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夜深了,少年披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烏髮如墨,仿佛這深夜幽靈。
林清越對著顧南瑄點了點頭:「夜深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便不和顧太傅多說了。昨日事昨日已經有了結局,太傅不必放在心上。」
她說完,微微一笑,便走向百里洛川。
「你怎麼在這裡?」
百里洛川道:「一個人在家裡呆著無聊便出來走走,想去免費醫館看幾本書,也只有這段時間沒有關門了。」
林清越笑道:「你如果要看書和我說便是,我父親以前雖然清貧,但是卻收集了很多藏書,應該有醫藥方面的,改日我幫你找找。」
百里洛川道:「麻煩了。」
顧南瑄站在那裡看著二人並肩而去,想起那聲「清越」,再想起自己所喊「二小姐」,心裡竟然微微生出不平之意。
他看著二人不見了身影,這才轉身離開,然而一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是當初自己準備撫摸林清越眉頭的姿勢,他一使勁,想要壓下來,但是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無論如何都壓不下來。
他努力了幾次,雖然覺得這姿勢甚為怪異不大好看,但是也只能作罷,往自己的家裡走去。
百里洛川和林清越往回走。
夜深了,有風,林清越的頭髮吹了起來,拂過百里洛川的下巴,他一伸手,輕輕的籠住。
林清越微微回了點頭,便看見自己的一縷發從他的手裡滑下,少年仿佛做錯了事情一般訥訥的放下手,背在後面,耳朵浮起一層紅。
林清越將頭轉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想笑。
想笑便笑了,她唇角勾起,眼底有著莫名的光。
不知道為什麼,和這人在一起,總是覺得很放鬆的樣子。
她看向百里洛川,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和我去看好玩的。」
百里洛川看著她,點了點頭。
林清越便拉著他,然後往中心城的那個九重天碑跑去。
她繞過了九重天碑,然後站到了旁邊的一顆大榕樹下,榕樹千年,十來人合抱粗細。
林清越轉頭看他:「會不會爬樹?」
百里洛川還來不及說話,她便已經雙手雙腳「蹬蹬噔」的往上躥了,她到了一個粗枝上,轉身對著他伸出手:「來,我拉你呀。不要怕,我護著你呀。」
不要怕,我護著你呀。
過了這麼多年,久到他都忘記了時間,但是這個傻姑娘還和以前一樣,對每一個她在意的人說護著你。
即便你護著的人將你害到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眉眼彎彎的笑,仿佛有種融化一切冰冷的力量。
百里洛川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她簡直像是一隻小猴子似的,靈活的要命,百里洛川還時不時還要裝作有點後怕的樣子,畢竟一個普通人爬這種上百米的樹還是有點害怕的。
林清越便沒有放開他的手,在前面帶著路,走一截便將他拉一截。
爬了半柱香的時間,兩個人到了樹木最上方,所幸二人都不算重,枝椏足夠承重。
深秋,榕樹的葉子也黃了,落得差不多了,坐在上面往下面看去,鋪了厚厚的一層黃。
林清越看著高而闊的天空,問:「是不是這樣看著星星更亮更美了?」
百里洛川看著少女的側臉,笑了笑,聲音也低了三分:「是呀,更美。」
林清越靠在樹枝上,笑道:「突然想吃糖,吃著一顆糖看星星才更美好呀。」
百里洛川的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過,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了,他只是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顆糖,遞到了她的面前。
林清越一愣,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你怎麼會有糖?還是我最喜歡的玉米糖?」
百里洛川看著她像是一個孩子的樣子,聲音微澀:「順手買的。」
習慣買的。
你不喜歡吃糖,但是卻喜歡在看星星的時候吃糖。
林清越將軟軟的玉米糖分成兩半,遞給他一半,笑著塞到自己的嘴裡,開心的道:「其實也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告訴我,看星星的時候要吃糖,那樣晚上做夢的時候就會夢到星星變成糖果落到懷裡了。你說今晚會不會有星星變成糖果入我夢來?」
百里洛川慢慢的將糖塞入嘴裡:「會的。」
因為,你所看見的每一顆星星,它們窮盡一生的夢想,便是能夠擁抱你呀。
林清越吃著糖,然後又指了指旁邊一棵枝椏:「其實,三年前這裡有一個鳥窩的,不知道是什麼鳥,很大。那個時候我爬上來剛好遇上它們的小鳥出生,我就在那裡瞧著那個小鳥破殼,好小好小的鳥蛋,就我拇指大小吧,但是那些小傢伙以後會長得很大很大。而且別看他們那麼費力鑽出來,鑽出來不一會兒連眼睛都還沒睜開便開始對我叫,濕漉漉的還沒毛,看起來仿佛隨時都能夭折,但是一會兒便精神抖擻了。有時候覺得,生命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百里洛川的心被微微的刺了一下。
不管經歷了什麼,其實她還是個小孩子呀,會想著做星星變成糖果的夢,回對小鳥破殼感到新奇,說到新來的生命都是歡喜。
不論大小,生命的來臨總是一件最值得最高興的事情。
林清越不知道該如何去衡量生命的長短。
從她有記憶起,每一世只能活二十五歲,但是她每一次死亡後的再生卻都帶著前世的記憶,這樣算死亡嗎?其實換一個角度,她也是永生,但是,一個人的存在並不以自己的存在而存在,而是因為周圍有你在意的親人,朋友,當你生命的價值很多是因為他們,那麼當和他們斬斷這份聯繫之後,又怎麼算活呢?
林清越轉頭看著百里洛川,然後又跳到了另外一根樹枝上,她道:「這裡有個很深很深的洞,可以直接到達樹根那裡,我以前沒事一個人在那裡的時候便往裡面扔了一些小石頭,但是沒有填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