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王心尖寵:風華嫡妃 第一百七十四章:逢卻在少年

    林清越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大夢,夢裡面她不叫林清越。

    她叫阿蓁,而他不叫百里洛川,他叫崔余崖。

    他們的故事,是折子戲里未塵埃落定的一個尾聲,被梨園弟子那一波三折的嗓子給拉起來,誰都不曾明白這是悲是喜,是痛是快。

    那過去的時間太長,長到難以去記敘時間。

    彼時,崔余崖十六歲。

    十六歲的少年郎,正是鮮衣怒馬的年紀,他是王侯世子,各種考教中皆為頭籌,所交之人都是人中龍鳳,人生二字,似乎也只剩下「得意」二字。

    他長愛之事,就是一人快馬飛馳過一片衰草連天的平原,到了那盡頭,訪得那一釀酒老頭,用打來的野鹿野兔,換他二斤黃酒,炸一盤花生,一個人懶懶的靠在草垛子上,喝著酒,吃著花生,早上的時候就看朝陽,傍晚的時候就看夕陽,若是沒有西沉的金烏,便看晚霞如雲,再遲些,喝得久了,就去看星星月亮。

    崔氏家族,高門子弟,便是皇家也要退避三舍,往來交結好友,皆唯他馬首是瞻。

    是以,意氣飛揚揮斥方遒,天下都在手裡,他十三歲起,每日下午隨著好友從書院回來,打馬路過長安街,便有無數的少女守在那裡,等著他路過,看他英姿無雙,他自然知道,她們大多數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畢竟,論容色論才華,他若說第二,便沒有人稱第一。

    少年人的虛榮心呀,雖然也自鳴得意,但是卻又有種莫名的鄙視。

    他也知道,皇宮裡適齡的公主,權臣們家裡懷春的少女,都在想嫁給他。

    可是,女孩子呀,總覺得太過無趣,無趣到他看一眼她們便會嬌羞的低下頭,卻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轉過眼看他。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會珍惜。

    反正,他覺得自己哪怕到了四五十歲,也還有無數的女人喜歡他,就像現在他的老爹現在依然有少女趨之若鶩,一個糟老頭子,也不知道看上他什麼。

    反正他什麼都在他家老頭子之上,自然是不會擔心的。

    他又覺得長長久久的人生,太過順利也不好,太過年輕的人,總是期待著跌宕起伏,什麼都來得轟轟烈烈,方才不辜負在這人世走一遭。

    後來,他回頭看去,有些枉然,如果那時候可以選擇,他願意陪著她平靜無波的過完這一生。

    但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

    長到十七歲,他仍然愛一個人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用最快的刀,穿最好的衣服,像是一隻花孔雀一樣路過長安街,引得無數雙愛戀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少年郎。

    他春風得意的年華里,隔壁搬來一戶江南人家,江南人家嘛,在他的印象里,都是細弱的像是一把青嫩的小蔥,風一吹就倒,他一看就臉紅。

    所以,他沒有將那個跑過來偷他家貓的小丫頭和隔壁那個尹家小姐聯繫起來的。

    這貓是他小弟養的,但是若是他在曬太陽,那這隻貓必定會跑過來,也不蹭他,只是趴在他旁邊,有時候他心情好了,便會伸手摸摸它的腦袋,那隻貓會努力的討好他,有時候膽子大了還會把自己的肚子露出來,讓他摸。

    這貓和人一樣,都是得寸進尺的傢伙。

    所以,那天他躺在那裡,忽然身邊沒有了一個可以摸的毛茸茸的東西,竟然覺得有點空蕩蕩的,於是他站了起來,然後去看看。

    他這一看,就在自己後面的小巷子看到一個丫頭蹲在那裡,挽著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也不見得太白,很顯然是常年在陽光下才有的膚色。

