剛好要出城巡視。」
隊長猶豫了片刻後,忽然往後退了幾步,一揮手。他帶的那隊士兵舉起長槍疾步而來,將邵都尉還有他的親兵,團團包圍了起來。
「你瘋了,想對我動手?」邵都尉顯然吃了一驚。他一下意識的摸著腰間的佩刀,厲聲喝道:「莫非你想謀反?」他帶來的親兵早就鼓譟著抽出了各自的兵器,與守城的士兵對峙起來。
隊長不卑不亢的說道:「不是卑職想要造反。而是明老侯爺下了密令。今晚誰要是想藉機強行出關,就是通敵賣國的奸細,必須就地拿下。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胡說。」邵都尉心中升起了強烈的不安,他厲聲喝道:「既然有這樣的密令,為何我身為都尉卻不知道?你一個小小的城門官,居然敢以下犯上,對上官無禮。來人。將他拿下。」邵都尉見勢不妙,是想要先聲奪人了。
誰知那小小的隊長非但不怕,反而率先抽出了腰刀。大聲喝道:「兒郎們,速速將這些通敵賣國的奸細拿下,待會好到明老侯爺面前領賞。」兩邊人馬就這樣乒桌球乓的的交上了手。
那隊長居然十分厲害,他手裡閃著寒光的腰刀。連砍帶劈。當場就撂倒了好幾個凶神惡煞般的親兵。
大金牙見兩邊的官兵居然自己先對上了,眼角不由急劇的抽動著,他悄悄對身後的夥計做了個手勢。他那些夥計也悄悄的摸出了隱藏在騾車裡的兵器,個個眼冒凶光的瞪著那些混戰在一起的守城士兵。
「殺呀!」從道路兩邊的民房商鋪里忽然湧出了無數手持火把的官兵,將長長的騾車隊伍還有正在拼死打鬥的兩方人馬團團圍住。領頭的,正是頂盔束甲,騎著一匹通體漆黑的大宛名馬,手裡還拎著一把開山斧的明老侯爺。
邵都尉看見他不由大驚道:「這老匹夫不是應該在知府衙門嘛!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了?」再轉念一想。他不由拍著大腿哀嚎道:「糟了,咱們中計了。」
明老侯爺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拎著開山斧,怒瞪的雙眸,大喝道:「爾等通敵賣國的奸細們都聽好了,本候在此已經恭候多時。爾等民夫,夥計,車夫,若是有投降者,還可以保留一條狗命。其餘反抗逃跑者,一律格殺勿論!」
「投降不殺!」火把打出旗號,無數官兵手持兵器,高喊著口號衝進了騾車隊伍。有一部分的民夫,車夫,夥計都是被蒙在骨里的,他們只是賺一份工錢餬口而已。他們見官兵們來勢洶洶,個個嚇得心驚膽跳,根本就不敢反抗,爭先恐後的跪地受降。
也有那些執迷不悟的,妄想抵抗逃跑,他們立刻就被蜂擁而上的官兵給砍翻在地。混戰中的邵都尉不由紅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敗露,若是被抓住,等待他的必定是殘酷刑罰的折磨。他越發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只希望能掙得一線生機。
明老侯爺本來只是在一旁觀戰,他見邵都尉勢如瘋虎,轉眼就砍翻了不少士兵,不由怒發須張,他一拍馬屁股,喝道:「小兔崽子,還敢頑抗,看本候親手將你拿下。」他迎著邵都尉疾馳而去。
邵都尉見明老侯爺忽然沖了過來,不由獰笑道:「來的好,若是臨死前能拉一個侯爺墊背,也不枉此生。」
他撥轉了馬頭,一雙死魚眼睛緊緊盯著疾馳而來的明老侯爺,他緊握在手裡的腰刀不但鮮血淋淋,就連刀刃都捲起了。就在這時,城牆上忽然站起了一隊背著鐵弓的弓箭手,為首的一個靜靜的拉開了手裡的鐵弓,閃著寒光的箭矢瞄準了下方一心等著與明老侯爺決一死戰的邵都尉。
「嗖」的一聲輕響,他手指一松,一根箭矢如流星般對著邵都尉激射而去。
邵都尉猛地睜大了眼睛,那根箭矢在他的瞳孔中被無限放大,他根本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那根箭矢貫穿了大腦,立刻悶聲不吭的翻下了馬背。
