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國都陵城,又稱花都,四季花開不謝,不論何時來此,都能領略不同的花朝美景。
然而楚人皆言,這世間千萬種花,卻獨不及陵城的「一枝花」。
世人愛用花比喻女子,而楚人說的這枝花,卻是位男子。
當朝九皇子百里洛川。
而近日,楚國最引人注目的事情,不是西涼國艷麗的使團的到來,也不是當朝孝元帝要來的五十壽辰,而是這位引天下人盡折腰的九皇子的婚事。
舉國上下,都在談論。
而此時,邊陲小鎮上,風吹著黃沙,撲入街邊一個小店內。
說書的先生端著帶著沙粒的水喝了一口,一手拿著鼓槌,將那聲音一吊,便開始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徐徐開口。
「要說咱們這九皇子,可是百年難出的風流人物。先帝乃是今上之兄,病故之後將帝位傳給了今上,卻沒有料到先帝的皇后此時竟有了遺腹子一枚,後來先皇后生下皇子,以橫跨三國的大河洛川為名。於是,便有了九皇子的名諱,被今上破格列為九皇子。」
「而九皇子年歲漸長,其天縱之資也漸漸顯露,過目成誦,七步之才那都是小的。要說這九皇子被天下所知,你們猜是她幾歲?」
這故事講了千百遍,但是人們總愛聽,不由撫掌:「快講快講,休要吊人胃口!」
說書的先生方才將說理的鼓槌一敲,慢騰騰講下去:「那是九皇子六歲時,我們楚國的機械大師魏先生還沒有造出『迦樓羅』,西涼便仗著火器燒殺我邊境百姓,後來兩國相定在譚淵談判,西涼國要我大楚割地五十里,否則便揮戈南下,亂我山河。這般威脅逼迫,仗勢欺人,今上也被氣得狠了。而群臣束手無策的時候,九皇子站出來了。」
「接下來呢?」小姑娘們睜大眼睛,聽著自己心裡英雄,迫不及待。
說書的先生神秘一笑:「九皇子年方六歲,卻已經有了無雙之容,有著雌雄莫辯之美,那西涼國王將她認作女孩,不由發笑。然而卻沒有料到,小少年站在那裡,口若懸河,目若鐵星,其中一句便是『今日你若敢侵犯我大楚一寸之地,來日我定覆你族類!』,讓人震耳發聵!」
眾人拍掌喝彩:「好!」
「這句話氣勢驚人,全然不像是六歲孩童所言。西涼國王一愣之下便就哈哈大笑起來,一臉看不起。九皇子卻毫不在意這輕蔑,只拿起一箭,百步穿楊。」
說書的先生覷了一眼自己已經空了的水杯,旁邊聽著出神的小二急忙又給他倒滿了,她才笑著又開口。
「九皇子又拿出地圖,指著西涼都城大業隨口說了三四種攻城方法。那西涼國王越聽臉越黑,因為大業未必如此好攻克,但是這孩童所言計策卻非常精妙,這年紀小小的女孩都是如此,那其他皇子呢?這般便讓西涼國王心有忌憚,不再談割地之事。」
他講完一段,下面的人已經如痴如醉,都遙想當初年少九皇子風姿,更別說現在的她了。
說書的人說完,終於說到了正題上:「越長越大,九皇子天人之姿,傳奇事跡不勝枚舉。而再過三月,便是九皇子弱冠之齡了。楚國皇室,男子二十必須娶妻,皇上在半年前便下令為九皇子選親了。」
聽到這般話,下面的老婦少女們全部都痛惜:「這世間女子,哪個配得上咱們九皇子?皇帝給咱們九皇子選好了沒?」
說書先生道:「雖然現在沒有具體人選,但是一個月前,已經有了端倪。」
「什麼端倪?」眾人急急開口。
說書先生道:「今上已經定了當朝林太傅家的女兒,卻不知道是大小姐或三小姐了。」
「這兩位小姐如何?」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水,皺了皺眉:「這水裡沙子太多,沒味。」
眾人聽得要緊之處,急忙讓小二去給說書先生端一碗茶來,說書先生端著茶砸吧了一口,方才開口:「林太傅是當世名宿,為國為民而死,留下的三個女兒里,大女兒林青則,端莊嫻雅,乃是陵城第一才女,棋琴書畫無一不通,在每年的女子學院比試中都位列第一,有女中諸葛一說。」
眾人嘆息:「這位小姐極好,若無其她人,怕是也勉強配得九皇子。」
說書先生又徐徐開口:「而林三小姐,叫做林傾城,從這名字便可以領略一二了,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小姐,有傾城國色,溫雅可人,善解人意。」
眾人又嘆息:「紅袖添香,從容貌上看,也勉強算配得九皇子吧。」
但是想想,終究意難平。
這世上誰的才比得上九皇子,誰的貌比得上九皇子?
突然,一人開口:「怎麼都說大小姐三小姐,那位二小姐呢?」
說書先生聽了,嘆息一聲:「大概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將林府的靈秀都占光了吧,這二小姐嘛,叫林清越,平庸無聞,容貌未曾提及,想來是不算出眾的;而女子學院的每年考試,她也沒有名次。當初有僧人為二小姐占卜,唯得了兩個字——平順。」
「平順」二字,平民小戶合適,然而落在名門之後身上,平順也就成了平庸。
人們嘆息:「哎,這世上,怎生找不出一個容貌才華都非凡的女子,來配九皇子呢?可惜可惜!」
人們正感嘆著,角落裡一直沒出聲的男子發出一聲嗤笑。
這聲嗤笑在眾人的惋惜聲中太過明顯。
「你笑什麼?」坐在前面的一個少女不滿的問。
若非眼前的坐著的男子穿著錦繡,一看就是富貴人,在這個場合發出這種嘲諷的笑意,少女肯定立馬將他趕出去了!