    而他家那隻大貓正一臉生不如死的叫著。

    那女孩子蹲在那裡,輕輕的撫摸著他家的大貓:「幫幫忙嘛,你長得這樣好看,給我家黑子生一個吧,好不好?」

    崔余崖一愣,然後靠了過去。

    只見那女孩子的旁邊,還蹲著一隻公貓,不過那公貓長得實在太醜,一身黑不溜秋,連眼睛都是黑的,恐怕晚上就躲哪兒誰都找不到。

    它看著他家大貓,一臉想要靠近卻又不敢的樣子。

    那女孩子有些無奈:「黑子,上呀!」

    他一愣,然後好整以暇的道:「偷我家的貓,還在著背地裡說著這種話,你是哪裡來的野丫頭?你家這隻丑貓如何配得上我家波斯?」

    他家這隻貓是外來使臣從波斯帶來的名品,吃的都是最好的,恐怕在整個國家,都找不到第二隻,現在竟然被逼著給一隻雜毛小黑貓生孩子,鮮花插在牛糞上都是抬舉了,怪不得它叫的如此痛苦。

    蹲在地上的女孩子很顯然沒有想到被主人抓了個包,身子僵了僵,等到她轉頭看著他的時候,眼底已經淚花滾滾了。

    「對不起。」尹蓁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鼻子皺著,頭髮散著,哭得鼻涕都快出來的樣子。

    崔余崖還沒有見過哭得這樣丑的丫頭,一時之間都忍不住退了兩步。

    見他的女孩子大多數都恨不得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所以他見到的都是美人,陡然見到這一個「醜丫頭」,都不願意多看第二眼。

    而他嫌棄的轉開自己的眼的時候,那丫頭忽得一竄,像是一隻猴子一樣竄過牆頭,只剩下囂張的笑聲:「你的貓我先帶走了,我家黑子好得很!比你好看多了!」

    話音在瞬間遠了。

    崔余崖站在那裡,突然有點生氣又有點好笑。

    竟然拿他跟一隻丑貓比?

    不過,少年心氣高,雖然有些在意,但是萬萬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失了自己的格調的,但是有仇報仇,又偷走了他的貓,所以,弄出來好好教訓一下總是可以的。

    於是,他便下了令,免得自家的貓被糟蹋了,要立馬找到那個丫頭。

    但是想起來,那丫頭具體長什麼樣他又不大記得清,只是說了一個字「丑」。

    這麼多年,這是崔余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生出「丑」的感想來。

    但是平日裡走哪兒哪兒拉風的少年們,都成了無頭蒼蠅,等到他家波斯貓再次出現的時候,人都還沒抓到。

    而那隻貓也不黏他了,後來聽他的小弟氣得跳腳,說波斯懷孕了。

    崔余崖的臉微微黑了。

    這個醜丫頭,一來就和他攤上了「一條命」。

    後來他好友聽說這件事,都引為笑談,沒想到崔余崖還有在女孩子面前吃癟的時候,他們總以為哪怕是母蚊子都會圍著他身邊轉的。

    說到女孩子,同伴又談起了剛剛搬到他家隔壁的尹家,說那尹家小姐姿容絕美,是江南三美之首,而且曾讀書於白鹿書院,文采斐然,溫柔貞靜,是許多王孫貴族心裡的嬌妻人選,這樣的姑娘,可以紅袖添香,又是文雅,極其有大家閨秀的范,一定不會為了一點小事便吃醋的。

    狐朋狗友們談著談著,便漸漸的心思轉向了該如何向那位既美麗又溫柔的大家閨秀求親的事情上。

    他聽得無趣。

    他想起那醜丫頭,便只有一個念頭,想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捉拿歸案」。

    少年人的心思呀,總是來的莫名其妙。

    但是崔余崖這樣的人,幾經周折,都沒找到,反倒是那隻黑貓常常來竄門,它的背上常常背著小魚乾,小魚乾上,還有那丫頭寫得小字條,字也算不得娟秀,但是瞧著也略可入目:「孕期食物。」

