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雙眸驚愕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包間裡的一幕。
墨晉修背對著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聽他喊了一聲『小媛子』,伸出手,將倒下的她抱住。
這樣的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只除了暈過去的蘇媛,有鮮紅的血自她鼻子裡流出……
對上程景淵譏諷的眼神時,墨晉修眸底閃過狠戾,可惜懷裡的蘇媛鼻子流血不止,程景淵那一拳力氣很大,她一個柔弱的女子,但願鼻樑骨沒被打斷。
他想再教訓程景淵的念頭只得作罷。
跑進來的楚歡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室內的人身上,全然忽略了地上厚厚的百元大鈔可能會滑,也是跑得太急,腳下打滑她根本穩不住身形,眼看就要撲倒在地,程景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楚楚小心!」
楚歡小臉微白,纖瘦的身子撲進了他懷裡。
她慌亂的穩住身形,抬眼看見他嘴角的青紫和血跡,又擰了秀眉,尚未開口,程景淵已經溫言安撫:
「楚楚不用擔心,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
「……」
楚歡張嘴無言,感覺背後射來的冰寒利箭,她驚愕回頭,只見墨晉修眸色冷寒,刀子似的划過她腰間被程景淵大手扣著的部位,冷聲命令:
「楚歡,跟我走。」
「楚楚,我已經把錢還他了,你不用再覺得欠了他,更不要再被他利用。」
程景淵哪裡會放開她,她身子剛一掙扎,他手上力道便加重,將其禁錮在懷裡,挑釁的看著墨晉修,知道他此刻放不了蘇媛,搶不了人。
墨晉修臉色陰沉。
「楚歡,你走還是不走?」
楚歡小臉微白,心緒混亂。
觸及他懷裡的蘇媛,她不爽的微微蹙眉,再看滿地的鈔票被他打得嘴角出血,青紫一片的程景淵,她不能這樣跟他走。
「墨晉修,你先帶蘇媛回醫院吧,我跟程大哥談談。」
「我說過,不許你喊得那麼親熱!」
墨晉修厲聲打斷她的話,楚歡的回答顯然激怒了本就不爽的他,但蘇媛鼻血流個不停,他耽誤不得。
「你有什麼資格抱著別的女人來限制楚楚交友的權利,墨晉修,還是趕緊帶著你的『小媛子』回醫院吧,小心她失血過多,要你輸血去救。」
程景淵唇邊勾起冷笑,話裡帶著深意,他憑什麼對楚楚凶。
聽在楚歡耳里,那句輸血去救格外刺耳,她看墨晉修的眼神便也多了一分情緒,剛才接到電話只顧著著急,倒沒在意蘇媛為什麼會和墨晉修在一起,這會兒反應過來,覺得程景淵的話說得很對。
他真的沒有權利抱著別的女人來限制她,就算程景淵對她有心,這也不是她的錯,他墨晉修可以一口一聲小媛子的喊,現在還將那個女人緊緊抱在懷裡,她為什麼就要什麼都不弄清楚,直接跟他走。
她至少要跟程景淵講清楚,讓他不要管她的事。
她緊緊地抿抿唇,開口。
冷硬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程大哥說得對,你還是趕緊抱著你的小媛子回醫院吧,她現在好歹已經是范東的女朋友,你帶著她出來受著傷回去,你要怎麼跟他交代?」
墨晉修本俊臉陰沉得可怕,額頭青筋都突了起來,倏然眯起的冷眸里似淬著冰塊,低頭看了眼懷中的蘇媛,從牙縫裡迸出一句:
「楚歡,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處理這裡的事,十分鐘後你若不出現在醫院,知道什麼後果!」
話落,他抱著蘇媛揚長而去。
楚歡身子微僵,看著他倨傲的背影消失在包間門口,她心尖竄過一抹疼意,掙開程景淵的手臂退後兩步,清弘水眸環掃過包間裡閃瞎人眼的百元大鈔,抬頭,凝脂肌膚在紅色鈔票映襯下瑩白如玉。
「程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透著疑惑,為什麼錢會撒了一室,皮箱被扔在包間一角。
程景淵沉鬱的臉色比憤怒離去的墨晉修好不到哪裡,墨玉的眸子裡有著未散去的怒意,答非所問地說:
「楚楚,墨晉修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利用你,剛才他自己也承認了,你別再被他所騙……」
「程大哥,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說過自己會處理,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就來找墨晉修呢?」
楚歡打斷程景淵的話,語氣里滲著隱隱責備,程景淵俊顏微微一白,眸底閃過痛色。
「楚楚,你先別激動,聽我哥解釋清楚嘛,我覺得我哥有一點說得是沒錯的,墨晉修在利用你,剛才你也聽見了他自己承認的,還有,他跟我哥見面為什麼還帶著蘇賤賤,明知那個女人撲過去擋那一拳不過是苦肉計,他不任她倒在地上……」
程景怡上前拉著楚歡,試圖勸說,看到現在,她終於懂了,哥哥之所以這麼關心楚楚,是喜歡上了楚楚。
難怪,那天他說希望蘇媛搶走墨晉修。
「景怡,我不是激動。」
楚歡秀眉緊擰著,看了眼程景淵,彎腰去撿鋪了一地的錢。
程景淵高大的身軀僵在那裡,看著楚歡的眼神深幽晦暗。
一個小時前,他給墨晉修打電話,約他見面,對方並不答應,後來他去醫院找他,他才帶他來這咖啡館。
在這包間裡,他和他談判,用這些錢換楚楚的自由之身,墨晉修冷笑地說他不自量力。
兩人很快地爭吵起來,他說他不該把楚楚推到風口浪尖上,讓她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姓墨的不以為意,最後還把一皮箱的錢給摔了。
百元大鈔漫天飛舞,鋪了一地。
……
氣氛,沉寂得令人窒息。
除了楚歡一張張拾起鈔票的聲音外,沒有人說話。
程景淵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甚至後悔自己做這些太晚了,應該早一點。
從他回國在高速路上接到狼狽的楚楚時,就不該聽她的,讓她自己處理。
她所謂的自己處理便是一天天的*在墨晉修編織的情網裡,剛才她在門口喊那一聲,語氣里的擔憂是為那個男人。
如果那一拳不是蘇媛擋了,而是墨晉修用身體擋下,那麼此刻,她肯定不會在蹲在這裡撿錢……
痛楚自心底最深處泛起,以緩慢的速度一點點蔓延到四肢,連呼吸,都痛。
已經來不及了嗎?
