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奢華的房間裡,楚歡站在門口,面上的怒意,漸漸轉化為別的表情,心裡,情緒如潮,她住的這房間,正是上次她住過的,也是幾個月前,他帶她來過的。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鑽入鼻翼的,不再是清新的空氣,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沒有了那天那些難聞的混亂味道,今晚的他,雖然也是從a市趕來,卻顯然是洗過澡,身上,味道清冽好聞。
男人眉宇清朗,五官俊美如刀削,深邃溫柔的眼眸,噙著溫暖如春的笑,一切的一切,都強勢的刺激著她的眼,衝擊著她的心。
墨晉修面上一直保持著溫柔的笑,斂去了狂妄,放下了尊貴,溫潤如玉得讓人心生暖意。
他的聲音,磁性悅耳,沒有了前些天那份痛楚和內疚,今天的他,一直很溫暖,那眼神,似一汪春水,柔軟得讓她心悸。
「歡歡,我本來想在家等你的,但我實在等不了,分分秒秒,都想你。」
隨著他的聲音溢出薄唇,鑽入鼻尖的氣息,越發的濃烈了幾分,擾得楚歡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變得狂亂。
她身子僵滯地站在那裡,心緒,有些混亂。
「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在樓下站一晚上,害得你心疼,所以,今天,我沒有在樓下等,我問服務員要了鑰匙,來房間等你。」
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居然把強闖她房間的事,說得他好像很乖似的。
「歡歡,你懲罰了我這麼些天,能不能,暫時的原諒我,過段時間,再繼續懲罰?」
楚歡被他問得很茫然,清弘水眸眨了眨。什麼叫暫時的原諒,過段時間,再懲罰。
是他說得莫名其妙,還是她大腦跟不上節奏,為何,聽不懂他的意思?
墨晉修見她沒有生氣,大膽的伸出手,輕輕捉住她右手,將她柔軟的小手握在寬厚的掌心。
楚歡手僵了僵,還沒來得及掙扎,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還有八十天就到預產期了,之前那六個多月,我都沒有好好的陪過你,歡歡,從現在到我們的寶寶出生,我想分分秒秒的陪在你身邊,等寶寶出生後,你再接著懲罰我,或者,你換別的方式懲罰我都行。只要別趕我走。」
說到最後,他低沉的聲音里不自覺地滲進一抹失落,深邃的眸子裡,也落進一絲黯淡。
自他恢復記憶後,他就不想再和她分開,哪怕是一分一秒。
他真的想時時刻刻的陪著她,以彌補自己之前的錯。
楚歡沒有說話,心裡,翻江倒海著,無數的情緒匯集成濤天巨浪,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她的神經,她不知道,心裡是怨氣多一些,還是委屈多一些。
來s市的那一個月,她的情緒,一度陷入低谷,就是這房間裡,她不知道流過多少淚,只要一想到他,心就疼得沒法呼吸。
為了肚子裡的寶寶,她努力的不去想他,不去傷心,努力的讓自己快樂起來。
就算他當初是失了憶,可她的痛,卻是真真切切的。
見她緊抿著唇,不說話,也不看他,眸光停落在某一處,心裡,不知想著什麼,墨晉修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著,另一隻手臂也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伸向她的身體,緩緩環上她的腰。
楚歡身子驟然僵住,微斂的眸,剎那抬起。
「歡歡,你要是無法消氣,要不,你狠狠扇我幾耳光。」
墨晉修斂了神色,一臉嚴肅的說,狠狠地抿了抿唇,他抓著她的那隻手突然揚起,試圖讓她扇自己耳光。
「墨晉修,你放開我。」
楚歡的手被他抓著高高揚起,眼看就要落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她臉色一變,失聲叫道。
「歡歡,你不打我,是不是原諒我了?」
墨晉修眸底浮起一抹笑,就知道歡歡捨不得打他。
楚歡恨恨地罵了句「你混蛋!」而後眼眶一紅,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墨晉修被嚇得俊臉一白,瞳孔如針芒緊縮,語氣慌亂而無措:
「歡歡,你別哭,要不,我幫你打。」
楚歡哭得越發的凶了,眼淚似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直往下砸,似乎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委屈和怨怒全都哭出來。