    崔余崖想捉了那黑貓,但是那黑貓跟那個醜丫頭一樣精,溜得比什麼都快。

    那隻雜色小黑貓每次都和他家名貴波斯貓情意綿綿的坐在窗戶上互相舔毛,他瞅著總有一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他瞧著小魚乾上的小字條,氣不打一處來,在它的字條下寫了一句「丑貓」。

    第二日,黑貓再來的時候,他竟然從它的眼底看到了濃濃的鄙視,少女重新換了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也與前面不同,之前還稍可入目,現在卻真的是看一眼都覺得糟糕,有大有小,歪著躺著就是不正常站著。

    那上面字真的是囂張至極——「雖有丑貓,奈何有貓美人一枚,情根深種,更得貴子,能奈貓何?」

    他看著那字,毫不意外的用自己最瀟灑的字懟過去:「貓如主,字如人,哀哉。」

    兩個人這一來一往,唇槍舌劍,勢均力敵。

    這每兩天一次寥寥數字的交談極這樣持續了下去,到了後來,知曉今晚黑貓會送小魚乾和魚來,他都不會外出,只為等那紙條,然後再回懟過去,反倒有了一種別樣的興趣。

    直到貓咪生下貓崽子之後,「孕餐」又變成了「坐月子餐」,甚至那隻黑貓背上還駝了一個小盒子,盒子裡裝著一個合攏的碗,碗裡是小魚湯,煮的白白嫩嫩的,鮮鮮的。

    這是她做的?

    那個醜丫頭做的怎麼會好吃?

    然而,內心蠢蠢欲動,他偷偷的將那個小碗打開,然後偷偷的喝了一口,結果被波斯抓了個正著,它一臉鬱卒。

    到了後來,黑貓來的時候,他覺得它看他的眼神更鄙視了。

    後來,波斯坐月子的時間過了,便自己跑出去,小黑貓不來,沒了那字條,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對勁,總覺得空落落。

    少男少女之間的情思呀,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他想要去見見那丫頭,雖然她故意將自己的字寫丑,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她寫得一手好字,但是找了一個圈,都沒有找到。

    他覺得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他年紀漸長,家裡自然開始安排婚事,他覺得無趣,一一推了,但是卻又知道這推脫只是暫時的。

    然而想到一個全然陌生的那些小姐坐在自己的身邊,便又覺得深深的無趣和痛苦。

    他的腦海里隱約的掠過一個身影,那個哭得連面容都看不清的醜丫頭,頓時自己嚇了一大跳。

    他依然愛騎最快的汗血寶馬衝過長街,穿過衰草連天的草地,然後和那個老屋裡的老人得二斤酒,一疊炸花生,躺在草垛子上看月亮看星星,看朝陽夕陽,看流雲漫捲。

    隔了大半年沒去,等到他再拿著打來的野味去的時候,老頭兒道:「今兒的酒沒了,被人用小魚乾換走了。」

    沒了便沒了吧。

    只是,聽到「小魚乾」三個字的時候,心裡又有些莫名的悵惘,貓好了人也不理了。

    他正有些失落的提著野味準備離開,但是沒想到目光一轉,便看到了一隻黑貓。

    一瞬間,他的心止不住的跳了起來。

    他跟在那隻貓的後面,輕輕的走過去,自己的腳步下意識的開始小心翼翼。

    他走到自己曾經愛躺著的草垛旁邊。

    而此刻,那裡躺著一個少女,穿著一身簡單的衣服,正一邊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看著遠處的夕陽,夕陽的光芒照射下來,落到她的身上。

    她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回頭,微微一愣,但是瞬間,她便開心的笑了起來:「哦,是你呀。」

    是你呀。

    她笑靨如花,眉目如畫。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快跳出喉嚨,夕陽的光落在她的臉上,讓他有種錯覺,她長得非常好看。

    他忽然想,娶她為妻。

    從來沒有動過心的少年,一向自如的少年,在少女的面前言語笨拙,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

