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少東家來了,以雷霆手腕將回春堂上下清理了個乾乾淨淨。這消息很快就在吉慶街上傳開了,倒是讓不少剛開業的街坊們嘖嘖稱讚,內鬥可不是吉慶街的好傳統,回春堂是該收拾下了。
不過……
「那安家還有旁的鋪子要管吧,這邊的回春堂店面也不大,那位安少爺怎麼就不走了?」
「你傻啊,沒見人家閒著就往春字號跑,我看吶,八成是……嘿嘿。」
「小春那孩子?說的也是,這男的俊女的俏,看著就合適,又都是開藥鋪的,般配!」
春心不是沒聽見外邊的傳言,甚至王氏還特地跑來相看了一番,用小心正偷偷學給她的話說,那就是滿意的都不知道該怎麼笑了。
可是,人家是來談生意的,根本不是來談戀愛的好嗎。
千萬不要說古代人不愛八卦,事實上,他們比現代人更愛八卦。現代人有那麼多娛樂項目打發時間,古代呢?沒電視沒遊戲沒電腦,他們除了看看熱鬧說說閒話,還能有什麼打發時間的?
「若是這個價位還不能讓春掌柜滿意的話,春掌柜不妨痛快些,直接給在下一個價格,在下定會儘量滿足。」安心輕抿著茶水,心裡卻是一陣又一陣的無奈加哭笑不得,這位春掌柜看起來年紀輕輕,怎的就如此難纏,若不是父親對那幾張藥方來了興趣,他絕不會在這裡耗費這麼久的時間。
安心哭笑不得,春心同樣哭笑不得,她都說了多少次了,這方子她絕對不賣,難不成這位安大少爺以為她只是為了抬高價格麼。這幾年來,想要買配方的人可不止回春堂一家,但她從來就沒賣出去過一張。
若是爺爺還在的話,怕是早就賣出去了吧。爺爺是從來都不在這些東西上面吝嗇,但她不同。她要將春字號這個招牌傳下去,有些東西就必須是春字號所獨有的。
低頭沉思了一陣子,春心抬起頭,擺出了一副絕對鄭重的神色說:「安少爺,我說了多少次,我是必然不會賣出去的,若是你真想把方子拿到手,只有一個辦法。」
「春掌柜請講。」
「我的方子將來是必要傳給後世子孫的,你若入贅我春家,將來我自然是要將方子傳給下一代。到那時可以由你的兒子將方子拿到手。」說完。春心很認真的點頭。「就是這樣。」
安心沒反應過來,他以為春心這麼鄭重其事的和自己談,是真的要給自己一條明路呢,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他堂堂安家少爺。回春堂少東,入贅一個小小的春字號小掌柜?只為了那麼幾張藥方?這姑娘怎麼就這麼異想天開呢。
不對,這根本不是異想天開,是根本頭腦發昏了吧。哪個姑娘家會跟一個男子說這種話,甚至還說什麼後世子孫,姑娘家不是該聽到這種話就紅著臉跑開的麼?
誒,不說話了?春心眨巴眨巴眼睛,小聲問嘉禾:「他不會是當了真,在那裡琢磨要不要入贅吧?」
嘉禾伏在春心背後的桌上。手指把玩著春心的髮絲,懶懶的瞥了眼安心,問:「若是他答應呢?」
「你覺得可能麼?」春心撇撇嘴,當誰都跟你似的腦筋不正常呢。
安心回過神來,終於看到了春心臉上那一絲揶揄的神色。饒是他向來沉穩,也忍不住露了一絲怒容:「春掌柜,在下是真心誠意要和你談生意,請不要戲耍在下!」
矮油,生氣了。春心聳聳肩,很無奈的說:「安少爺,我也是真心誠意的告訴你,我不肯賣,請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來騷擾我,不然我真怕我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你其實是打著談生意的幌子來找我,其實另有目的。」
說了不賣不賣了,你還真當我是傲嬌提價呢。
「你!」
終於,安心再也坐不住,起身拂袖離開。
春心揉了揉有些作痛的太陽穴,看著門外出起了神。
她這段時間一直有點心神不寧的,不差錢師兄莫名其妙帶軍出征,老哥又突然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這兩者之間肯定有聯繫。
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代打仗可全是用人命堆起來的,雖說老哥他們身手過人,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那是十五萬大軍,不是十五個小混混。
「放心,一切都很好。」
一隻大手覆上了她的額頭,指尖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
伸手握住了那隻大手,春心輕輕點頭,肯定不會有事的,再怎麼說她也是個穿越女啊,這麼六年來都沒出過什麼大事,應該沒有被設定天煞孤星白虎命才對。
老哥,不管你究竟是去做什麼,一定要記得家裡還有你娘你妹妹你媳婦惦記著你呢,而且,你兒子再過三個月就要出世了,你可得儘早回來。
不過,要是老哥回來,發現嘉禾又陰魂不散的出現了,會不會抓狂?
