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司弦並不好過,暈暈沉沉,全身乏力,握不住自己的生命。她睜不開雙眼,偶爾有醫護人員來挪動她的身體。分不清時候,也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她躺在病床上,像條被扔上岸的魚,奄奄一息。
難受,太難受了,她無力地眯著眼睛,天花板是白的,頭暈目眩,她的身體插滿了可延續生命的醫療設備,她像被釘在了床上一般。她微微抬手,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拿掉氧氣罩,這具身體,太重了。
她手指一動,神思便拽了回來,她不能這樣,小甯還在外面等她,那個傻姑娘,還在等她。
得知司弦的消息,覃沁也趕了回來,和資鈞甯來隔離所撞見了霍瑤。隔離所不能進去,她們只能向醫生問問情況,情況時好時壞,覃沁發覺了資鈞甯的不對勁,資母也找她說了小甯的情況,小甯的情況並不好。她的臉上沒有喜悲,一個人如果沒有了情緒,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甯。」覃沁喊了好幾聲,資鈞甯才有些抬頭。
覃沁看著資鈞甯的臉頰,資鈞甯又瘦了些。資鈞甯這個樣子,讓覃沁想起了更早的時候,那時候司弦出事,資鈞甯也是這樣,只是現在,小甯顯得更加低靡了。「叔叔阿姨很擔心你,我們都很擔心你。」
&沒事。」資鈞甯又垂著頭,她在看東來的文件。這一頁她已經看了很久,她看不進去,有時候走了好半天神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又走神了。
覃沁張了張口,這幾天唐心和嚴男也有來過,她們也都勸了小甯。小甯沒有說話,就這麼聽著,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覃沁想了很多話,剛開始她也和小甯說了很多話,到了這幾天,覃沁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怎麼安撫小甯?她們安撫不了,只有司弦,只有在醫生通過小甯的探望請求時,小甯的臉上才有一點點的波動。
要是司弦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小甯……
覃沁沒有想到小甯的決心這麼大,很久之前,她還記得她們高中的時候,很多時候,都是司弦主動,小甯只是在一旁笑,十分溫和。小甯這麼溫和的一個人,真的會做出「殉情」的舉動嗎?覃沁一直認為「殉情」是那種性情剛烈的人的做法,她的心底里還是抱著一點點微小的可能,小甯很孝順,她應該不會扔下自己的父母吧?
&久不見。」覃沁走出門口,又看見了霍瑤,霍瑤在看她。覃沁有些尷尬,人在她面前,她也不能當看不見。
霍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覃沁低了低頭,「沒有事,我就先……」
覃沁還沒有說完,霍瑤便上前了,霍瑤抬手,捋了捋覃沁耳邊的碎發,「剪頭髮了?」
&覃沁側了側頭,躲開了霍瑤的觸碰,「頭髮太長,不好打理。」
&麼時候回來?」
覃沁抬眼看著霍瑤,她不知道霍瑤什麼意思。「我的任務快要完成了,年底,或許年底就能回來。」
&北京嗎?」
覃沁搖了搖頭,「我打算回家,爸媽給我找了一所大學。」
&好的。」霍瑤的手輕輕搭在覃沁的肩頭,「吃了晚飯嗎?」
霍瑤拉開了車門,覃沁看了霍瑤一眼,「我在等小甯,我要陪她回去。」
&好的。」
霍瑤的態度,讓覃沁有些詫異,以往的霍瑤是不講道理的,通常是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關心別人的感受。
把小甯送回去以後,覃沁也攔車回了酒店。剛從車上下來,覃沁便看到了身後一輛熟悉的車,這輛車一直在跟著她。她知道是誰,想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駕駛座上是陸助理,後面坐著霍瑤。
&
&來。」
覃沁猶豫了片刻,她看了看駕駛座上的陸助理,陸助理也看著她。當著陸助理的面,霍瑤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陸助理可是霍瑤爺爺的人。
&要結婚了。」她怕霍瑤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說了這麼一句話,大有事先說明的意思。
霍瑤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打開了車門。
覃沁坐了上來,她小心翼翼地坐著,坐得比較虛。霍瑤在看文件,她低頭翻著,似乎不打算和覃沁說什麼。霍瑤這樣的態度,倒讓覃沁沒有那麼緊繃了,看來霍瑤確實有些改變了。
再過些時候,陸助理回頭了,「上尉,你晚上還有個飯局。」