    尹蓁對著他抬了抬手:「要不要來喝酒吃花生看夕陽?」

    他忐忑的走了過去。

    這是他這將近二十年來喝過的醉人的酒,吃過的最香的花生,見過最美的女孩子。

    到了最後要分開的時候,他問她名字,她眯起眼睛笑,像是一隻貓:「叫我阿蓁就好。」

    阿蓁。

    這兩個字千迴百轉的刻在心頭,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

    於是兩個人偶爾還會在這個草垛上說話,看星星月亮,朝陽晚霞,以前的崔余崖從來不在意穿什麼,因為他知道,任何一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都會光彩奪目,但是每次他準備去那裡的時候,都會選了又選,看了又看,心裡既忐忑又興奮。

    只是那女孩依然一身簡單至極的衣服,笑靨如花。

    後來崔余崖便將那隻波斯和小貓帶著,於是在那個天朗氣清的秋季,大片大片的陽光灑下,金黃色的麥穗隨著風涌成波浪,波斯和黑貓就在後面的樹枝上走過來走過去,你蹭蹭我,我舔舔你,少女的懷裡窩著一隻小貓,有一搭沒一搭的揉著。

    烈酒,陽光,貓和人。

    所有的一切都被這種暖色調所侵襲,美好的像是一個不太真實的夢境。

    崔家長輩都在催婚事,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不耐煩,而是在考慮著怎麼去和阿蓁求親,想到兩個人能夠一輩子躺在草垛子上喝酒吃花生,便有種迫不及待的期待感。

    可是,他連人家姑娘的姓氏都不知道。

    他在準備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又聽到皇宮裡傳來消息,年輕的皇帝準備納妃了,似乎選了四個人,其中三個都是王都權貴之女,唯有一個是外來的,似乎就是他家胳膊的尹家的女兒。

    他並沒有在意。

    這件事後,他又去了草垛子幾次,但是都沒有再遇上那位阿蓁,而後,他便聽到身邊那位尹大人告老還鄉,拒絕皇帝的婚事,說是自己的女兒已經在家定了親,尹家講究千金一諾,所以還請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雖然也聽過尹家女兒的名聲,於是便准了,只是在准了之後,讓尹大人帶著他的閨女來參加宮宴。

    尹大人推拖不過,於是便應了。

    於是那個宮宴,崔余崖百無聊奈的坐在那裡,直到看著一個少女穿著一身輕紗走來,今日她施了妝,裝束精緻,完全不負以前在草堆掐那種自在灑脫的樣子,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

    他的心跳得更加厲害。

    他知道,這少女恣意飛揚,不同於其他閨秀的一面,只有他見過。

    幸好,退婚了。

    否則,他就要搶親了。

    這樣的少女,根本是不會嫁入皇家的那個黃金籠的。

    尹蓁隨著她的父親回到江南。

    等上船的時候,崔余崖便站在白鶴樓前看她,在船上的少女抬起風帽,對著他盈盈一笑。

    此間心事,多少化為無言間。

    崔余崖這個少年,內心歡呼雀躍,他想著,等這段風波一過,他便去提親。

    他要和她一起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用最快的刀,然後過最恣意的生活。

    但是生活往往不會如想像中的那種恣意。

    戰爭來了。

    這片土地割據勢力不斷,分為多個小國,崔余崖披掛上陣,他總以為這場戰爭會像以前一樣最多半年就平定了,但是沒想到,這才是九國亂世的真正開啟。

    他和她在戰場上再相遇,她一身男裝,代替自己的父親在城牆上抵禦外敵,當他帶著救兵趕去,看到在城牆上的她的時候,從未如此感謝他能夠趕上救援。

    然而他準備著滿腔的思念,準備在戰火後將她擁入懷裡的時候,卻發現,在牆頭,一個英俊的青年站在她的旁邊,握著她的手。

    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

    他一直以為,她打小定親只是一個託詞,但是沒想到,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將外敵驅除之後,他什麼話都沒說,看到那少女在他上方喊他,他連笑都擠不出來,他調轉馬頭,連城都沒進,便帶著自己的隊伍遠離。