他們家九皇子,也是你能嘲笑的?
年輕男子坐在角落,身後跟了個小童,頭上戴著遮擋風沙的風帽,看不清楚容顏,然而一隻握著茶杯的手卻是保養得當的。
他笑:「我笑這世人都愛聽虛假故事,那九皇子不過是你們臆想出來的而已,她能有這樣厲害?」
這一句話便惹眾怒了:「離開!不准在這兒喝茶了!我們的九皇子哪裡允許你來詆毀?」
小二急忙打圓場:「諸位莫氣,吵鬧傷了和氣,咱們好好說話。」
他可不想犯事兒。
這位可是富貴人家,之前上茶的時候,人家都是自己拿了茶和茶具,只借用了一下水,講究的很,身後的那個站著的小童背上的長匣子,一看裡面裝的都是刀劍利器,可惹不起。
那位年輕男子卻似乎並未在意眾人的呵責,而是慢悠悠站起來:「一個六歲小童何等身高體量,元和三年,弓箭尚未改進,既然談判,用的肯定是軍中規格的弓箭。就算那九皇子天生神力,然而那弓箭若要拉滿,起碼身高將近六尺,可是六歲孩童,能有六尺?」
他說了,眾人一時沉默,繼而又再次發怒:「滿嘴胡說!你怎知道那年用的是軍中弓箭,還什麼未曾改進的弓箭?就是想詆毀人而已!」
年輕男子只是笑笑不說話,招了招手,身後的小童收起茶具,跟在了後面。
兩人翻身騎上兩匹一看便不普通的棗紅馬,朝著陵城花都行去。
年輕男子突然笑了起來:「平順?我倒是覺得這兩個字非常的好,咱們這些人,是權勢刃口上的滾刀肉,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身首異處,這平順二字,可謂妙極。」
「你說,我去將她娶回來做王妃怎麼樣?」
……
而此刻,「平順」的林家二小姐林清越正在陵城的太傅府內,和自己姐妹一起打麻將。
她穿越而來三年了,平日裡沒事,便林青則和林傾城一起打麻將。
哦,這裡不叫麻將,叫牌九。
她們這是在推牌九。
她隨意坐著,卻說不出的好看,手摸起整個牌桌上最後一張牌。
說書人口中端莊嫻雅的才女林青則撈起袖子,一臉冷漠,卻盯著她手中的最後的牌。
溫雅可人的小妹林傾城已經撲過去,然後壓住林清越的手,可憐兮兮的開口:「二姐姐,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才不想去嫁給那位九皇子!」
林青則也抬眼:「二妹,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皇帝給別家賜婚,再不濟,我看大伯家可緊盯著這個位置呢,乾脆讓她的女兒去算了!」
別家的女兒家都心心念念想著嫁入九皇子,但是偏偏她們三姐妹根本不想入皇家,一個可能會有著好多妻妾的皇子,他們才不稀罕。就算嫁過去,要將她調教成一個好男人,也費勁。
但是聖旨恐怕都要下了,總要找一個人去嫁吧,三姐妹乾脆來了個推牌九,誰輸了誰嫁他。
若是楚國其她女兒家知道他們的九皇子竟然如此遭到嫌棄,不知該如何表情了。
而果然不出意外,林清越拿到了最後一張牌,也是她最重要的一張牌。
林清越笑得善良可親:「我都讓了你們一整局了,這回,沒得商量了。」
她的手一翻,然後推開所有牌:「對不起,大姐三妹,你們該去準備如何調教那位九皇子了。」
她說一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她抬起眼睛,瞥見隔壁一樹秋海棠開的正好,便躍上牆頭,折了一枝,慢悠悠的在鼻尖嗅著。
她在三姐妹中名聲最不顯,那位風華絕代的九皇子是肯定不會將九皇妃的名頭落在這麼「平庸無能」的她頭上的。
她看著林青則和林傾城,笑眯眯的像狡猾的貓:「這九皇子是一枝花,正所謂花開堪折直須折,姐妹們,你們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哦。」
話音一落,院門突然被「砰」的推開,小丫頭明苑闖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
她轉了個圈,沒找到小姐人。
林清越蹲在牆頭問:「怎麼了?被小情郎表白了?」
明苑沒好氣抬頭看著她,喘息著開口。
「您還有心情翻牆摘花呀,婚事都出來了!」
「皇上下旨了,九皇子選擇的未婚妻,是您!」
元康二年,秋高氣爽,海棠花盛,一道聖旨「哐當」一聲砸在林太傅家二女身上。
全楚國人捶胸頓足,痛哭流涕,反對無果。
楚國最風華絕代的九皇子和花都最平庸無名的千金小姐的婚事,就像噎在所有人喉嚨的一塊石頭,哽得讓人喘不過氣。
九皇子,怎麼就選了她呢?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只是浩瀚史書中傳奇篇章的開始,一個偉大帝國的開國帝後正在開啟新的征程,亂世英雄,改革變法,抗敵吞併,大國崛起。
而被砸了餡餅兒的林清越不知道,他們的緣分,不是聖旨上那方正陌生的名字,而是,一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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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洛川vs林清越~
這是披著古言皮的科幻爭霸文,哈哈哈,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