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對視,周萋畫突然熱淚盈眶。
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秦簡。
宋雲錚的眼睛像秦簡一樣如潭深邃,靜靜凝視,竟泛出了秦簡的影子,周萋畫心中翻騰著波濤,她多麼希望此刻在自己身旁的就是秦簡呢。
靜靜地凝望,往事浮現,那個說縱使自己認不出他,也會陪自己到天涯海角的男人現在呢!
她成為了他的妻子,可他竟然連一抔黃土都不留給她!
周萋畫不相信秦簡死了,可他人呢!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重量,眼淚就順著眼角滾了下來。
宋雲錚怔住了。
上一次看到周萋畫的眼淚,還是再陳成玉死的那天,她哭著對他說,她成了沒有母親的孩子。
那時的宋雲錚,在她面前還是秦簡。
是可以在宋雲錚跟秦簡兩種身份里自由轉換的。
可現在的他,卻只能老老實實地做永寧郡公宋雲錚。
看著掛在周萋畫臉上的淚珠,情難自禁,宋雲錚緩緩地抬起手,便想為她擦拭,手還未觸碰到周萋畫的面龐。
「啪」,周萋畫手裡的雲鞔,落在了柴堆上。
一下子將兩人從思緒里拉回。
宋雲錚連忙站起來,他的臉在發燙,剛剛他在恍惚間竟又秦簡上身。
周萋畫低頭連忙撿起鞔鞋,剛剛,宋雲錚……
剛剛,她真的從宋雲錚的身上看到了秦簡的影子,不止是容貌相仿,而是那種感覺,那種他看自己的眼神。
周萋畫的臉不禁開始泛紅,耳畔傳來宋雲錚同樣因為緊張的大口大口地喘氣聲。
「勞煩,宋將軍將燈籠靠近些!」周萋畫壓低聲音,隨著視線的再次亮堂,她連忙低頭繼續,巧勁一用力,竟順利穿進了小丫頭的腳上,拿起另一隻,竟然也順利穿上。
鞋子是這小丫頭的。
周萋畫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平穩,而後她將鞋子脫下,站起身來。
「鞋子是您從那邊水溝發現的?」周萋畫問道,但這次不敢直視宋雲錚了,雖然提問,眼眸卻垂著。
周萋畫因剛剛的注視有點難為情,宋雲錚未嘗不是呢。
他「嗯」了一聲,然後轉身背對著周萋畫,輕咳後,手指前方,「那邊!」
一切,在眨眼睛,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那邊有污泥嗎?」周萋畫問,鞋底上附著著的污泥與連氏帶來的那支簪子珠縫裡的是一樣的。
「不知,你可以去看一下!」宋雲錚回答。
周萋畫一怔,怎麼會有這種回答,他撿到的,怎麼連撿到鞔鞋地點的情況都不知道呢。
宋雲錚所說的水溝,是一條從蓬霄院後門挖出來的窄溝,原本是計劃挖成一灣淺河,這樣蓬霄院裡也算有了活水。
但挖到一半時才發現,若按原定計劃,會先繞過灶房,煙霧繚繞,菜香污水,到頭來,清水是見不著了,但若是改道,往東便到了國公府牆根,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往西倒是可行,但那樣的話據說會破了國公府的風水。
於是計劃便被擱淺了。
引進蓬霄院的這一段被填埋上了,而院外的那一段還沒埋,宋雲錚發現鞔鞋的位置便是在外面那段上。
夏日已到,樹木鬱鬱蔥蔥,那段水溝若不仔細看,還真留意不到。
周萋畫挑著燈籠走到後面走,卻被一道竹子做的門拉住了去路,密密麻麻地竹子捆綁在一起,結結實實的。
她伸手想拉,卻發現門被鎖住,她試著用力拉了一下,外面好像被什麼捆住似的,沒拉開。
踮著腳回望,蓬霄院已經安靜下來,若是要出院,繞過去,勢必還得驚動她們,況且,這水溝似乎還要繞過秦夫人的院子。
想想剛剛大舅舅那醉言醉語,周萋畫決定翻院門。
她並不指望在翻院門這件事上,宋雲錚能幫到自己,但至少讓他幫著拿一下燈籠,應該不會太尷尬吧。
她深吸一口,轉身,想把燈籠遞給宋雲錚,但身後哪還有他的影子,詫異時,竹門的另一側透過了亮光,隨後,這門就打開了!
「出來吧!」宋雲錚站在門後,用沒有一點情感的聲音回答,他站在竹門投落下的陰影里,陷入漆黑的面龐里,眼睛掛淚。
「多謝!」周萋畫淺言回禮。
拿著燈籠邁步出了,跟隨著宋雲錚,朝他發現鞔鞋的地點走去。
站在那裡,周萋畫微微皺眉,這裡並不是她相信中的臭水溝,溝面雖然被挖開,卻是乾淨的沒有一點雜草,跟雜物的溝面。
放眼望去,周萋畫才明白,剛剛宋雲錚為什麼會說,他不知道。
這條水溝,前半部分有水,後半部分沒水,而宋雲錚所知的位置,正好是這兩者的分界線!
沒錯是線!
就好像是被一刀切開的一樣。
分界線的北面有積水滲入地面時形成的凹陷,而另一側,則是一片乾燥,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水是種沒有形狀的物體,它所流淌之處,自然情況之下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形成的。
除非這裡曾經有阻擋物,而且是那種直線阻擋的。
周萋畫俯下身子,便想仔細觀察。
一股細細的陰風吹動了她的髮絲,周萋畫連忙起身,卻再也察覺不到一點風,再彎腰,又有風吹來。
周萋畫明了,她徹底直起身來,以她剛剛俯身的方向為起點,一躍過水溝,筆直往前走,最後她停在了院牆下。
宋雲錚挑著燈籠,跟在她的身後。
他不說話,就是那麼靜靜地跟著。
看著她扒開了牆角遮擋的雜物,看著她發現牆角的洞後露出的欣喜。
「這些牆粉還是新鮮的,這個洞應該是剛被挖開的!」周萋畫驟然興奮。
她很確定宋雲錚會跟在自己身後一道而來,她甚至沒有回頭說一句話,她便彎腰鑽出了洞。
洞的外面,竟是一排排的小巷子。
已是深夜,整片巷子陷入了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
借著牆的另一側,國公府燈籠的亮光,周萋畫看到這些巷子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些竹子。
周萋畫微微錯愣一下,這,這裡,不正是繁華母親住過的地方嗎?
老嫗那嫉惡如仇的眼神,如利劍一般閃過周萋畫的腦中,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