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做惡夢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是小舒。
「別動,讓我枕著你再睡一會兒。」
說著又抱緊了我的胳膊。
環顧了一下四周,原來我在家裡。牆上的掛鍾寂寞地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小舒躺在身邊,呼吸均勻,可以聞到她頭髮上散發的陣陣香氣。讓我懸著的心漸漸放鬆下來,我還沒死。原來剛剛是一場夢,我又鬼壓床了。
可能是天生的靈異體質,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有過多少次鬼壓床了。每次都是可以看見、聞見、聽見,就是動彈不得。就像被注入毒素的獵物,只能眼睜睜地被貪婪的巨蛇吞入腹中。
我曾經查過關於鬼壓床的原因,「鬼壓床」即是「夢魘」,有個學名叫做「睡眠癱瘓症」。是指患者在睡眠當時,呈現半醒半睡的情境,腦波是清醒的波幅,有些人還會並有影像的幻覺,夢見怪異的人、事、物。但全身肌肉張力降至最低,類似「癱瘓」狀態,全身動彈不得。一切盡收眼底卻又無能為力。
這是科學的解釋。但越長大,我越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我還清楚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生活在沼澤地區的外婆,把我帶到了一個陰暗的小屋中。那裡有個禿頭豁牙、瞎眼白髮的老太婆。她遞給我一個碗,碗裡盛了清水,放著一根筷子。她讓我捧著筷子,口中念念有詞,而那根筷子,居然詭異地豎了起來。而她手舞足蹈、口吐白沫,在念完一段晦澀難懂的詞後,筷子倒了下來。
她拉著外婆的手說到。
「放心吧,它已經走了,短時間不會再回來了,但是它告訴我,這個娃天生靈異,要找他的人應該很多,以後還是多多小心為好。」
外婆千聲萬謝,拉著我走了。
當時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但是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卻是再也沒有過鬼壓床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我突然又想起了多年以前碰到的一件事情,那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那時候我剛進醫院不久,在離醫院不遠的地方租了間單人公寓。隔壁住著位可愛的女生,總是一身運動裝,戴著棒球帽,梳著馬尾,充滿著青春的味道。因為大家都是年輕人,平時晨跑的時候也會遇到,自然而然就熟絡了起來。知道了她叫陳宸,在附近的一家健身中心上班。
有天下班回家,突然看見她在門口和另一個女人撕扯起來。那個女人罵她不要臉,狐狸精。看見我回來了,兇狠地瞪了我一眼便走了。我看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不覺心疼起來。那一夜她喝了很多,不停地向我哭訴那個負心的男人,說他答應了她會和她老婆離婚,和她永遠在一起。就像每一個被欺騙的笨女人一樣,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越美麗,越受傷。
之後的幾天我都沒有見過她,突然有一天,我發現家門口圍了很多警察。兩個人從陳宸的房間裡抬出來一具屍體,旁邊跟著一位穿著白大褂,類似法醫模樣的女人。我趕緊問警察怎麼回事。警察告訴我,剛接到報警說有人自殺,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發現受害人就躺在客廳里。正巧法醫就在附近,想要展開搶救,可是已經晚了。我看著警察和法醫離去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到家把門鎖上,開上一瓶紅酒,想要把自己灌醉,以為醉了就不會為這個傻女人那麼難過了。
活著的方式那麼多,為何要選擇自殺?
第二天醒來,宿醉讓我頭痛欲裂。我回想起前一天下午的事情,還是感到不可思議。突然我想起那個女法醫的背影,似乎在哪裡見過。
是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幾天前和陳宸爭吵的女人,那個負心漢的原配!
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我趕緊起床奔向門外。
停屍間裡,冷峻的燈光照著她美麗的臉龐,蒼白的模樣顯得更加悽美,仿佛日本的歌妓。我俯下身,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
「我會查明真相,為你報仇的。「
那一剎那,我似乎看見她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像是應允了。
我調閱了她的屍檢報告,發現死因是心力衰竭,也就是常說的心臟病突發。一個人在家中心臟病突發,又怎麼會有人打電話報警呢,事情變得越來越蹊蹺。我繼續往下看去,在長長的屍檢報告中,我突然發現了一樣不尋常的東西。
在陳宸的血液中,檢測出了大量的「費諾特里普迪克」。醫學院畢業的我對此非常敏感。這是一種在精神病發作時用來控制病人的藥,要是劑量過大的話它會使病人處於一種近似假死的麻痹狀態,一般持續幾個小時。
我可以十分肯定她不是精神病人,這種藥物,肯定是被人設計注射進她的體內,以製造成假死的狀態,這時候人的意志是清醒的,但是渾身麻痹,動彈不得,可以看得見、聽得著,像極了我的鬼壓床。
她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被人解剖的。
想到這裡,我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不知是憤怒、悲傷、還是恐懼的東西填滿了我的情緒,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又查閱了當天法醫的值班表。發現當時負責陳宸解剖的法醫並不是當班的那一位,而是那天恰好在附近隨警察一起送陳宸回來的女人。
是她乾的。
她這條惡毒的蛇,吞噬了花一樣的陳宸。
我把搜集的所有證據交給了警察,便離開了那座傷心的公寓。以後每年的忌日,我都會去墓地看她,向她懺悔。一想到那天她眼睜睜地看著我,卻沒有救她,任由她被人抬走,任由她被人解剖,心就糾結在了一起。我在墓碑前向她發誓,決不會再放過任何一個救人的機會,全力以赴地同死神賽跑。
「快睡吧,別想了。」
似乎是覺察到了我的思想,小舒在我耳邊溫柔地說道。
她似乎總是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我吻了吻她的額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