    人就是這樣,帶了無邊的惆悵和無可奈何。

    他是個驕傲的少年,未曾受過任何的挫折,總以為自己想有的,便一直會有。

    但是他發現,原來這是不可能的、

    驕傲讓他做不出在她有喜歡的人的情況下去搶親的,他害怕自己進入那城,多看她幾眼,便會忍不住不顧一切的帶走他。

    他失魂落魄的投入戰爭中。

    而在這段時間,王都也發生政變,他的那個父親竟然成為了亂臣賊子,想要謀求帝位,並且成功了,於是他便一下子從世子成了皇子。

    而在冰海戰鬥的時候,他被屬下背叛,被困在冰海里,他身受重傷,一個人躲在山洞裡,在迷迷糊糊中,他又遇到了她。

    她升起火,溫暖他的身體,帶著酒灌入他的喉嚨,等到稍微暖和了之後,便掩蓋了所有的痕跡,背著他,逃出這片冰海。

    她將他保護得好好的,將所有暖身體的酒都灌入了他的嘴裡,但是出了這片九死一生的冰海後,她的腿便凍壞了。

    大夫告訴他,她這一輩子,大概很難有站起來的希望了。

    他不信。

    他看著熟睡中的她,決定付出怎樣的代價,也要讓她站起來。

    他要她的阿蓁像以前一樣騎馬徜徉,她本來便是個喜歡自由的女孩子。

    沒有大夫能治好,那麼他便自己走向學醫之路。

    他本來天賦極高,又遍訪隱世醫者,到了後來,集百家之長,真給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帶著所有的希望返回。

    返回的時候,卻見她一身縞素,她家裡所有人都在戰爭中死去了。

    他不敢問她的父親,不敢問她打小定親的那人,心中自責不已,他希望她永遠是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呀。

    但是事情永遠不會像這樣。

    他替她治好了腿,接著,他的父親便下旨封了他為太子,並且為他定了未婚妻。

    這個消息出來的第二日,尹蓁便不告而別。

    這個時候的他,經歷戰亂,經歷背叛,早就滿身風霜,也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管天不管第的少年郎了,他父親的皇位並不穩,他更是隨時隨地面臨刺殺,他如果強求將她留在身邊,反倒會讓她陷入危險之中,於是他派人,暗地裡保護她。

    他拒絕了婚事,被他父王責罵,身為太子,子嗣之事向來是重中之重。

    他沉默,只是搖頭。

    餘生沒有阿蓁,他忽然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只是默默的關注著她,不敢去打擾她,聽到她平安的消息,便覺得任何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這段時間,國家之間的皇權更迭實在太正常不過,最短的一日帝王,只當了二十一天,相比較而言,他的父親算當得比較久的。

    但是生在權利之中,必將被權利所反噬。

    他最終還是沒能逃出這個宿命。

    他的父親被割下頭,掛在了城牆上,即便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但是身為人子,又豈能不去?

    他單槍匹馬沖入王都,搶下了生父頭顱,其實皇權本來就是這樣,一旦你邁出那一步,便只有兩個結局。

    要麼勝者為王,要麼敗者為寇。

    毫無疑問,他父親敗了,其實,也沒什麼值得仇恨的,而要對階下囚的兒子趕盡殺絕,想來也是權利的正常操作。

    但是沒想到,新帝如此看得起他,竟然給他埋伏了一支萬人的軍隊,他是絕對不認輸的,但是到了最後,也只能苟延殘喘,全身是傷,就在他準備赴死的時候,整個王都突然震顫起來,整個城牆開始崩塌。

    有人炸城!

