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向安格的課業越來越忙,實習之後,更是連雙休都難以保證,自然也沒辦法跟以前似的,一個月準時定點的回家一次,他能每周抽出時間來去看一趟弟弟,已經十分不容易了,幸好向安泰也已經習慣了住校的生活,比起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待在學校跟同學在一起,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畢竟一小的學生,也不是每個都每周回家的。
這次好不容易得了假,向安格便想著帶著弟弟回家住幾天,畢竟房子放在那裡,雖然拜託了村長家幫忙看顧,但人家不可能隨隨便便進去,畢竟不是親戚,得避嫌不是。
要是長久沒有人住,再好的房子也得荒廢了,雖然心中隱隱知道,以後他們兄弟倆都不太可能回到河西村,但如今的向安格,卻是捨不得的。
兄弟倆個回到家中,照舊是開始大掃除,這是每次回家必做的事情,這一天的陽光還挺好,向安格將家裡頭能拿出來曬的東西都搬出來,倒是弄得院子裡頭都是東西,連鍋碗瓢盆都沒有躲過曬太陽的命運。
比起向安格來,向安泰對這座院子的留戀程度顯然就沒有那麼重,搬完東西之後,他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忍不住說道:「哥,以後等你畢業上班了,我們還是會回來嗎?」
向安泰懂事的早,也知道哥哥的成績非常不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可以在蓉城的醫院留下來的。
向安格也想過這件事,一聽這話忍不住就愣了一下,與感情上,他是十分不願意離開家的,但從理智上,卻知道因為工作,以後不太可能留在河源鎮,畢竟他們鎮上就一家小醫院,壓根不需要中醫。
猶豫了一下,向安格便問道:「如果不回來的話,阿泰會傷心嗎?」
向安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暗道會傷心的是哥哥才是吧,他笑著摟住哥哥的脖子,笑著說道:「哥哥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對向安泰而言,奶奶過世之後,哥哥就是唯一的親人,他在哪裡,自己就跟到哪裡,至於這棟屋子,他確實也有幾分感情,但畢竟不如向安格那邊感情深厚。
聽了這話,向安格也忍不住笑起來,抿了抿嘴角說道:「正式開始工作,醫院會分配宿舍,如果我忙的話,阿泰可以自己過來看我嗎?」
向安泰早有此意,哥哥總是擔心他單獨出門不安全,每次再苦再累,也要撐著過來看他,好幾次,向安格到了他的寢室,坐著說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向安泰也是心疼哥哥,提了好幾次自己可以過去看他,但向安格就是不答應。這會兒向安泰忍不住高興的叫道:「好,哥哥,那我們說好啦。」
向安格見他笑得開心,心情也忍不住飛揚起來,自己很快就要學成畢業,等開始工作就能賺到錢,賺錢養家的任務能夠達成,那時候安泰也不用擔心奶奶留下的錢什麼時候就花完了。
這邊正兄弟情深著呢,外頭傳來一個聲音,直接讓兄弟倆皺起眉頭來。
&格安泰回來啦,這倆孩子,回來也不說一聲。」說著這話的,是他們的嬸嬸陳莉,後頭還跟著向遠,向遠抽著煙,似乎有些沉鬱的樣子,進來也只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陳莉這般熱情的模樣,自從他們的父母過世之後,向安格就再也沒有見過,雖然不願意惡意揣測這位嬸嬸,但他還是一下子警惕起來,笑著說道:「學校放假,住兩天就走了,今天剛回來呢,本打算明天再去村裡頭看看。」
陳莉掃了一眼周圍的家具,見東西都是陳舊的便撇了撇嘴,只是再一看,向安格倒是也罷了,向安泰卻是穿戴一新,身上的東西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新置辦的,而且不是他們鎮上買來的新款式。
陳莉心中一酸,心中暗罵向奶奶偏心,那麼一大筆錢,居然都給了兩個孩子,寧願交給村長也不願意讓他們拿著,否則的話,就是一年利息也有千把塊錢呢。這會兒他倒是也不想想,那些錢可是向家老大夫妻倆用命換來的,向奶奶會那麼做,還不是他們當叔叔嬸嬸的做人失敗,向奶奶死都不放心。
心思一閃,陳莉露出笑容,笑著說道:「回來就好,待會兒去叔叔嬸嬸家吃飯吧,你們剛回來,家裡頭肯定也沒有準備。」
向安格心頭一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後頭的叔叔,見他只是沉默不語,便說道:「不用麻煩了嬸嬸,我們已經煮上飯了,家裡就兩個人,隨便吃點就成。」
