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紫苑見杜如煙雖然衣飾精美,卻舉止粗鄙談吐淺薄,就知道她在杜府里絕對不是身份高貴的主子,所以也不怕得罪。
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杜如煙,微微一笑說道:「不知杜小姐找上門來,動手就打,開口就罵,到底是為了何事?」
聽了鍾紫苑的話,杜如煙心中不由暗恨,什麼動手就打,張嘴就罵。如今被打昏的,被火塘灰塞滿嘴的,明明都是自己帶來的人。這個賣屁-股的兔兒爺,居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就是沒把自己這個杜府小姐看在眼裡。
是了,他有表哥撐腰,自然是不會把自己這個庶出小姐看在眼裡了。一向自傲又自卑的杜如煙越想越氣,她抬起艷麗無雙的小臉,盯著鍾紫苑。用那因為氣憤而分外尖厲的聲音,帶著譏嘲地說道:「你莫要得意,也莫要張狂,你這樣的人是掙不到前程的。」
鍾紫苑的臉頓時一黑,別人聽不懂杜如煙話中隱晦的意思,她心中可明白著。杜如煙是在笑話她以男子之身跟著郭承嗣,只能做個見不得情人,是沒有出路的。
可鍾紫苑並不是男人,她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那晚她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一直到現在都在暗暗懊惱。如今這杜如煙居然還為了這件事找到自己家門口來鬧,她懊惱之餘,嘴裡也越發刻薄起來。
她輕咳一聲,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慢悠悠的說道:「我能不能掙到前程不與你相關。我只知道杜小姐今兒在寒舍門口這樣撒潑漫罵,要是在長安城裡傳開了,也不知哪家的高門大院還敢於杜家結親?杜小姐,你還是為自己的前程多操操心吧!」
「你......」杜如煙尖叫著衝上去,習慣性的揚起右手狠狠揮了出去,欲一巴掌扇掉她臉上那可惡的笑容。
她卻忘了鍾紫苑身邊還有一個如鬼魅般的雪姬。眼見就要揮中鍾紫苑的臉頰時,她的手腕被雪姬一把給抓住了。
雪姬絲毫不會憐香惜玉,她的手慢慢握緊,直到發出輕微的咯咯聲。杜如煙柳眉一挑,痛叫道:「賤丫頭,你敢對姑......本小姐動粗?你好大的膽子。」
雪姬輕輕一笑,她沾滿火塘灰的手輕輕的撫上杜如海嬌嫩的臉頰,說道:「這麼漂亮的臉,怎麼心思這麼惡毒,老是喊打喊殺的。要是嚇得我手一抖,在你臉上留下了兩道疤痕,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她尖利的指甲在杜如煙的臉上划過,杜如煙只覺得她划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的輕微刺疼,她的臉上瞬間就被抹得黑一道白一道。這張漂亮的臉是她最有利,也是唯一的本錢,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煞星有沒有在自己的臉上動手腳,於是驚怒交加的尖叫道:「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雪姬陰森森的一笑,果真鬆開了手。杜如煙得了自由,立刻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十幾步,她實在是被雪姬給嚇壞了。
鍾紫苑輕笑道:「杜小姐要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不過你的忠告我會轉達的。」
既然那晚的表演非常成功,鍾紫苑也不介意繼續把這個恃寵而驕的角色繼續扮演下去,誰叫這是她答應了郭承嗣那廝的。
杜如海美麗的雙眼幾乎要瞪出血來,她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真可惜面前笑得如此可惡之人是個男兒身,要是他是個女人,杜如煙保證,自己絕對有一百條以上的方法讓他生不如死。
終於,她明白今天自己在這裡除了自取其辱外,根本撈不到任何好處。她的臉色騰的一下變得通紅,還帶著明顯的戾氣。