&還有事>
這時候霍瑤抬頭了,也沒有看陸助理,「你在資家吃了飯嗎?」
&了。」
&我吃一點。」霍瑤說,「吃了,我讓陸助理送你回去。」
&
霍瑤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又轉頭看著陸助理,「晚上的飯局推了,給我訂『白公館』,兩位。」
覃沁上大學的時候,常常去「白公館」,那裡的菜很合她的口味。霍瑤去的少,去也是陪她去,她不喜歡「白公館」,覺得人多嘴雜。
&已經吃了……」你不必遷就我。後面的話,覃沁沒有說出來,她頓了頓,這樣的話,說出來也未必太自作多情了。
霍瑤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要追問她後面話的意思。
上桌以後,霍瑤把菜單遞給覃沁,覃沁推諉了。即便如此,仍舊端上來好幾盤覃沁愛吃的菜。其實覃沁在資家也沒有吃什麼,大家都沒有心思吃飯。霍瑤抬手,給覃沁布了菜,「吃吧。」
「…霍瑤這個架勢,覃沁也只好起筷了。
兩人沉默不響地吃飯,期間霍瑤會拿起布菜筷給覃沁夾菜,吃到中間,覃沁也拿著自己的布菜筷給霍瑤夾了一塊肉。夾的時候覃沁還有些不自然,她的動作非常熟稔,這讓她有些尷尬。熟稔的動作,暗示著她們之前有多麼的親密。
吃過飯,霍瑤果然履行了她之前說的,只是吃飯,吃完以後送她回去。街上沒有什麼人,現在疫病盛行,只有板藍根和米醋才能勾起大家的熱情。
&去消消毒,注意些。」
&
&見。」
覃沁下了車,看了霍瑤一眼,「再見。」
霍瑤確實變了,人溫和了許多,難道是因為自己?後來又見了霍瑤幾次,覃沁想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霍瑤身邊有了「新人」,「新人」是她的助理,脾性溫和,原來是她改變了霍瑤。不喜歡,真是不喜歡,她和霍瑤在一起這麼久,霍瑤仍然是那副霸道不可理喻的樣子,現在換了別人,霍瑤就變了,看來霍瑤真的是十分喜歡這個人。
&們吃過了嗎?」霍瑤的助理問道。
&們回去吃。」還沒等小甯回答,覃沁連忙開口了。
資鈞甯看了覃沁一眼,便也沒說話了。
&尉,她們說回去吃。」霍瑤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助理便和霍瑤說道。
&霍瑤遞給了資鈞甯一份資料,「我讓陸助理送你們回去。」
&用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霍瑤,覃沁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拒絕。等霍瑤走後,覃沁覺得自己的拒絕大有賭氣的意思。
賭氣,她為什麼要賭氣?是她要離開霍瑤的,霍瑤成全她了,這很好。
&沁。」到了家,資鈞甯喊住了覃沁。「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麼事?」覃沁的眼睛亮了,這些天來,小甯一直是萎靡不振的,似乎對任何事都提不上興趣。如果要說,這還是小甯這麼多天來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
&年,霍瑤問過你。」資鈞甯說,「我告訴她你在相親,她似乎不高興,喝了很多酒。」
這句話,在覃沁的心底里劃開了漣漪,她努力地克制自己這種感覺,可是遠遠地,她還能看到自己心上劃遠的水紋。「去年,她大概是不甘心吧。」
資鈞甯搖了搖頭,半響才說了一句,「我和司弦已經這樣了,我沒有辦法,你們不一樣,如果你還喜歡她的話,儘量……別讓自己後悔。」
覃沁回了酒店,她收拾著行李,這幾天,家裡又在催促她。她現在有一個還在接觸的,雙方父母都很滿意,男方也在等她點頭,只要她點頭,年後領證然後辦酒。這樣的婚姻,就像是走形式,她對男方並沒有什麼感情。
收拾完行李,覃沁坐在床上,她拿出手機,手機上有一封未讀簡訊。
&上的飛機嗎?我送你。」
霍瑤的簡訊,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前了。
&用了。」
覃沁剛發完,手機便又進了一條簡訊,「我在停車,等我會,我上來幫你拿行李。」
霍瑤開車開得很認真,覃沁看著霍瑤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次接觸下,覃沁覺得霍瑤側臉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霍瑤是個好看的人,高中就很好看,到了大學,仰慕者更多了,男男女女都有。
&來和我打電話,我接你。」
&覃沁拿行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霍瑤的手,霍瑤的手有點冰,覃沁從包里拿出了手套,遞給了霍瑤,「司弦和小甯,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