他一死,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大金牙,還有他的同夥們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個個肝膽懼裂,於是紛紛棄械投降。一場本就不是勢均力敵的混戰立刻變成一面倒的屠殺,明老侯爺帶來的兵馬很快就控制住了整個局面。
明老侯爺縱馬沖了過來,卻突然間沒了對手,他不由舉著開山斧怒喝道:「姓榮的臭小子給本候滾下來。」
榮喜收了弓箭,笑嘻嘻的從城樓上疾步而下。來到明老侯爺的馬前,拱手道:「不知侯爺有什麼指示?」
明老侯爺極為不滿的道:「本候埋伏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能痛痛快快的與這通姦賣國的狗東西好好打上一架。你倒好。上來就直接將他給射殺了,難道你們將軍就沒有要你留個活口什麼的?」
榮喜抱拳拱手,義正言辭的說道:「我們將軍說了,這活口留不留倒是沒什麼,可是侯爺的安全卻是第一要緊之事。」
「臭小子,倒是乖覺的很。」明老侯爺只得悻悻作罷。
榮喜疾步來到騾車前,掀開上面蓋著的油布。入眼的果然是大捆大捆的藥材。可是翻開那些藥材,可以看見下面那一袋又一袋,整整齊齊疊在一起的麻袋。他隨手取了一袋。劃開了袋口的麻布,裡面流出的果然是白花花的大米。
榮喜欣喜的道:「果然是被李家糧鋪偷運出來的大米。」他拍了拍手,大聲吆喝道:「行了,把騾車趕回知府衙門去。諸位大人還在那裡等著呢!」
明老侯爺。榮喜。二人帶著兵馬,押著這批幾經輾轉又重新回到手裡的糧食,還有大批的俘虜,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知府衙門。
此刻那名副總兵大人還在向郭承嗣,楊元儀稟報救火的經過,看他嚴肅的面部表情,就知道這火救得並不成功。郭承嗣倒是不動聲色,可楊元儀的臉黑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他本來就是待罪之身。還想著能夠將功贖罪保住目前的官身。誰知事與願違,這接二連三的亂子一出。他別說立功了,只怕連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榮喜進了大堂,第一件事就是向郭承嗣稟報道:「啟稟將軍,明老將軍帶領卑職在南門截獲了一批准備私運出去的糧草,粗看大約有五萬石。卑職懷疑,這批糧草應該就是那批用來賑災的糧草其中一部分。」
「明老侯爺什麼時候出去的,他不是一直在後院沐浴更衣嗎?」楊元儀本來有些茫然,可聽到糧草二字,他的眼睛立刻一亮,驚喜的道:「難道那批糧食沒有被燒掉?」
明老侯爺大笑著踏步走了進來,道:「沐浴更衣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因為本候和武顯將軍在臨出發前就得到一封密報,密報上檢舉了羅同知利用手裡的職權,私下裡剋扣饑民的糧草用來中飽私囊,並且餓死了無數饑民後才導致了這場暴亂。就連糧草的去向密報上都寫的一清二楚,直指巨涌關里最大的李記糧鋪。
當時本候和武顯將軍就在想,送來密報的人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僅僅就是為了打抱不平嗎?於是我們就開始不斷的做著各種推測。武顯將軍開始懷疑這巨涌關里應該隱藏著裡通外敵的奸細,是他們在暗地裡煽動饑民暴動。我們推測這奸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目的一定不會是一場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的騷亂,或是單純的只為了針對羅同知而已。