春心撓頭,改造嘉禾任重而道遠,還是等老哥來了由老哥親自動手吧。
不過,這傢伙如今倒也有些改觀,不再動不動就打別人性命的主意,偶爾還會說點貼心的話,只是每次還沒等她感動,就會原形畢露了。
比如——
「一切都很好,所以,你不用急著等你哥哥回來,咱們定親也不差這麼一天半天的。」
就知道他後邊肯定沒好話,春心翻了個白眼,拍開嘉禾的手嗤了一聲:「想娶我,還是等我哥哥我娘都滿意了再說吧。」那將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啊。
都滿意麼?嘉禾坐在了桌沿上,輕摸著下巴,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犯困,我要睡會兒,要是有人來看病的話……」
她還沒說完,就有人吧嗒吧嗒跑來了,認命的嘆了口氣,她飛快的打起精神坐直了身板。
「嘉禾哥哥,傷勢好些了嗎?」
原來不是來找她的啊。好吧,趴下,她培養一下感覺繼續睡。
「好多了,你怎麼有空來了?」聽到紅羅聲音,嘉禾立刻笑了起來,輕拍了下春心的肩膀,從桌上下來,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說道,「前幾日不是說有事要離開麼?」
紅羅輕輕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愁容,但很快就消失不見:「沒什麼,爹又說不走了,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你。」
只是那一絲愁容怎麼逃得過嘉禾的眼睛,眉頭微挑,他直接問:「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若是我能幫上忙,千萬不要瞞著我。」
「啊……沒,沒有,我一直挺好的。」
「紅羅,你覺得能瞞過我?」嘉禾不肯放過,仍舊追問,「究竟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紅羅漲紅了臉望著嘉禾,但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
「你怎麼就這麼倔呢……」似是憐惜又似是懷念的嘆了口氣,嘉禾移開視線,有些無奈的說,「當初在山上,你也是這樣。」
「可總是瞞不過嘉禾哥哥呢。」紅羅輕聲笑道,「再怎麼隱瞞,嘉禾哥哥都會發現。」
「那你還不乖乖的告訴我?」嘉禾給紅羅倒了杯茶,目光往春心那邊一轉,不禁挑了挑眉,好丫頭,竟然真就那麼睡了。
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溫熱的茶水,紅羅沒有立刻就開口,而是望著地面出神。
過了一陣子,她才開口向嘉禾解釋了原委。
墜崖後被人救起,雖然再也不能習武,但卻過上了普通女子的生活,這聽起來像是因禍得福。但現實並沒有那麼美滿,她的養母前年過世,自那之後,養父便染上了酒癮賭癮,本來還算豐厚的家產如何抵得過這樣糟蹋,慢慢就開始入不敷出了。於是,她的養父索性關了老家的鋪子,帶著她到了利州來。
「可才不過半個多月,他又開始喝酒賭錢,還在賭桌上認識了幾個人,被騙得一乾二淨,連我都押了出去!」紅羅埋頭哭了起來,「我本是要偷偷逃走的,可又怕爹沒錢還債丟了性命,想了好幾天,還是咬咬牙留下了。」
哭了一陣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取出帕子擦了擦臉,紅著臉低聲道:「橫豎不過是嫁給那人的傻弟弟,又不是把我賣進火坑,吃喝不愁的,也沒什麼了……」
只是嘉禾卻沉下了臉,冷聲道:「胡鬧,這怎麼可能!紅羅,我從來都當你是我親人一般,豈能讓你任由他們擺布。」
好吵……春心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拜託,你說話歸說話,能不能別故意吵醒我。
「嘉禾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爹爹他畢竟養育我十幾年,我總不能看他被人打死……」紅羅仰起臉望著嘉禾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小時候就想,若是此生能……那日見到你時,我還胡思亂想過。罷了,如今嘉禾哥哥有春妹妹作陪,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傻丫頭。」嘉禾有些好笑的輕嘆了口氣,「你父親究竟欠了多少賭債,告訴我好了,有我在,你不用怕。」他的小春心最近怎麼越來越懶了呢。
大哥,你是生怕我聽不見,所以特地提高了音量麼?春心再次無奈的嘆氣,她知道吃醋是很傻的事情,可看這情況,由不得她不吃啊。伸個懶腰提提神,她懶懶的出聲問道:「嘉禾哥哥,你最近錢多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