    新帝驚慌不已,急忙派人去查看,然而在城池崩塌的聲音中,一人闖入驚慌的軍隊中間,將他往馬上一拉,然後便沖了出去。

    他眼睛已經被血給占滿,看都看不清楚,但是當他在馬上,聞到她的氣息的時候,仿佛黑暗裡重新有了一道生命之光。

    他昏迷了很久,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正好,幾隻貓在屋子裡玩,爭著一隻小毛球。

    黑貓,波斯貓,還有已經長大的三隻小貓。

    門外的花開得正好,花香四溢,此刻安寧平靜,反倒襯得之前的慘痛都是一場夢。

    而在這個時候,門外的陽光被擋住,他抬起眼看去,愣在當場。

    她靠在那裡,手裡還拿著藥碗,笑著,似乎仍舊當時:「我救了你,你要怎麼回報我?」

    怎麼回報?

    他一時之間被她的笑所震懾,腦袋還處在空白中,有些吶吶的道:「把命,給你。」

    他現在,只有這一條命了。

    尹蓁站在那裡,手微微一抖,笑了笑:「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

    仿佛天上落下一個大鐵錘,錘得他頭昏腦漲,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你,你,我……」

    結結巴巴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阿蓁笑笑:「我救了你,要你以身相許,怎麼,不願意?」

    怎麼能不願意。

    沒有十里紅妝,沒有三媒六聘,他曾經想給她的所有的婚禮都沒有,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兩個人成了親。

    她看著他,道:「你那麼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崔余崖頓了頓,垂下眼眸:「你不是有定親的心上人嗎?」

    阿蓁一愣,笑容裡帶了些恍然:「我沒有心上人,我只有一個親哥哥,叫做尹文。」

    千迴百轉,一樁誤會。

    他緊緊的擁抱她。

    一隔五年,只是一眼。

    再無昔日尊榮,但是有她在身邊陪著,便覺得所有的所有都不值一提,那些隱居在茫茫人海,他打獵她賣小魚乾的日子,小生活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平和。

    不過小半年,他的阿蓁便有了身孕,他整天小心翼翼,期盼著一個新的生命的誕生、

    但是,越平靜的時候,命運越會給人一個大錘子。

    他們居住的小鎮被戰火侵襲,大批軍隊湧入開始肆掠,一路過去幾乎沒有生命的氣息。

    崔余崖阿蓁死裡逃生後,之前崔家舊部就找到了他,崔余崖謝絕了崔家舊部的邀請,他對皇位那個位置,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

    他和阿蓁離開。

    但是沒想到,安寧的道路總是難走,在他外出謀生的那段時間,阿蓁消失了。

    懷著孩子的她被敵國的人威脅著走入了對方的城池。

    他絕對不能容忍阿蓁再受到一點傷害的。

    他再次接受了崔家舊部的邀請,然後率領著自己的軍隊攻入敵國,那邊殘暴的帝王哈哈大笑著,讓人給這個年輕的將軍送上了一份好禮。

    那是一個死嬰,還有一把帶血的匕首。

    他紅了眼,開始了殺戮之旅,他開始屠城,用盡一切也要將整座城池毀滅!

    他們敢傷她!

    竟然敢傷了她!

    屠刀揚起,便沒有止歇,一片屍山血海。

    漢國殘暴的帝王也被崔余崖給嚇住了,急忙將完好無缺的尹蓁給送了回來,他滿身是血的站在那裡,然後仿佛夢一樣將她擁入懷裡。

    阿蓁伸出手,緊緊的擁抱他,輕輕的喊他:「余崖。」

    崔余崖整個人都在顫抖:「誰都不能帶走你。」

    阿蓁聽得渾身顫抖,然後抬起手捧起他的臉:「我不走。」

    她不走,誰都不能帶走她。

    可是,沒有誰會不走的。

    她無數次死裡逃生,但是卻最終死在了她的二十五歲這一年,這一年,她難產而亡。

    崔余崖抱著她的身體,跪在地上,瞬間白頭。

    誰帶走她,他就毀了誰!

    管你是天是地,是神是魔!

    他用餘生許下心愿,只求她的阿蓁長長久久,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要保住她,然後和她再次相逢。

    那是他的阿蓁呀!

