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來到冷妙妙她們住的客棧,冷仲文母子的院子外頭已經圍了不少人。
王妃和冷知棠也在。
見到顧蓉蓉,冷知棠趕緊迎上來。
「二嫂,今天一早來了個姑娘,說是來找冷仲文的,天吶,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她極力忍著笑,顧蓉蓉看她一眼,隨她到院子外。
盼盼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手裡還捧著冷仲文那件舊衣。
冷李氏站在一旁,懷裡抱著個紙包,看樣子像是點心什麼的,她嘴上還有未擦盡的點心渣子。
母子倆正怒視柳氏。
柳氏眼淚汪汪,鼻尖通紅。
「看你這樣兒就晦氣,」冷李氏恨聲道,「我還活著呢,不需要你哭喪!」
柳氏問道:「夫君,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冷仲文不耐煩,「你都看見了,分分姑娘就是給我送件洗好的衣服,給母親送些點心吃。怎麼?你自己掙不來,難道還不許別人送嗎?」
「洗好的衣服?什麼樣的關係,還會給男子洗衣服?」柳氏搖頭,淚珠滾滾,「我掙不來錢,是我不想掙嗎?」
「行了,我不想和你說這些廢話,每天來來回回地說,你不煩我都煩了。」
冷仲文轉身看盼盼,態度如春風:「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盼盼擺手:「沒有,沒有。」
她有點心疼柳氏:「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柳氏咬唇不語,別過臉去。
冷李氏過來推搡她:「你幹什麼?沒聽到人家在和你說話嗎?你擺什麼臭架子!」
「別,別,你別推她,」盼盼趕緊說,「我就是」
我就是過來演戲的,沒真想欺負人啊。
她悄悄看一眼人群里的冷妙妙,那位姐姐說的,要她幫個忙,可這忙幫得人心裡難受。
冷仲文看看可愛白嫩的盼盼,又看看乾瘦憔悴的柳氏,再想想昨天晚上冷李氏對他說過的話。
對盼盼一笑,目光里滿是溢出來的溫柔。
「分兒姑娘,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原以為這長路漫漫,一路上還指不定如何無趣,遇見你,什麼苦難都值得了。」
眾人聽得紛紛皺眉。
顧蓉蓉眼皮一抖,有點噁心。
冷知棠怒道:「他在說什麼鬼話?」
盼盼也被嚇住,她低著頭,眼角餘光瞄向冷妙妙。
冷妙妙給她遞個眼色,盼盼嘟著嘴,半晌說:「那你願意娶我嗎?願意的話,我就回去和我爹說,我爹說如果我大婚,就把家裡的三間鋪子給我做陪嫁,外加我母親給我留下的嫁妝。」
她中間省了一大段台詞,實在不忍看柳氏傷心。
即便劇情進展倉促,冷仲文此時被沖昏頭腦,滿心都是三間鋪子和嫁妝,哪還顧得上別的。
冷李氏眼珠子都在放光,連連點頭:「娶,娶,當然取,昨天晚上我兒子回來就說,遇見一個極好的姑娘,又好看又善良,今天一見,果然如此,這可真是天賜的好良緣!」
柳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母親,您在說什麼?若是娶,那我是什麼?」
「你?」冷李氏嫌棄道,「什麼用都沒有,做妾都是便宜你!」
柳氏笑中有淚:「作妾?我也是明媒正娶,帶著嫁妝進你們家的,我的嫁妝養活了你們,現在讓我做妾?」
冷李氏撇嘴:「少說這話,誰花你的嫁妝了?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樂意作妾,那就休妻!」
眾人低聲議論。
冷知棠忍不住想說話,顧蓉蓉攔住她。
「二嫂,柳氏會被欺負死的,哪有正妻又被要求做妾的道理?」
顧蓉蓉低聲道:「你幫她一時,能幫她一世嗎?這種事還是要自己下定決心,走出泥潭才是正理。」
王妃看她一眼,眼神中閃過驚訝和讚賞,又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可別再作妖了。
柳氏乍聽到「休妻」二字,愣了一下,臉色慘白,身體微微一晃。
盼盼忍不住伸手去扶,柳氏躲開她的手。
「不用理她,」冷仲文扶住盼盼,「越發無禮。」
柳氏咬唇,眼淚啪嗒掉不停。
冷李氏瞥她一眼:「行了,哭什麼哭?在這兒裝可憐。像你這種沒用的東西,留著你都是我們母子心腸好,你還不知足!」
柳氏深吸一口氣,這些年的日子在眼前掠過,還有父母的音容笑貌,以前被父母疼在掌心,就恍如上輩子。
她仰頭看天,眼淚從眼角滾落:「爹,娘,女兒盡孝了!」
她說罷,猛地衝出去,直奔著旁邊的大樹。
她跑得快且猛,狠辣決絕,這一下是一點退路也沒有給自己留。
顧蓉蓉眼睛霍然睜大,幾乎是下意識,腳尖一點就彈跳出去,同時甩出飛爪,抓柳氏的腰帶子。
兩者齊下,總算把柳氏救下來,額頭只被擦破一層皮,也滲出血。
冷知棠驚魂未定,趕緊跑過來。
「二嫂,沒事吧?」
顧蓉蓉:「我沒事,拿點酒來。」
冷妙妙上前遞過藥,被顧蓉蓉推開。
烈酒拿來,顧蓉蓉給柳氏用酒擦拭。
柳氏痛得臉色發白,嘴唇顫抖。
「疼嗎?」顧蓉蓉問,「痛就對了,痛就記住。」
柳氏抬眼,淚眼茫然。
「要不是我救你,剛才你就撞死了,」顧蓉蓉看看冷仲文母子,「你連死都不怕,還怕和離?」
柳氏眼睛緩緩升起亮意,退散茫然。
「我」她站起身,看向冷仲文,「我要和離。」
冷仲文詫異,冷李氏怒道:「和離?你瘋了?柳氏,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妄談和離,我兒子可是秀才!」
「秀才怎麼了?」冷知棠忍不住懟,「我二哥還是世子,一個秀才,滿京城都是,也值得拿出來說。」
「你」冷李氏想回嘴,但又不敢。
「柳氏,我問你,你可想好了?」冷李氏嚇唬她,「你要是離開我們家,可沒人敢再要你!」
「等到嶺南,你也嫁到好人,什麼販夫走卒,都是些下賤人物,可跟我兒子比不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多是讀書人。」柳氏輕聲說,「人下不下賤,也不是看讀書多與少。」
「你們不下賤,可是心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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