而現在的巨涌關滿目蒼夷,百姓也是食不果腹。還有什麼是值得他們費這麼大心思,鬧出這麼大動靜的。我們思來想去就只有一樣,那就是這批糧草。尤其是李記糧鋪這場突兀的大火,更加證實了我們的猜測。我們幾乎可以肯定,燒掉的一定是空糧倉,那批糧草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合理的消失了。
可那批糧食太醒目了,他們只有煽動饑民暴亂吸引住城內所有官兵的注意,才有機會趁著這個空檔偷偷把糧食運走。
巨涌關沒了這批糧草就會人心渙散,亂象橫生。而契丹人得了這批糧草,就可以安然度過困境,並且如虎添翼。那些奸細趁機可以從中賺取大量銀錢,而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想通了這些,本候與武顯將軍當即定下了這一石二鳥之計。他在明面吸引奸細的注意,本候就帶兵埋伏在暗處,等著那個奸細主動現身一舉擒獲。好在這一晚上的混亂總算有些收穫,隱藏在軍中的奸細已經暴露並且被榮都尉射殺。還從那些賊人的手裡截獲了他們準備偷偷運出去的五萬石糧食,真可謂收穫不小。」
在場眾人簡直就像是在聽天書一般,全都是一愣一愣的驚嘆不已。有人還不解的問道:「那老侯爺又怎麼知道這批糧草一定會從南門運出?」
明老侯爺撫著下頜的鬍鬚,笑著為他們解惑道:「我們只猜測出他們一定會在今夜趁亂運糧車出城,可是具體會走那個門我們就真的猜不到了。不過四個城門,本候都暗中埋伏了人手,所以不管他們走那個門都是一樣的下場。只是武顯將軍推測他們走南門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因為南門雖然明著一條大路通往中原,可是暗地裡依然有許多小路可以繞進草原。而且平時的看守也沒有北門,西門那麼嚴密。所以本侯爺就親自埋伏在南門守株待兔。」
眾人驚嘆之餘,開始紛紛讚揚明老侯爺心細如髮,明察秋毫。誇獎郭承嗣年少有為,眼光如炬。
一直被蒙在骨里的楊元儀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不敢對明老侯爺還有郭承嗣發火,只得瞪著還站在下首,目光顯得有些呆滯的副總兵怒喝道:「明侯爺都追回了五萬石糧食,你剛才怎麼還說火太大了,整整十個糧倉全部都被燒毀,一顆糧食也沒留下?」
副總兵也是一臉委屈的道:「下官當時點齊人手趕過去時,大火已經燒得及旺,火龍隊都沒有辦法靠近,只能扒了附近的房子讓它燒無可燒,大火才慢慢熄滅下來。下官沒有親眼見到糧倉內的情形,只是聽東家哭訴十五萬糧食都堆在糧倉內。」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有沒有腦子的。」楊元儀恨恨的道:「還不退下,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慢著。」久久未出聲的郭承嗣忽然說道:「雖然截獲了這五萬石的糧食,可剩餘的十萬石糧食又在哪裡?」
明老侯爺哈哈大笑道:「這個問題不難,李家糧鋪的掌柜可能是被蒙在骨里,可是本候剛剛親手抓獲的大金牙一定會知道。」
「那還等什麼。」郭承嗣微笑道:「將他提來過堂吧!」
楊元儀皺皺眉,不滿的道:「過堂?那不是衙門的事嗎?咱們已經把饑民安撫下來了,也找回了一部分的糧食。若是還插手衙門之事,是不是把手伸太長了?」
郭承嗣一拍腦袋,笑道:「可真是忙糊塗了,我還當是在刑部衙門的大堂上呢。」他又對著楊通判淺笑道:「那本將軍就把犯人交給您了,希望您能早些問出剩餘十萬石糧草的下落。」
楊通判忙施了一禮,恭恭敬敬的答道:「請將軍放心,也請明侯爺,楊總兵放心,下官一定會把糧草的下落問個水落石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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