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進行手術的日子,向陳博的情況很嚴重,雖然身體還沒能恢復到最佳的狀態,但實在是等不得了,幸好經過向安格不惜成本的調養,好歹能夠支撐住這一次的手術。要是再這樣拖下去,恐怕身體不會好轉,反倒是更加嚴重了,所以在尹醫生的建議下,就把手術放在了兩周後。
向遠和陳莉夫妻倆表現的比兒子還要緊張,如果不是怕向陳博看了心中擔心影響手術,估計連一絲笑容都露不出來。
尹醫生早就有言在先,這場手術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並且即使成功,復發的幾率也很高,但如果不做的話,向陳博的性命也保不住。
向安格見夫妻倆的臉色都白了,心中也嘆了口氣,走到床邊看已經換好了衣服的向陳博,想了想還是安慰道:「放心吧,尹醫生的技術在國際上都是有名的,手術肯定能成功,你自己的求生欲也非常重要,一定要堅持住,知道嗎?」
向陳博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忽然開口說道:「爸,媽,你們先出去好嗎,我有話想跟安格說。」
陳莉嘴角哆嗦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被向遠一把扯住,到底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向安格就在床邊坐了下來,說道:「想跟我說什麼,不如等手術之後再說?」
向陳博卻搖了搖頭,說道:「我怕自己沒機會了。」
向安格聽了這話,再看向陳博依舊不太好看,比正常人都要瘦削的身體,心裡頭也是說不出的難過。
向陳博掙扎著想要撐起來,向安格連忙把他扶起,讓他靠在床頭。向陳博抿了抿嘴角,忽然問道:「安格,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以前我爸媽那麼對你,還有我,我對你也不好,經常欺負你,故意提起大伯大伯母,讓你傷心難過,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不等向安格回答,向陳博繼續喃喃說道:「其實我知道,這次住院,動手術的錢,你肯定幫忙付了很多,我爸媽心裡頭也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們家哪裡拿得出那些錢來,就算是傾家蕩產恐怕也沒有,但是他們只能假裝不知道……他們怕你一個不高興就不幫我了,其實我也怕。」
曾經他們是親密無間的兄弟,即使是堂的,但在向安泰沒有出生,向山夫妻倆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向陳博偶爾會聽村子裡頭的老人說起,小時候向安格為了自己跟旁的孩子打架,還被大伯狠狠揍過。但是那時候他實在是太小了,幾乎都已經忘記了,現在回頭想想,唯一記得的,只有偶爾向安格過來找自己,母親卻將他拉住,不准他跟沒爹沒娘的孩子一塊兒玩兒。
說到底,都是錢鬧的的事兒,向遠一家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向山夫妻倆死後,他們的這種小心思被無限的放大了,偏偏向奶奶一心護著兩個孫子,以至於關係日漸冷淡,再加上陳莉這個耳旁風在,漸漸的,兩家日漸疏遠,直到最後比陌生人還不如。
在向遠夫妻帶著兒子上京都的時候,他們一度以為,非得跪著求向安格,他才會答應幫忙,所謂的幫忙,估計也只是幫著找醫院罷了。
然而事實像是一個巴掌似的打在他們臉上,向安格的用心,似乎襯托著他們的無恥,嘲笑著他們曾經那些罪過。
向陳博甚至一度覺得,自己會得這樣子的重病,就是他們一家三口太缺德了,以至於上天給了報應。他曾經想著,向安格應該是恨死了他們一家,畢竟他要是有這樣子的親戚,估計也是老死不相往來,如今出了事兒還得找他,簡直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向安格嘆了口氣,忽然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額頭,開口說道:「陳博,你還記得阿泰小時候,有一次偷偷跑出去玩,掉進水裡頭了。」
向陳博微微一愣,點頭說道:「我記得,其實那次是我們一群孩子故意笑他不會游泳,阿泰才會跳到河裡頭去。」
&啊,阿泰回來就告訴我了。」向安格頓了一頓,又說道,「但他掉進水裡頭之後,也是你拼了命的游過去救他,要不是叔叔及時趕到,恐怕你們倆個會一塊兒出事。」
有時候向安格回頭想想,覺得叔叔嬸嬸也不是特別壞的人,但兩家人就是慢慢鬧到了那樣的程度,恐怕他們之間,真的缺少幾分親戚的緣分。
向陳博嘴角微微一動,半晌又說道:「哥,你恨我們嗎?」
向安格不能說自己完全不恨,在他還小的時候,曾經也怨過叔叔一家,明明是最親的人,為什麼還要跟他們過不去,難道他們的日子還不夠艱難嗎,但是如今,他跟安泰畢竟安安穩穩的長大成人,甚至他還有了自己的事業,而叔叔一家卻……
大概只有自己活得很好,才有能力原諒別人,作為醫生,向安格見慣了生老病死,有時候跟生命比起來,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向安格忽然彈了一下向陳博的腦袋,笑著說道:「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好好活著,這樣才能補償我。」
向陳博原本暗沉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了些許,他咧開嘴笑了笑,說道:「好,哥,我會活下來的。」
然後將我欠你的,都還給你。
向陳博很快被推進手術室,向安格因為不放心,也就陪著夫妻倆在門口等著,等家人做手術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但要經歷身體上的折磨,還得經受精神上的,每次有護士進出,向遠夫妻倆都要忙不迭的上去問,那急切而擔憂的模樣,看得向安格的心理也沉甸甸的。