還邊哭邊罵:
「墨晉修,你這個混蛋,你憑什麼失了記憶,就能毫無顧忌的傷害我,還故意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連安安和苒苒也羞辱。現在你恢復了記憶,你一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嗎……」
「你知不知道,你當初那種厭惡的眼神,無情的話語讓我多難過,要不是我懷著孩子,我也想乾脆失了憶忘記你算了。」
「我都把之前的事全部告訴了你,還給了你三天的時候考慮,結果,我去找你,卻聽見你跟林筱說,你討厭我……」
「墨晉修,你是天底下最混的混蛋,我也討厭你,我也不想要你,我都把你的東西全還了你,你還想怎麼樣?」
楚歡一邊哭,一邊罵,還輪著拳頭,一邊捶打他的胸膛,眼淚鼻涕全都擦在他身上,墨晉修頎長挺拔的身軀僵滯著,任由她打著罵著,一點也不反抗,深邃如潭的眸子裡滿是對她的心疼。
這些天,他已經把自己罵過無數遍,後悔過無數次,每每想起那幾次她悲傷難過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鋼絲纏著,連呼吸,都帶著痛。
他不怕被歡歡罵,其實,最怕的,是她對他不理不睬,那比罵他打他都要來得心痛。
她罵他打他,至少,她願意理他,並且能把她心裡積鬱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
雖然楚歡一拳拳的捶打他胸膛,但她的拳頭,對於墨晉修而已,根本不痛,直到她打累了,哭聲也小了,他才將她擁進懷裡,自責而心疼地說:
「歡歡,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傷你心了。」
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他心裡,一陣緊過一陣,牽起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將她安置在沙發里,他拿起紙巾,無比溫柔地給她擦拭眼淚。
楚歡哭累了,也打累了,整個人疲憊地靠在沙發里,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幫她擦淚。
「歡歡,我先給你擰條毛巾洗洗臉。」
墨晉修溫柔地說了一句,又低頭,在她額頭無比憐惜的落下一吻,才直了身子,轉身,大步走向浴室。
浴室里傳來水聲,片刻後,墨晉修拿著擰了水的熱毛巾從裡面出來,回到沙發前,眸光停落在靠在沙發里閉著眼睛的楚歡面上,輕聲喊:
「歡歡!」
楚歡睫毛微顫了下,眸子緩緩睜開,雖然還有些發紅,但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去拿他手裡的毛巾。
「我幫你洗。」
墨晉修手腕微抬,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英俊的五官線條泛著柔和之色,眸色溫柔地看著面前的女子,並沒有立即動作,而是等了片刻,見楚歡沒有拒絕,他眸底泛起一抹欣喜,展開毛巾,輕輕替她擦臉。
濕潤的毛巾帶著氤氳熱氣觸及臉頰時,楚歡身子微顫了下,毛巾的熱氣滲透肌膚,瀰漫進心裡,她的心,被層層熱意包裹,這些日子的委屈不知是被熱氣驅逐,還是被男人的溫柔驅逐了。
全身僵硬的線條,漸漸地放鬆下來。
墨晉修的動作很慢,很溫柔,比他在手術室里做任何一台手術的表情都要專注,好似在擦拭著極其珍貴的寶貝,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弄傷了她似的。
「歡歡,其實,那天在畫廊外,聽你講了我們的過去,我就已經決定和你重新開始的,儘管林筱對我催了眠,一開始我聽見你的名字就會恨得牙癢,可在看過你兩三次的難過後,我心裡,已經不討厭你了。」
墨晉修替楚歡擦完臉,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噙著絲絲柔情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
楚歡聽得心裡一怔,纖長的睫毛茫然的輕閃。
墨晉修把毛巾放在茶几上,伸手捉住楚歡的手,她眉心蹙了蹙,手剛一掙扎,就被他加重力度,有些霸道,卻不至於捏疼她。
他清冽好聞的氣息伴著磁性的嗓音拂過耳畔:
「歡歡,那天,我之所以對林筱那樣說,是騙她的,我查出是她對我下了藥,我報名援非,也是為了讓她去,獅子山,是比較窮的國家,那邊的條件艱苦,我是想讓林筱去那裡受些罪……你那天走之後,我有給你打過電話,本想跟你解釋,可你的手機關機。」
楚歡面上流露出幾許詫異之色,她是真的沒想到,他在忘了她,還那麼討厭她的情況下,會願意跟她重新開始。
墨晉修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心裡,泛起層層喜悅,線條英俊的五官也浮起了一抹溫柔的笑:
「後來,我從電話里,聽見了你和林筱的談話,我當時很擔心你,因為江博之前說過,你用超能力,會傷身子,我怕你傷了自己,就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了林筱對我下藥的事。現在想來,可能是當時我的語氣不太好,讓你誤會了,覺得我明知她想害我,還對她好。」
一開始,墨晉修並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會促使楚歡絕望地離家出走,後來他恢復了記憶,又把那幾次和她相處的情景回顧一遍,才明白了這一點。
「那,林筱呢?」
楚歡終於開了口,聲音,還帶著一絲鼻音,聽不出情緒。
墨晉修連忙解釋:
「她去獅子山的第三天就出了事,被一群壞人給抓了,直到一周前,才逃出來,今天,被送上回a市的飛機,我已經交代律師處理她的事,以後,她不再出現在你眼前,影響你的心情了。」
楚歡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墨晉修眸子閃了閃,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結束剛才的話題,溫和的說:
「歡歡,今天很晚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洗了澡,好休息。」
「不用你幫我放洗澡水,你回自己房間去吧,要不要原諒你,我還要好好想想。」
墨晉修臉上的笑驀地僵住,眸子裡泛起幾許不安,他以為歡歡已經原諒他了呢,怎麼到最後,還要想想啊。
不過,他很快臉上又浮起一抹笑,討好的說:
「歡歡,我為了省錢將來給咱們寶寶花,就沒有訂房間,這間房這麼大,今晚,我就睡在這沙發里,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絕不去chuang上打擾你。」
為了證明自己說話算話,他還豎起手指作發誓狀,臉上表情無比認真。
楚歡不悅地蹙眉,眯了眼,眸光犀利地盯著他看了幾秒,涼涼地說:
「你要是怕自己養不起孩子,可以不養,我自己可以養活他們,反正你也不喜歡安安和苒苒。」
「歡歡,我沒有不喜歡我們的寶寶,更沒有說不養,我能養活他們的,我不是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掙錢嗎?」
墨晉修笑得有些心虛,他沒想到歡歡會說不讓他養孩子,見她臉帶慍色,他抿了抿唇,坦白從寬的承認:
「好吧,其實,我不只是為了省錢,最主要的,是想彌補你和寶寶,歡歡,我剛才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真的,我想時刻陪著你。我會很安靜,不打擾你和寶寶休息。」
「那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說話!」
楚歡想了想,淡漠地提出條件。
這個要求,看似很簡單,其實,很難做到,墨晉修聽得一怔,一時間,忘了回答。。
「你要是做不到,就出去,說什麼隨我懲罰,原來都是假的。」
楚歡見他猶豫,小臉頓時冷了一分,冷漠的聲音里滲進一絲惱意,手一抬,纖纖食指指著門口方向,眸色清冷而慍怒。
墨晉修俊臉一變,頎長身軀騰地從沙發里站了起來,連聲道:
「歡歡,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楚歡冷冷地睨他一眼,算是默認了他在這房間沙發上住一晚,一手扶著腰,緩緩站起身來。
「歡歡,我扶你。」
「不需要,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僅不能說話,也不能碰到我。」
楚歡毫不留情的拍掉他的手,在墨晉修錯愕地眼神里,挺著大肚子,腳步緩慢地走進浴室。
「……」
沙發前,墨晉修挺拔的身影僵滯地站在那裡,深邃的眸子追隨她的背影到浴室門口,看見她關上浴室的門,他眸底深處凝聚起一抹擔憂,線條完美的薄唇輕輕抿起。
不能要求太高,今晚能夠留在這房間裡,已經很不錯了,雖然歡歡不允許他隨意說話,還不允許他碰她,但至少,她不再趕他走。
