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格年紀小,長得也好,平時都是帶著笑容十分容易親近的模樣,在醫院來來回回將近一個月,倒是跟周圍的護士們也混熟了,好幾個小護士對他還有幾分意思,如果不是他年紀實在是太小了,肯定就準備出手。
金老爺子身體好了許多,如今已經吃嘛嘛香,走起路來也有勁了,有時候去看自己的老戰友,他也不愛向安格一直跟著,尤其是他們有時候說的話,不適合小孩子在旁邊聽著不是。
這一日金老爺子又是拋下向安格去看望老朋友去了,向安格無奈,只好在外頭護士站那邊等著。
幾個小護士可算是逮到了機會,拉著向安格說道:「小向,前幾天讓你幫我們看看,你說工作時間不方便,現在總可以了吧。」
向安格回頭看了一眼病房,想著金老爺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的樣子,又被幾個小護士纏得極緊,只好妥協:「那行,我幫你們看看,不過先說了,我只是學生,沒啥大本事。」
小護士聽了倒是挺高興,其中一個娃娃臉的更是笑道:「誰指望你是個神醫啊,不過我還從來沒有給人把過脈呢,現在西醫都是開各種簡單,中醫也差不了多少,倒是我媽去年找了個民間的老中醫看診,據說把脈的功夫不錯。」
幾個女孩兒唧唧咋咋的說起來,倒是熱鬧萬分。向安格聽著便有些應付不了,暗道女人可比老人都要難伺候多了,別看這會兒笑吟吟的,轉身就能變臉,他待了一個月,沒少聽見幾個小護士背著人說其他的護士壞話。
這些事情,向安格從來放在心裡頭,只當提前適應醫院了,倒是讓他對醫院的期望不至於很高,暗道不管是什麼地方,都是少不了摩擦的。
幾個小護士的身體倒是都不錯,只有一個有點婦科病,向安格說的臉頰通紅,倒是那小護士不在意,笑呵呵的說道:「小向果然有幾分本事,我這個毛病從來了例假就有,許多年了,一直也好不了。」
這方面的事情,幾個小護士倒是感興趣起來,纏著向安格問東問西,問的他幾乎都要大叫,他又不是婦科專業的,壓根沒有打算做婦女之友啊,雖說中醫分屬的不太明確,但他左右沒打算往這條路上走。
正說笑著呢,一個板著臉的護士長走過來,見他們湊在一起說話,忍不住呵斥道:「都在幹嘛呢,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走幾間病房,看看病人有什麼需要的,難道都要等人來請你們啊。」
小護士們都害怕這位嚴肅的護士長,連忙作鳥獸散,只剩下向安格留在中間有些尷尬的模樣,護士長瞧他這般,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忽然問道:「聽說你推拿的功夫不錯?」
向安格連忙說道:「學過一點。」倒是不奇怪這位護士長知道,只因為前幾天他幫著隔壁病房一個半癱的老爺子按過。
護士長點了點頭,又說道:「那邊的老爺子最難伺候,他都說好,肯定是好了。」
說完這話,她帶上幾分猶豫,向安格見狀便問道:「護士長,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護士長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我這邊有個病人,在床上躺了好幾年了,身體有些萎縮,但你也知道,這邊的護士護工,給你擦擦身倒是沒問題,按摩推拿實在拿不出手。」
聽了這話,向安格倒是猶豫起來,按理來說,他現在是拿著金家的工資在工作的,工作時間,除非金老爺子要求,否則他不會做其他的事情,之前給人把脈看病都是這般,只有今天因為有空,被幾個小護士纏著才例外。
護士長也知道他的擔心,便說道:「這樣吧,你每天五點不是下班了嗎,過去幫他按一按,最多六點也能走,這個時間點不算晚,還能拿一份額外的工資。」
不等向安格拒絕,護士長說道:「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我來找你。」
向安格哭笑不得,等下班十分,護士長果然來找了他,一路帶著朝著上面的加護病房走,等到了那邊,才說道:「這個病人是我好朋友的兒子,前幾年發生車禍成了植物人,一直沒有醒過來,他爸剛開始倒是經常來看,但家裡頭又有了老婆兒子,這兩年越發來的少了。」
聽了這話,向安格心中倒是多出幾分同情來,跟著護士長走進去,一看病床上的人,當下愣在了那裡。
護士長看著床上的人,眼中流露出幾分嘆息,當年他媽媽對自己多有幫助,如今這孩子生死不知,她能幫忙的,也就是多看顧一些。
等護士長回過神來說話,向安格已經恢復了正常,她自然沒有注意到:「他一直躺著,身體的肌肉有開始萎縮,還請你多多費費心,要是有效的話,錢不是問題。」