向安格嘆了口氣,索性走到樓下院子裡頭透透氣,這會兒他覺得自己幸虧學了中醫,不然的話整天面對生老病死的,恐怕一顆心不是被磨礪的硬了,就是被直接磨碎了。他忍不住想起奶奶臨死前的那段日子,那段時間他每夜每夜的睡不好,就怕自己起來的時候奶奶就已經走了。
忽然,一個熟悉的氣息包圍了他,透過衣服傳來的溫熱感覺讓他覺得十分安全,方才的脆弱也一點一點的散去。
好一會兒,向安格才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公司有事兒嗎?」
公子晉笑了笑,遞了一杯奶茶給他,見他喝了才說道:「處理完了,就過來看看。」
其實他是放心不下向安格,這才急急忙忙的趕過來,現在看來果然是正確的,向安格總是這麼在乎身邊的人,即使這個人是跟他有隔閡的堂門兄弟。
向安格哪裡不知道他的擔心,笑了笑說道:「我在你心裡頭就這麼脆弱啊,好歹我也是個醫生,面對這些事情,比你們有抵抗力多了。」
公子晉笑了笑,不在意的說道:「你就當我瞎緊張吧,該做的事情你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得看老天。」
向安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幾分悵惘,公子晉跟著問了一句:「怎麼了?」
向安格便說道:「其實我找到一個可能會有用的方子,可以治療惡瘡,你知道,古代人口中的惡瘡與現代的惡瘡有些不同,其實也就包括了癌症,中醫的方子裡頭,有許多針對腫瘤癌症的,但真正有用的卻少之又少。」
公子晉聽了,問道:「你是怕那方子不可用,所以一直沒有提起?」
向安格卻搖了搖頭,說道:「按照那個方子的記載,恐怕還真的有用。不過那方子叫做九心救命大補湯。」
一提這個奇葩的名字,公子晉倒是也想了起來,可不是,當初那些珍貴的藥方子都是他背誦給向安格聽的,固然不懂裡面具體的藥理,可至少還記得內容。
一回憶,這方子倒是真的很牛逼,據說內部惡瘡後期都能治療,雖然不知道他上面書寫的病例跟現在的有無不同,至少在那時候是有奇效的。
這樣的方子確實是隗寶,公子晉不明所以的問道:「這方子既然有用,你還擔心什麼。」
向安格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明白,這方子是九心救命大補湯,最重要的一味藥材就是九心蓮,這東西我聽都沒有聽說過,從哪裡才弄得來。」
事實上,太過古來的單方上頭,藥名跟現在的名稱不同是有可能的,但偏偏那張九心救命大補湯的藥方時代並不久遠,除了九心蓮之外的藥材,甚至都可以找得到,甚至如天山雪蓮、深海玉參之類的,當時很珍惜,現在要找到卻不難。而唯一缺少的,就是九心蓮這味主藥。
向安格曾經將那些古代的方子都研究過,有許多藥材確實是已經滅絕了,九心蓮很可能就是其中一種。
他翻找過同時期的醫書,在一本很偏僻的孤本上發現過九心蓮的記載,言明它長在熱帶地區,雖然說是九心蓮,但跟蓮花壓根就沒有關係,只是一種水草,只是這種水草在水底開花的時候,花朵跟蓮花有幾分類似,一棵植物上花開九朵,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
向安格之後將現代的植物大全翻了個遍,也沒有見過這種植物,要麼是已經滅絕了,要麼是藏在深山老林沒有被人發現,即使他現在去找,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呢,向陳博哪裡有那個時間來等,所以他只能一邊派人去找,一邊將這個方子咽到了肚子裡頭,免得他們一家有了希望又絕望。
公子晉聽完倒是明白了,在他看來,這種藥材恐怕早就滅絕了,不然的話能夠治療癌症這樣的方子,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斷絕了傳承。不過他還是說道:「待會兒我讓藥廠的人注意注意,他們經常去偏僻的地方收藥,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向安格點了點頭,又說道:「如果真的存在九心蓮,對現代醫學功課癌症難題,也是一個大發現。」
如果能找到這種藥材,發現其中起作用的元素,靠著現代醫學的發達程度,恐怕人類再也不用為了癌症困擾。
公子晉拍了拍他的後背表示安慰,說了一會兒話,向安格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看時間差不多了,還說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過去看看吧。」
公子晉點了點頭,跟著一塊兒走回到手術室門口。
等在手術室門口的陳莉向遠心焦的很,看見向安格回來就要發問,但一瞧見他背後的公子晉,夫妻倆對視一眼,居然都默默忍了下來。
倒不是公子晉對他們做過些什麼,只是這男人長得俊美,眼神卻冷得很,每次眼神掃過來都讓他們覺得徹骨發冷。
向遠陳莉如今知道,這個公子晉也住在四合院,他們打交道的時間卻不多,偶爾遇到一次,這人簡直是把他們當空氣,完全沒有半點在意。原本以陳莉那種不依不饒的性子,恐怕非得找向安格問一個說話,但不知為何,她對著公子晉就有一種從心底生氣的畏懼,以至於在他面前不敢有絲毫的放肆。
見狀公子晉挑了挑眉頭,絲毫沒有收斂氣勢的意思。向安格也把這一切看在眼中,不過顯然也沒有為叔叔嬸嬸打圓場的意思,他可以原諒過去的事情,但也沒必要要求公子晉對著他們也和顏悅色,這對夫妻的性子他比誰都了解,自然不希望公子晉因為自己而受委屈。
幸好僵硬的氣氛沒有持續很久,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尹醫生摘下口罩,眼中帶著幾分同情:「手術很成功,你們先把人推回病房吧。」
等夫妻倆急急忙忙的將向陳博退走,向安格卻留下來問道:「尹醫生,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尹醫生點了點頭,也不隱瞞:「打開之後發現癌細胞轉移的現象,具體還得等化驗結果,不過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向安格心中也咯噔一下,如果細胞轉移,即使這次成功摘除了部分腫瘤,恐怕也不過是增加了一些生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