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六章故鄉
陸瑛告別太子之後直奔會國館去,在那兒找著韃靼三王子殿下,告訴他固安公主的所作所為。
韃靼三王子不為所動,面上一絲波瀾都沒有,細長的眼眸眨了幾下,閃動著一絲精光。
「陸大人巴巴地跑來會國館,就是為了告訴我固安公主的所作所為嗎?」
「當然不是。」陸瑛含笑點頭,「三王子殿下是個聰明人,那日您對皇上提到的和親事宜,皇上可曾答應?」
「皇上只說會考慮考慮,可是到現在也沒有確切地給我一個答覆。」三王子面色有了一絲鬆動,看著陸瑛那雙精緻的鳳眸道,「莫非陸大人有什麼好法子?」
陸瑛笑得高深莫測,「固安公主再怎麼任性驕縱也是我們大明的嫡長公主,乃是前頭皇后所出,皇上自然捨不得。」
「還不是因為我們韃靼太小,沒有地位?不然的話,憑我一個三王子殿下,娶他們一個嫡長公主也算不得什麼。」
「殿下說得有理。韃靼國力是不夠強,你們還要求著大明開榷場呢。不過現在情況有所不同了。」
頓了頓,陸瑛見三王子一直緊盯著他的眼睛,這才笑著繼續說下去,」此次固安公主犯下的錯,夠她在牢裡待一輩子的。三王子殿下若是此時仗義相求,皇上定會答應。」
「那是當然。皇上每日面對群臣的不滿,要不處置公主殿下勢必會失去威信。我要是出面再提此事,不僅幫助解決了你們大明皇帝的難題,而且也給固安公主一個好去處。那些大臣們看在公主和親的面子上,也不會再繼續為難了。一石二鳥的事情,皇上不可能不買賬。」
「只是正如你所說,固安公主那般驕縱任性,我怕自己消受不起啊。」
他邊說邊愜意地翹起二郎腿,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陸瑛笑了笑,提點著他,「到了韃靼,還不是你們說了算!你若真不想迎娶公主就算了。不過看在我夫人救了你和令妹一命的份上,這樣的話還是得說一說。
韃靼三王子見陸瑛說得甚是奇怪,臉上不由似笑非笑,「陸大人好歹也是大明的臣子,怎麼偏幫著我這個韃靼三王子來迎娶你們的公主?難道你和公主之間有什麼?」
陸瑛最怕人家把他和固安公主湊一塊兒,當即就有些惱怒,「我和公主殿下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想借你的嘴來搓磨搓磨公主的性子罷了,也好叫她知道,天下不是她任意妄為就可以行得通的。
」原來如此,大人倒是用心良苦!「韃靼三王子喟嘆一聲,深有感觸,「好吧,即是陸大人開口,那本殿下就勉為其難答應了。當然,這可不是承你的情,而是承你夫人的救命之情。」
「好,你這份恩情,我自會回報!還請三王子殿下早日去見皇上。」陸瑛見三王子終於答應下來,心裡鬆了一口氣,起身就往外走。
卻被三王子給叫住了,「陸大人,萬一皇上到時真答應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娶一個母老虎回去。」
三王子這般說著,臉上竟然有了一絲憂慮。
「哈哈,原來也有你三王子殿下害怕的時候?放心,固安公主定不會嫁給你,就算皇上下了聖旨,她還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麼折騰幾次,你就回皇上說沒有這個福分娶公主,不就成了?」?韃靼三王子也不知道他所說是真是假,望著他那往外走的瀟灑倜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門口,陸瑛正好遇到出門逛街的托斯托公主的車駕。
他忙往一邊兒避開,卻不料還是被眼尖的托斯托公主給看見了,「陸大人,你怎麼來了?」
既然躲不過去,陸瑛無法只得上前和托斯托公主相見。
「臣見過公主殿下。」
「陸大人你怎麼有空來會國館,是來找我皇兄的嗎?」托斯托一張小臉滿是雀躍,那雙水眸如星星般耀眼。
「是,公主殿下。臣有些要務要和三王子殿下相商。現在已經說完了,臣這就趕回去。」
「哪裡就忙得這樣?陸大人何不就到屋裡坐一坐?」托斯托公主好不容易見著陸瑛,哪裡捨得放他走。
「不用了,公主殿下!臣衙門裡還有一些要事,且皇命在身,不敢耽擱!」
陸瑛可不敢跟這位刁蠻的公主有什麼瓜葛。
本來這位公主對他就有些好感,若是在她屋裡坐一坐傳了出去,到時候還不得鬧翻天?