一個丫鬟見狀,壯著膽子上前小聲勸慰道:「小姐,咱們制不住他,自然有能夠制住他的人。不如回去慢慢商議吧!」
她的聲音陪著小心,可杜如煙正是怒火無法發泄的時候,她猛地轉身,右手一揚,一記耳光重重的扇在了那丫鬟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過後,她轉身上了馬車,刷的一下扯下了門帘,遮住了外面那些探視的目光。
那丫鬟顯然已經被打習慣了,她默默撫著被打的臉頰,與另一個丫鬟一起悄悄的爬上了馬車。坐在前面的車夫一揚鞭子,這主僕三人在眾人鄙薄的眼神中快速離去。
鍾紫苑有些好笑的搖搖頭,指著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那兩個大漢,對雪姬無奈的說道:「這兩人怎麼辦?」
雪姬冷冷一笑,說道:「主人都走了,留下的這兩條狗也用不著可憐。」她轉身對豆蔻吩咐道:「去打兩盆水把他們潑醒就行。」
「哎。」豆蔻興高采烈的答應了。她果真放下手裡的銅盆,跑到井邊打了一桶水潑到那兩個倒霉鬼的身上。
在冰冷的井水刺激上,這兩個大漢終於慢慢醒了過來。他們見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敢再繼續糾纏,只等爬起來,灰溜溜的自個回杜府去報到了。
鍾紫苑這才對人群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各位打抱不平,如今沒事了,大家散了吧!」有幾個嘴多的上來與她寒暄幾句,大多數人都只是笑笑,便各自散了。
等到鍾紫苑回到院子裡時,就見雪姬已經洗淨了手上,坐在葡萄藤下的石椅上,盪著雙足,悠閒的吃上了冰涼爽口的葡萄。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嬌俏可人的鄰家小妹,與先前那冰涼陰森的模樣完全就是判若兩人。
鍾紫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微笑著說道:「今兒幸虧有你在,不然,就我院子裡這老的老,小的小,還真擋不住那杜小姐的怒氣。」
雪姬咯咯一笑,說道:「賈大夫快別拿我逗趣了,今兒就算是沒有我,那杜小姐在您手上只怕也討不了好去。」
鍾紫苑悄悄摸了摸藏在袖袋中的那瓶迷藥,只微微一笑,便轉移了話題:「究竟何事,讓你跑這一趟?」
雪姬扔了手裡的葡萄皮,擦乾淨手指後,她笑吟吟的把石桌上一個精美的玉盒推倒鍾紫苑的面前,說道:「裡面是一盒子天山雪蓮,昨天你走了以後。咱們世子爺忽然想起了這樣東西,就要我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他說他既然吃了你的天王定心丹,就把這天山雪蓮送與你當做交換。」
「天山雪蓮?」鍾紫苑的臉「唰」的一下漲得通紅,她不可置信的低叫道。天山雪蓮可是名副其實的一件至寶,人人都奉它為「百草之王」「藥中極品」。
要說它可以醫死人,生白骨是太誇張了些,可它的確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奇藥,可以治療很多疾病。此花生長在險峻的,行人罕至的雪山頂上,而且生長周期很長,花期卻非常短。平常人根本就採摘不到。所以鍾紫苑只在醫術上見過,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實物。
鍾紫苑打開了面前的玉盒,一股沁人脾肺的幽香立刻從原本緊閉的玉盒中傳了出來。她定眼看去,果然見裡面有三朵宛如盛開的荷花,只有巴掌大小的雪蓮花。這些雪蓮花的花瓣如玉石般豐厚且晶瑩剔透,看上去鮮嫩多汁,就像是剛剛才採摘下來的一般。
雪姬見鍾紫苑看得仔細,她抿嘴一笑,解釋道:「這些雪蓮大概是百年份的,也不算特別稀罕。是咱們世子爺二年前,偶爾在西域一個商人手上花了一千個金幣購得的。說來也奇怪,這些雪蓮花放在這玉盒中,就像是有水土在培養它一般,居然一直保持這種盛開的模樣,一點都不衰敗。只不過那西域商人說這玉盒只能保證這些雪蓮五年不腐,過了五年,這些雪蓮要是還沒有發揮作用的話,就會立刻變成無用的枯草。這雪蓮在西域商人的手裡有兩年時間,在咱們世子爺的手裡又有兩年時間,也就是說,它能用的時間只剩下一年了。」