&怎麼行,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得吃點好吃的不是。」陳莉笑著就要伸手來拉向安泰,誰知道向安泰飛快的躲開,站在向安格身邊抿著嘴不說話,比起哥哥還懂得表面功夫,向安泰對這對叔叔嬸嬸顯然是怨恨的,在他的記憶之中,只能記得嬸嬸每次在家裡頭叫罵,和叔叔視若無睹的場面。
見狀,陳莉的臉色微微一僵,收起笑容說道:「這孩子,還跟我客氣起來了。」
向安格心中也有些不耐煩,伸手握了握向安泰的手,說道:「叔叔嬸嬸,你們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陳莉見他直接把事情挑破了,嘴角微微一撇,但很快還是笑著說道:「是這樣的,你也知道,你陳博弟弟不爭氣,考上了個三本,家裡頭的錢都讓他讀書去了,我跟你叔叔想著,每年打死工能賺幾個錢,便想著做點小生意,只是還少一點本錢。」
說完這話,陳莉也不等他回答,緊接著說道:「你們兄弟倆也放心,咱們這錢也,就當借的,年後再還的時候,不但還本金,還帶著利息。」
陳莉捅了捅身邊的男人,向遠才放下煙,一腳踩滅了菸蒂,說道:「我跟你嬸嬸想好了,就在鎮上開一個小館子,左右都能賺到錢,等賺到錢,肯定先把你們的錢還回來。」
向安格微微皺眉,他叔叔嬸嬸是什麼人,自己比村里人更加清楚,當年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這兩人都說過要做生意,那時候他爸媽還借給他們一筆錢,只是後來生意沒有了消息,那筆錢也沒有了消息,後來他爸媽去世,那筆錢更是無人提起。
向安格不相信他們能做成什麼大生意,更加不相信他們會按時還錢,再有一個,即使他們將來能賺到什麼大錢,自己也不打算占便宜。
陳莉見他沉默不語,又說道:「我們也不借很多,五萬就夠了。」
向安格差點氣笑了,當年奶奶留下來的一共才十萬塊,這兩年的功夫,已經用了一些,他們倒是好,一開口就拿走了一半。
向安格再不猶豫,說道:「叔叔嬸嬸,我們家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我還在讀書,阿泰也不能耽誤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用錢,我們跟你們不同,真要到用錢的時候,借也是沒出可借的,所以也不敢隨便用了。」
一聽這話,陳莉的臉色便不好看起來,冷笑著說道:「這怎麼是隨便,這錢我們是借你們的做正當生意,過了年加倍的還,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們。」
向安泰在後頭著急的想要說話,向安格一把扯住他,只是說道:「倒不是信不過叔叔嬸嬸,而是怕事有萬一,再說了,奶奶過世的時候也說了,這錢只能用在我們的學費和生活費。」
向遠陳莉打這筆錢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之前向陳博考中了三本,好歹算是本科的學校,陳莉沒少在村裡頭吹牛,只是三本的學校好是好,學費也是一等一的高,對於他們這樣的農村人家而言,便覺得有些壓力。
那時候陳莉打著好主意,想著要是能從村長那邊把錢要過來的話,十萬塊錢,足夠她兒子讀完四年,甚至連生活費都有了。
她主意打得好,誰知道剛冒了個頭頭,就被村長當頭罵了一頓,誰家孩子不是寶兒,她這麼做,難道讓安格安泰都退學,只拱了自家的兒子不成,這錢,絕無可能用到向陳博的身上。
這還是暑假時候的事情,那時候陳莉吃了虧,礙於村長的威望不敢如何,但私底下沒少咒罵向家兄弟,甚至說他們怎麼不跟著短命的爹媽一起死了這樣難聽的話。
向遠一開始的時候,對兩個侄子還有幾分照顧的心思,但他是個自私的人,被老婆天天念叨,心思也就變了。
任由陳莉好說歹說,向安格就是咬緊了不答應,陳莉自然知道,直接去村長那邊的話,肯定是討不到任何的好處,這才想要先把兩兄弟說通了,他們要是答應的話,村長就是再咬緊牙關,也得有鬆口的時候。
她倒是沒有料到,自己好話壞話都說了,向安格就是咬死了不答應,任由她威逼利誘,他簡直就是巍然不動。
說了半天,嘴皮子都要起皮了,陳莉火氣也上來了,指著兩兄弟罵道:「小兔崽子,你們別不識好歹,我們發財了,難道你們就沒有好處,死抱著那幾分錢,難道還能變多了不成,等這些花完了,看你們去哪裡要飯吃。」
聽了這話,向安泰的眼睛都紅了,只狠狠的瞪著陳莉,陳莉被他兇狠的眼神唬了一跳,隨即跳起來叫道:「看看,看看,這是什麼眼神,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對著長輩這是什麼態度。」