他倒不是怕採薇吃醋,只是他現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不想和其他女人有什麼牽連。再說,除了採薇,他對其他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
草原兒女不講什麼男女大防,但是在大明就不同了。一個女子的閨閣,可不是隨便亂進的。
陸瑛急匆匆地閃過身子往外走,托斯托公主連喊了幾聲,陸瑛都假裝沒有聽見,沒辦法,她只好由著他去了。
不過她下了車之後氣得連連跺腳,怒氣衝天地闖到三王子殿下的屋子裡去了。
「皇兄,這位陸大人太過目中無人了吧?他找你所謂何事?」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托斯托公主索性就對著三王子沒有好氣。
「皇妹逛回來了?」三王子殿下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把玩著一個青花瓷的茶盞,細長的眼皮撩了眼托斯托公主,曼聲道。
「皇兄,我在問你話呢,你倒是聽見了沒有?」托斯托公主可沒有這麼穩坐釣魚台的脾氣。她是個炮仗,一點就炸。性子和這個三王子倒是大不相同。
「皇妹急什麼?陸大人不管來幹什麼,那都是大明的臣子,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他來不過是和我說一些榷場上的事情,還能有什麼?」
三王子看著托斯托公主一副急得跳腳的樣子,暗自好笑,這個皇妹還真是太天真,也不想想自己這是在哪裡。
陸瑛出了會國館的大門,直奔家裡而去。到了家裡,就對採薇從頭至尾把事情說了。
採薇不覺有些好笑,打趣道,「你也真夠絕的。怕固安公主再來找我的麻煩,你竟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都把主意打到韃靼三王子身上去了,也不怕傷了佳人的芳心?」
「我只不過是如他所願而已。」陸瑛喝了一杯茶,才笑道,「當初還不是他提出來要讓公主和親的?如今借著這個勢頭說不定就把這事情促成了。到時候固安公主遠嫁,也不必找咱們的麻煩。」
「若是固安公主知道你在背後捅她這麼一刀子,心裡不知該怎麼難過。」採薇點著他的額頭,笑道。
「她知道又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她那麼狠毒的人,也不值得咱們同情,遠嫁了倒好,也算是為國效勞了。」
陸瑛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說得振振有詞,連採薇也無法辯駁。不過想想也是,固安公主那般蛇蠍心腸的一個女人,就算出身高貴又有何?也不能不得償所願不是?
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沒什麼好同情的。
這事兒就這麼撩下了,之後,穆寡婦和李老太太每日裡都來找她說話,一時倒是有事可做了。
聽穆寡婦說,桃山集鎮回春堂的劉一貼,自打採薇進京之後,又興頭起來,特意學了採薇那治病的法子,也給人輸羊血,結果就把一個人活活給治死了。
這還不算什麼,也是那個人倒霉,切斷了手腕,血流如注,劉一貼事先也說好了死馬當活馬醫,那家子人倒沒找他什麼事兒。
關鍵是,他死性不改,又學著採薇給人產婦喝涼水,大冷天兒的,一屍兩命。
產婦家裡人不幹了,這可是劉一貼為了生意主動攬過來的,如今出了人命,人家直接就把他告上了衙門。
縣太爺孫富見事情大了,也不敢包庇,又不好把劉一貼下在牢裡,索性就把這案子移到了上面府台衙門裡,劉一貼的回春堂已經被官府查封了,劉一貼也被下在牢裡,等著判決呢。
這事兒真是大快人心,想那劉一貼當初背地裡給氣死閣使了多少壞,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不算什麼。
採薇聽了之後,大笑了一場,心情十分愉悅。
可見天網恢恢報應不爽!