他相信,只要自己再接再勵,過不了兩天,歡歡就會像之前一樣,毫無芥蒂的接受自己。
墨晉修正沉思著,浴室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他立即抬眼看去,關心地問:
「歡歡,需要我幫忙嗎?」
楚歡眉心一蹙,嚴厲地說:
「你要再違規一次,就有多遠走多遠。」
墨晉修眸色一黯,薄唇立即緊緊抿起,連回答都不敢再出聲,只是一陣猛搖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浴室的門再次關上,裡面,楚歡似水的眸子裡划過一抹笑意,墨晉修剛才那模樣,讓她實在忍不住。
她不慌不忙地打開花灑,不緊不慢地脫完衣服,浴室里,瀰漫開了一層氤氳熱氣,正欲抬步進花灑下,卻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楚歡眸子微微一眯,聽著腳步聲在浴室門口停下,寂靜的室內,只剩下水聲。
外面的男人,分明是擔心她,才會站在門外,可又不敢再說話,怕被她趕走,隨著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墨晉修心裡漸漸泛起不安。
十分鐘後,浴室外,傳來敲門聲,不輕不重,咚咚地敲了兩聲,好似墨晉修在外面喊『歡歡』,敲門聲頓了一秒,又響起,這一次,咚咚地響了四聲。
不知那人是問『歡歡』,『你好了沒?』
還是問的『歡歡』,『你沒事吧!』
林歡假裝聽不懂她的暗語,也不理會他的擔心,在浴室又磨蹭了幾分鐘,穿好衣服,打開門。
門外,墨晉修看見她,眸底先是閃過擔心,眸光飛快地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無事,繼而浮起溫柔笑意,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猛然想起她剛才的警告,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
只是臉上的笑擴散開來,一副討好的狗腿模樣。
洗過澡的楚歡,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清爽馨香,那股沐浴露的淡淡清香更是和他身上的味道相同,呼入鼻翼,頓時惹得他心劇烈一顫。
墨晉修覺得,那股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把他和歡歡的距離一下拉近了許多,他心底,無法自抑地冒起喜悅地泡泡。
唯一讓他鬱悶的,是楚歡根本不理他,完全把他當成了隱形人。
他既不能說話,也不能碰到她,手抬起來,又垂了下去,跟著楚歡走到梳妝檯前,體貼地替她拉開椅子,而後用溫柔的眼神,滿面笑容地望著她。
楚歡並不拒絕他的服務,她像個女王,優雅地落坐,剛才,她只是洗了澡,並沒有洗頭,坐下後,先把頭髮放下來。
手邊,梳子已經遞了過來。
她拿過梳子,慢悠悠地梳理髮絲,鏡子裡,墨晉修身子微彎,儼然一副保鏢的姿態,那仰慕的目光,熱切地盯著她,一眨都不眨。
有幾次,他都想說話,但嘴張了張,又把話生生咽了回去。
楚歡不經意地抬眼看去,他立即欣喜地回以無比燦爛的笑容,她想笑,但知道,不能笑,若是這會兒笑了,後面的戲,就沒法演了。
之前他當著她的面,故意和林筱曖.昧,她雖然做不到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曖.昧,但她有自己的辦法收拾他。
梳好頭髮,抹好晚霜,楚歡離開梳妝檯,走到chuang前,墨晉修跟著她走到chuang前,將chuang給她鋪好,才彎了腰,笑冪冪地,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歡上chuang的速度很慢,身旁,男人寬厚的大掌不敢碰到她,卻一直保持著虗扶的姿勢。
躺上chuang,她清弘水眸掃過一旁的枕頭,chuang前侍候的男人察言觀色,立即拿起另一隻枕頭墊到她背後。
她眸光看向chung尾柜子,墨晉修又會意地走過去,從柜子里,把她的包包提過來,不待她開口,又拉開拉鏈,從裡面拿出一本故事書。
楚歡眸色微變了下,心跳,有一瞬,很不平穩。
接過故事書翻開,她眉眼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絲絲為人母的女子獨有的慈愛和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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