向安格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他將弟弟當做掌中寶,從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自從向奶奶過世,向安泰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如今卻被陳莉罵了,當下也沒有了好臉色,冷聲說道:「阿泰如何,不用嬸嬸多嘴,倒是嬸嬸應該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一個長輩的樣子。」
陳莉顯然沒有料到,一直好聲好氣,平時和聲細語,似乎從來不會生氣的向安格也給冷了臉,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很快便怒火衝天,舉起手來就要打人:「兔崽子,今天我就替你爸媽教訓教訓你。」
向安格下意識的將弟弟護在懷中,正在這時,卻聽見門外一聲暴喝,卻是老村長陰沉著臉走了進來,見陳莉高舉著手,冷冷說道:「你這是要教訓誰,安格安泰都是個好的,我看該被教訓的人是你,向遠,這可是親侄子,你就這樣看著自家媳婦打人,你哥你嫂,你媽要是活著,恐怕要被你氣死。」
向遠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一手拉住陳莉,笑著說道:「瞧叔您說的,我家媳婦就是脾氣不好,這不是跟倆孩子開玩笑嗎。」
村長卻不吃這一套,冷笑著說道:「是不是玩笑,我看得出來,這錢放在我這兒,你們想要的話,儘管來跟我鬧,尋兩個孩子的不是算什麼東西。」
&是就是,安格安泰多好的孩子,你們也捨得下手。」後頭又走來幾個人,卻都是村裡頭輩分比較高的長輩,看起來氣喘吁吁的,可見是跟村長一塊兒出發,大概沒有村長走得快,這才落到了後頭。
向遠覺得難堪,陳莉卻叫罵道:「這是我們的家事,用得著你們插嘴。」
&呸,你們的家事,安格安泰可都是姓向,是我們向家的人,你個姓陳的才是外人。」其中一個婆婆大罵道,這話倒是真的,要是放到古代,宗族的力量還強大的時候,陳莉一個外姓的媳婦,壓根沒有說話的分量。
幾個婆婆媽媽的攻擊力可比老村長強大多了,從陳莉的老娘到十八代祖宗都被問候了一遍,陳莉雖然是個厲害角色,無奈雙拳難敵四手,一會兒工夫就被罵得抬不起頭來。
向遠也覺得難堪,這些人雖然沒有指名著罵他,但話里話外,總帶著他不是人的意思。
陳莉被罵得狠了,紅了眼叫道:「現在我們家有困難,你們就見死不救,那咱們倆家就斷絕關係,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甭管什麼事情都別求到我們門上來。」
&的好像你們多照顧倆孩子,你們是給他們拿過一棵蔥還是送過一塊肉。」那婆子也是冷笑,當年向家老大夫妻倆還在的時候,對這對弟弟弟媳多好,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不過斷絕關係這樣的話,村里人也不敢直接幫兄弟倆說了。
向安格嘆了口氣,站出來說道:「叔叔嬸嬸,要是你們家誰生了病,急需救命,就算輟學,我也會拿出那筆錢來。」
&小子,你咒誰呢。」陳莉罵道。
向安泰終於忍不住,大聲叫道:「不許你罵我哥哥。」
向安格拉住弟弟,繼續說道:「但是做生意這樣的事情,我肯定是不會借錢的。要是叔叔嬸嬸要斷絕關係,那就斷絕關係吧,以後不管我跟阿泰有什麼事情,總不會再求到你們門上去。」
陳莉一噎,方才斷絕關係這樣的話,她也是口不擇言,但話說出口,尤其是這麼多人的面前,卻是收不回來了,只好憤憤罵道:「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說完這話,她也不管向遠難看的臉色,扯著人就走了。
夫妻倆一走,院子裡頭的長輩們也紛紛離開,他們原本就是看著兄弟倆長大的,心中多有憐憫他們年幼失孤的,再加上向安格會給人看病,暑假寒假的時候沒少給他們免費服務,自然一顆心都偏了,還說了不少安慰的話。
老村長臨走之前,也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有村長爺爺在,那些錢他們拿不走,你放心。」
向安格心中也是感激,唯一的血親靠不住,但這些鄉里鄉親,從小到大都對他幫助許多。
等人都走了,向安格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忍不住說道:「以後,就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了。」
向安泰卻撇了撇嘴,他從來沒把叔叔嬸嬸連帶著那個堂哥當家人,索性抱住自家哥哥,說道:「從來都只有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