鍾紫苑暗中咂舌,百年份的天山雪蓮在這位雪姬姑娘的嘴裡還是不算稀罕,她真不知道,究竟什麼才算是稀罕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那股悠然的清香在她的脾肺中打了個轉後,依依不捨的蓋上了玉盒。然後把它推倒了雪姬面前,搖頭說道:「我那天王定心丹只賣三兩銀子而已。你們世子卻拿價值一千個金幣的天山雪蓮來換,未免也太虧了些。再說,你們世子爺如今的身子,吃這個也大有裨益,你還是把它拿回去吧!」
雪姬明明見到鍾紫苑的眼中露出了以外驚喜,沒想到最後她卻會斷然拒絕。雪姬一愣,轉眼,她櫻唇一彎,笑道:「瞧我,真是不會說話,好端端的要說什麼價值千金呀!原本世子爺只是覺得這樣的良藥放在他手裡這麼些年卻沒有作用確實可惜了,只有在您的手裡,這些珍稀藥材才會發揮最大的作用,救更多的人的性命,所以才叫巴巴的叫咱們找出來,趕緊送了過來。賈大夫,你可千萬不能推遲呀!你也知道咱們世子爺身子不好,可是急不得的,要是你不肯手下他的心意,惹他著急發病了,又怎麼得了?」
鍾紫苑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心動了。一個大夫看見好藥材,就像是一個劍客看見了一柄絕世好劍,一個守財奴看見了聚寶盆,都會想要據為己有,讓它們在手中發揮最大的作用。她的手輕輕的搭在玉盒上,內心卻陷入了矛盾的掙扎。
雪姬一笑,又繼續說道:「賈大夫既然知道這天山雪蓮對咱們世子爺的病有莫大的裨益,也一定知道這天山雪蓮還需與其他幾味藥材,一起配合才會產生最大的效果。賈大夫要是對咱們世子爺有心,不如拿這雪蓮為引,制出那保心丹來,再送與咱們世子爺幾顆,豈不是兩全其美。」
鍾紫苑恍然大悟道:「好丫頭,在這等著我呢!原來是想要我幫你們世子爺製藥,你直說就成,何必拐這麼大的圈子。」
雪姬慢慢垂下眼眸,咬著唇,低語道:「賈大夫可別誤會咱們世子爺,他真的只是想單純的把這盒雪蓮花送與你而已,這些其實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小心思。世子爺對自己身上的病渾不在意,從不肯吃藥好好治療,所以這雪蓮花縱然在咱們手上兩年的時間,也沒有發揮作用。我只是見世子爺如今除了睿親王,郭世子,就願意與您親近。所以想著要是您親手制的保心丹,說不定他會吃,所以才瞎出了這個主意。請您勿怪。」
鍾紫苑聞言,暗中嘆了一口氣,說道:「雪姬,你愛你家世子爺頗深啊!」
雪姬一驚,急惶惶的說道:「賈大夫快別渾說,世子爺那樣金玉般的人物,豈是我們這些做丫頭的能妄想的。」
鍾紫苑見她急的臉頰漲紅,一臉悽惶的模樣,便不再提起。她尋思片刻後,說道:「好,我就收下這盒雪蓮,幫你家世子爺制那保心丹。」
雪姬聞言驚喜的站了起來,對著鍾紫苑盈盈下拜道:「多謝賈大夫。」
鍾紫苑忙虛扶了她一把,說道:「不用如此多禮,只是這治療心疾的保心丹,還有幾位藥材特別珍惜,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說不得還得靠你們蜀王府的力量。」
雪姬斬釘截鐵的說道:「沒問題,賈大夫你只管開張淸單,我一定會拼勁全力把這些藥材找齊。」鍾紫苑果然二話不說,找來筆墨紙硯,開出了一張清單。
見雪姬小心翼翼的把那張清單疊好收入袋中,鍾紫苑輕咳一聲,提醒道:「記住,這些藥材必須在一年之內找齊,因為這天山雪蓮只有一年的時間。」
「放心好了。」雪姬遲疑了一下,說道:「那杜小姐我也聽世子爺提過,是個性子張狂狠毒的,似乎還是老鎮國公夫人為郭世子內定的妾氏人選,只等那柳小姐進門後就一起抬進門的。今天卻在這裡受辱而返,只怕不會善罷甘休,賈大夫以後進出可千萬要小心才是。」
鍾紫苑聞言暗中咂舌:這老鎮國公夫人到底與郭承嗣有何深仇大恨,居然給他找這麼一個空有美貌,卻陰狠歹毒,嫉妒之心奇重之人做妾氏人選。普天之下只怕沒有哪個主母能壓得住她,而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會甘心屈居於人下。這樣的人放入後院,不攪得天翻地覆才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