    他餘生平定天下,讓九國一統,他早就頭髮花白,一生孤寂。

    他統一九國,這是盛世功績,但是誰都不知道,他只是為了她。

    他要在滾滾人世和她再次相逢,讓她的生命,可以和他一樣邁過長長久久,只有九州帝王才有這個資格。

    他血薦軒轅,神魂為祭。

    願意讓一切歸於最初。

    他化為滿天繁星,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星空,然而在那樣相見的執念中,他十分神魂中的一魂化為一縷煙霧,追尋著她的腳步而去。

    他的神魂落入一個嬰兒腦中,但是卻失去了原本的記憶。

    他成為了謝聽瀾。

    再次和他相遇,她是那個倔強卻又灑脫的女孩,雖然身為原主本身的記憶讓他在最初的時候十分討厭她,但是在骨子裡,他被她吸引。

    他喜歡她。

    然而,這縷神魂畢竟不全,只是代表著崔余崖最深的執念,這個執念是封鎖住她的氣息,保護她。

    所以,謝聽瀾的腦海里,隨著越來越大,這種執念便越來越深。

    保護她,不惜一切的保護她。

    少年時候這種執念還能壓下去,但是隨著年紀漸長,這種執念便漸漸越來越深,然後漸漸變成心魔。

    這個心魔漸漸侵蝕心智,於是一個念頭在他的內心滋生。

    他絕對不能讓她在二十五歲那一天死去。

    於是,在最後的最後,當身為謝聽瀾的那縷魂魄漸漸扭曲,獨立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為了讓林清越不在二十五歲那天死去,他將自己的命和林清越相互結合,在她每個二十五的生日前,他都會和她在同日死去,然後繼續遁入輪迴,又開始新的一輪重生。

    那個時候,崔余崖便只能通過那一縷神魂微弱著感受著她的存在,在另一個時空的星海里,默默等候。

    直到很多年後,她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林清越。

    他用星海千萬年的思念凝結成人,來到她的身邊。

    我將此身全託付給你。

    把命給你。

    把神魂給你。

    他在大星海里守望無數年,照亮這個人世,但是卻將所有奉獻給你。

    所以,你能點亮的每顆星辰,都是我。

    所以,你能摧毀的每顆星辰,都是我。

    他不過是這個天地間星辰而已,因你而閃耀,也因你而墜落。

    他最後的保護,不過是要你不要記起過去,這一世相聚匆匆,所以很多話還來不及說,很多事還來不及做。

    但是,至少,你還不夠愛我。

    所以,那就好。

    可是,他終於還是沒能徹底的將命運的軌跡徹底掩藏。

    阿蓁,清越。

    我只願你,願你擁有這個世間最璀璨的一顆星。

    騎最快的馬。

    喝最烈的酒。

    用最快的刀。

    如風一樣掠過衰草連天的原野,到了盡頭,躺在草垛子上,一杯熱酒兩粒花生。

    早上的時候看朝陽朝霞。

    傍晚的時候看夕陽晚霞。

    若沒有遇到這兩個好時候,就在夜空下,抬頭——

    有星。

    有月。

    還有我。

    ------題外話------

    金庸先生走了,無心碼字,明天甩結局~

    當我小學從路邊攤翻開一本《書劍恩仇錄》,現在它成為最爛的一本書,沒有他,就沒有今天寫這些的我。

    小時候幻想著我是令狐沖,我是楊過段譽,我能仗劍走天涯快意恩仇,但是後來,我想去浙大文學院看看,因為先生曾經在那裡當過文學院院長,我想去香港《明報》那裡看看,因為先生寫文出差間倪先生將阿紫給寫瞎了,前些天好友有個訪問還說可能見到他要簽名,現在想想,只應了天空段譽和虛竹在靈鷲宮裡把盞論的那一句「眾生無我,苦樂隨緣」。

    武俠現在不流行了吧,可是,我第一次感受詩詞是在梁羽生的《廣陵劍》,蘇軾的「人生到處知何似」,第一次為一個男主動容是溫瑞安的公子襄,第一次感覺到別樣的感官是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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