幾個婦人說笑著,不覺又把話題說到了鐵牛身上。
穆寡婦一提起鐵牛,話里話外就充滿了感情,「……你鐵牛哥也是個執拗性子,都娶了媳婦,還不好好在家裡過日子,連個孩子也沒生……」
「這是怎麼說?」採薇聽她語氣不好,心裡嚇了一跳,莫非鐵牛出事兒了?
穆寡婦低聲道,「他那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才嫁過來多久,就跟你李大娘拌嘴,成天鬧得雞犬不寧。鐵牛氣得竟爬起來投軍去了,撇下家裡老少兩個女人,叫苦連天!」
「什麼?」採薇還以為鐵牛出了什麼事兒,沒想到他竟投軍去了,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
「那,他投的是誰的部隊?」著急之下,採薇連連追問。
「這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穆寡婦揉揉眼睛,繼續道,「問你李大娘,可她恍恍惚惚的神思不屬,說話顛三倒四的,也說不出個道道兒來。」
「那,他媳婦呢?」採薇記得鐵牛媳婦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成親不過幾日,就跑到她家裡來鬧,鐵牛投軍去,不知道她能不能耐得住性子?
「嗨,別提了,自打鐵牛走了之後,你李大娘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鐵牛媳婦在家裡也守不住,跟村里幾個漢子都不清不白的。你李大娘氣都快氣死了。可是罵又罵不得,誰讓自己的兒子不聽話。撇下這麼年輕的一個媳婦投軍去了呢?」
採薇無話可說,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何鐵牛竟然撇下媳婦和老娘,跑到部隊裡參軍去了?
當時她進京的時候,鐵牛還巴巴地趕到碼頭上送了她一程。
那時候,他還沒有顯露出要投軍啊。沒想到不過半年,已是物是人非。
對於這個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玩伴,所謂的青梅竹馬,採薇除了有無限的唏噓和遺憾之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沉靜下來,誰都沒有吭聲。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李老太太見採薇有些不快,面色有些發白,連忙岔開話題,「採薇,別想那麼多啦。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身子骨兒要緊,這個時候可不能悲傷難過。各人有各人的福分鐵牛那孩子我也見過,是個有主意的。說不定日後還能闖出一番功業來呢,總比守在山旮旯里種那一畝三分田、成天打獵度日強!
李老太太到底見過世面,總覺得鐵牛參軍不是偶然,說不定裡頭有些什麼**。何況,鐵牛當時對採薇那般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多少也聽說了一些。
後來跟穆寡婦聊天兒的時候,也聽她提到過,當初穆寡婦還想著把他招來做女婿的。
採薇這麼能幹這麼善良的一個姑娘,鐵牛對她動了心卻不能娶,說不定就對他的媳婦沒什麼感情了。
這樣,他撇下媳婦和娘去參軍也說得通了。
不過這都是年輕小一輩的事兒,就像她那小兒子一樣,當初對採薇也是有些情愫的,只不過他兒子掩飾地好,平時一般不表現出來罷了。如今採薇嫁人有了身孕,他那兒子也藏得更好了。
可身為母親,她還是覺得,李汝舟的眼睛裡時不時會流露出幾絲悲傷的情緒來。
雖說是她的親生兒子,可這種事,她沒辦法操心。只能由著他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到了這把年紀也只能想得開了。
果然她的話剛落,採薇的臉色就好看了一些。
採薇覺得鐵牛身上有把子蠻勁兒,說不定到了軍隊,還真的闖出一番名堂來,到時候他們老李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只可惜現在也不知道鐵牛在哪裡,想照應一下也不可能。
當然鐵牛也是個傲氣的人,若是她真的托陸瑛去照顧他,說不定他還會生氣呢。
也罷,有緣還會再見,她現在也操不了這個心了。
看著外頭沸沸揚揚飄著的大雪,自己身上穿貂帶裘,手裡還帶著一個貂絨暖手套,和親人們圍爐雪話,正應了那句「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也不知道此時的鐵牛在哪個沙場練兵,過得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