不說她自己願意出錢貼補,就是這孩子家裡頭扔過來的護工費,就足以支付了。
向安格點了點頭,說道:「那我試試看。」
說完這話,他也不猶豫,走過去先細細的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見他確實是昏迷不醒,腦內似乎還有淤血,四肢也氣血不通,心中便有了幾分底。
護士長見他動作熟練的開始按摩起來,比一般的護工專業許多,倒是點了點頭,看了一會兒才關門出去了。
等護士長離開,向安格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子晉,這個人,怎麼跟你這麼像。」
原來方才向安格驚訝,卻是因為床上的病人與子晉有六七分的相似,如果不是床上的人形容憔悴,無知無覺,恐怕還得增加一分。
福運珠中的子晉也有些驚訝,他可是萬分確定,自己當年絕對沒有留下血脈,不過他生來就是孤兒,若是有血緣親人還在世,倒是也不一定。
聽了子晉的話,向安格才微微放心了一些,剛才他一腦子奇奇怪怪的猜測,比如子晉壓根就沒有死,只是生魂離體,自己不自知罷了,現在聽他說的明白,心中不知道是安心他不會離開自己,還是失望他不能變成活人。
看得久了,向安格倒是覺得,床上的人比起子晉來遠遠不如,子晉容貌確實是出色,他第一次看的時候都忘了眨眼,但更出色的是他的氣質。但床上的人即使閉著眼睛,眉宇之間也有一股消之不去的戾氣,讓人看著心生不喜。
雖然床上的人確定不是子晉,但看著那麼一張相似的臉孔,向安格也難免仔細了幾分,連帶著推拿的也更加用心。每每想到,這個類似子晉的人,居然變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便有些同情。
子晉見他這般,心中倒是又好笑又感動,倒是通過他的眼睛看向床上的人,這一看他也有些驚訝起來,原來床上的人面相特殊,居然跟當年的他有幾分相似,再一看,子晉也忍不住心中一動,這個人,靈魂已經不在了。
靈魂不在是什麼概念,躺在床上的就是一具驅殼,永遠也沒有了甦醒的可能。這樣的身體,簡直就是為了他量身打造,最好的奪舍材料,即使是子晉,這一瞬間也有些心動起來,若是能夠奪舍,他便能再擁有活人的世界。
只是這樣的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逝,就像是落水的石頭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子晉微微嘆了口氣,比起擁有活人的身體,行走在這個世界,他其實更加喜歡留在福運珠之內,能永遠的伴隨著這個人,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活得幸福安寧。
如果他離開,他們兩人的世界,是不是會再一次愈行愈遠,一想到那樣的可能性,擁有身體的誘惑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吸引人。
向安格卻不知道子晉的百轉心思,他認認真真的按了一個小時,直到自己頭上都是汗水才停了手,在按了按他的脈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是好了一些。
向安格腦中閃過無數的治療方案,其中就有對頭部施針,讓淤血退散,不過以他現在的手藝,實在不敢動手,也沒有資格動手。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床位的病例,這一看倒是驚訝起來:「這,子晉,他,他也叫子晉。」
床上這人名叫公子晉,公是個非常特殊的姓氏,在中國統共也沒有幾個人。向安格幾乎要以為,這個人就是子晉五百年前的親人,倒是子晉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原名常遠,子晉是我的字,號紫薇真人。」
向安格微微一愣,隨即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還是說道:「倒也是,不過這也太巧合了,這也是一種緣分。」
確實是太巧合了,巧合的子晉都以為,這具身體簡直是為了自己而準備的,臨走之前,他忍不住掃了一眼床上的人,到底是忍住了奪舍的欲望。
一直到等回到學校,向安格才恍然想起,公子晉,公家,那不就是金老爺子與錢老爺子口中的那個公家嗎,那床上的病人,豈不就是公家的大少爺,兩位老爺子故人的兒子,再想到他生母早逝、後母可見不是個善茬,心中難免憐惜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