他不甘心。
程景怡一臉為難的看看程景淵,又看看楚歡,她正想開口,程景淵卻突然彎腰,一把抓住楚歡撿錢的那隻手,動作粗魯而惱怒,把她拾起的整疊鈔票扔回了地上,將她一把拉起,怒聲低吼:
「楚楚,這些錢是墨晉修扔掉的,就算撿,不該你撿,我已經給過了,不論他要不要,你都已經欠墨家什麼,你也不必受他威脅,現在就跟我走,以後做回你的楚歡,而不是隨時會被人算計的墨家少奶奶……」
「不要!」
「……」
楚歡激動的掙開他的手,小臉上一片清冷,勇敢迎上程景淵蘊染著風暴的黑眸,一字一句說得堅決:
「程大哥,我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但我不能接受,這些錢,既然是墨晉修給你扔了的,那就該我一張張撿起來還給你。請你以後不要干涉我的事。」
「楚楚……?」
程景怡驚愕地喊,不忍心看她哥哥那麼難過,可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她哥哥不經楚楚同意就擅自找墨晉修,要替她還錢,這做法錯在先。
程景淵俊臉由青變白,再由白變青,垂放在身側緊握的雙手骨節漸漸泛白……
「楚楚,你是不願欠我的人情,還是不願離開墨家?」
他問,聲音沉冷,不得到答案不罷休。
楚歡眸色微變,不願傷他,卻必須傷他:
「程大哥,對不起,除非墨晉修不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墨家。」
除非墨晉修不要她?
程景淵眸底有什麼東西翻滾,泯滅……噙著痛楚的眸犀利地盯著她,似乎要看進她內心深處。
越看,心越沉!
她眼裡的冷漠和決絕猶如鋒利的刀子扎在他心窩上,心麻木中唯一的認知,是他一廂情願了。
良久,他才淡漠地說:
「看來是我多事了,你去醫院找他吧,這裡不用你幫忙。」
楚歡心驀地一緊。
眸底的冷漠和絕決一瞬間被歉意替代,她忽略鼻端的酸意,看著程景淵斂去所有怒意,緩緩蹲下身,一張一張,緩慢而耐心地將錢撿起來。
「……」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喉/嚨里發不出任何音符。
今天的事,歸根到底是因為自己,如果沒有一開始她說不會賠上自己的一生,也許程景淵不會有後面這些動作。
也許,是她讓他誤會了。
這個世界上,對她好的人不多,就這麼幾個。
程景淵算是其中一個,以後,是不是只能做陌生人了。
可能是鈔票太刺眼,她眼睛微濕,有些疼。
轉頭看程景怡,後者回以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只是笑得很難看。
「楚楚,你去醫院吧,我會幫我哥把這裡收拾好的。」
程景怡走到她面前,輕聲說。
楚歡點頭,既然不能回應程景淵的付出,就只能選擇殘忍的傷害,她之前的猶豫換來今天的局面已是錯,不能再錯下去。
走到包間門口,程景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楚!你小心那個蘇媛,她會是你最大的情/敵。」
楚歡腳步微滯,沒有回頭,只是答了句『我知道』纖瘦身影便消失在包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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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醫院
楚歡一進靜安醫院便聽見大廳里有護士在小聲議論,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但對那兩個名字分外敏感。
四周投來的眼神,帶著異樣。
楚歡目不斜視,面不改色,電梯前,碰上蘇琳。
看到她,蘇琳眼裡閃過詫異,繼而告訴她,墨晉修在手術室。
「謝謝,我去他辦公室等他。」
楚歡輕聲道謝,蘇琳點頭,主動說:
「我帶你去。」
別人一番好意,楚歡沒有拒絕。
把她帶到墨晉修的辦公室,蘇琳有些遲疑地問:
「楚歡,能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晉修會抱著小媛子回來?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不想,就不用勉強。」
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楚歡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雖然討厭蘇媛,但對蘇琳,她並不討厭。
「墨晉修和人打架,蘇媛衝過去替他擋拳頭,就受傷了。」
她說得簡短,撿重點。
蘇琳微愕,見她臉色不太好,再聯想到墨晉修抱著蘇媛回醫院時那陰沉的表情,她沒有再問,而是輕聲提醒:
「雖然小媛子現在是范東的女朋友,但她是因為晉修受了傷,從小就喜歡晉修的她肯定不會放棄這個讓晉修照顧的機會。」
蘇琳離開後,楚歡一個人坐在墨晉修的辦公室里等待。
她尋思著蘇琳話里的意思,是暗示她,不要讓墨晉修照顧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