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感到一陣眩暈。
他的視線模糊,然後逐漸清晰。
天空湛藍湛藍的,像一塊巨大的藍色玻璃,反射著太陽的毒辣,照的林宇臉上生疼。
「咳~!」
突然腹部一陣抽搐,一口海水夾雜著苦澀的咸吐了出來,整個身體好像一瞬間被抽空了一樣,他劇烈的喘息著並不斷的往出咳水,捂住胸口確認了自己還活著。
此時,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麻衣,黑色的褲腿卷到了膝蓋浸泡在海水中,浪花拍打下,一雙腳丫都泡得發白髮皺,腦袋似乎撞到了礁石有些發疼。
??
這衣服......
這手......
啊~,痛!
痛痛!
在林宇突然發現了身體和衣著異樣得時候,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刺痛從大腦中傳來,仿佛被人用尖銳的物品刺入太陽穴狠狠地攪拌著。
與此同時,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瘋狂湧現。
良久,刺痛退去,林宇放緩了神經,將信將疑的環顧四周,喘著粗氣。浪海層層疊疊的拍打著礁石,海風攜帶著咸腥拂面撩發,顯得格外澄澈寧靜。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這裡是1983年東北鮁魚圈,一個生產落後的小漁村。
他本是一個資深海釣愛好者,生前獲獎無數,就在睜開眼前,他還在參加著世界海釣大賽,釣到了一條上百斤的金槍魚,本以為勝券在握,卻發生意外被拖入海中。
再次醒來,竟然重生到了和自己同名的漁村少年身上。
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原來重生真的存在?
原主16歲,是個苦命的孩子。
父親早年出海,死於一場颱風之中,家裡只剩下母親和一個妹妹,那時候日子苦,母親一個人支撐不起一個家,就帶著他和妹妹改了嫁,希望家裡有個男人,生活也好有個支柱。
但是,現實不盡人意。
繼父是個酒蒙子,遊手好閒,家裡的活兒基本都是母親在做,日子過的更苦了。
最重要的,他對林宇兄妹更是一百個看不上,開始還只是言語辱罵,後來母親和繼父又有了個弟弟,生活更加困苦,繼父的脾氣就更大了,酒一喝大就拿鞭子抽他們。
不堪忍受的原主幾次離家出走。
怕兒女被打死,母親終於在半年前下定決心和繼父離了婚,回到原來已經不能遮風擋雨的破房子裡,每天靠織補漁網賺點微薄收入,養活兄妹兩個。
每次看到母親織補漁網,雙手被勒的血淋淋的,原主就一陣心疼,更是決心扛起家庭的重擔,養活母親和妹妹。
面朝大海,弄點吃的不在話下,可是要撐得起一個家,那就有些難了。
原本父親留下過兩塊薄田。
在漁村,這可是稀缺資源,雖然產出微薄,卻也是全家指望。可奶奶卻在母親改嫁前夕,翻臉無情,扯著尖厲的嗓子,說絕對不能讓母親一個「外姓人」帶走,全然不顧母親帶著兩個孩子的艱辛和孤苦無依,強行劃給了二叔一家。
起初,母親也沒想把地要回來,可日子太苦了。離婚回來,想著好歹把那兩塊地要回來,種點兒糧食,也不至於讓孩子挨餓,母親一咬牙,前天找到了奶奶。
可奶奶一看到她,臉瞬間拉得老長,像一尊惡煞,嘴裡罵著「喪門星」「不要臉」,抬手就推搡母親,那布滿老繭的手像鉗子一樣,死死地揪住母親的頭髮,把她往牆上撞。
任憑母親如何哭泣請求,她都不肯把地還回來。
許是被嚇到了,看到這一幕的妹妹從二叔家回來,就開始高燒不退,眼瞅就要病死了,母親急的以淚洗面,到處敲門給人下跪,可也僅僅討了三毛錢而已。
為了給妹妹賺錢治病,原主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出海捕魚,給妹妹掙錢買藥。
他駕著以前父親留下來的一條小破船,修都沒修就偷偷出了海,結果可想而知。
「哎,麻繩專挑細處斷。」
林宇感嘆了一聲。
對於原主,他心生憐憫。
現在占據了人家的身體,他就要以人家的身份活下去,妹妹的醫藥費,就由他來搞定好了!
也算是對原主的些許補償。
「看來得快些了,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挺過今晚。」
林宇緩緩起身,看了一眼瘦弱的身體,渾身單薄,伸手在唯一的口袋裡摸出一個老舊的魚鉤,可惜沒有魚線,他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這魚鉤是原主準備,本想著在海上如果切線了用來更換,沒想到出了事兒,這麼大的浪將人都卷回來了,魚鉤竟然沒丟。
走了一段距離,林宇來到黑石礁。
黑石礁蜿蜒曲折,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有個被歲月與駭浪合力雕琢的坑窪,它宛如大地敞露的的一口天然石碗,碗壁上滿是海水侵蝕過的痕跡,黑黝黝的礁石表面布滿了濕漉漉的海藻,像是給它添了一層柔滑的絨毯。
這裡有原主下的漁籠。
平日裡漲潮時,奔涌的海水會裹挾著各種魚蝦,洶湧的灌入坑中,待潮水退去,有些魚蝦沒來得及回到大海中,這坑就成了魚蝦得「避風港」,不過都是一些小魚小蝦,就算有大魚,水坑很深也很難捕捉到。
對於原主來說,捕捉一些小魚小蝦,帶回家打一下牙祭也是好的。
畢竟,平日裡大魚並不常見。
林宇本以為不會空手而歸,可取出漁籠之後,頓時滿眼所望。
這孩子的技術太差了,再加上漁籠是用臭柳條編制,編制前臭柳條也沒有浸泡過水,沒有一點兒韌性,本就不結實,小魚小蝦進去了會沿著縫隙跑掉,大魚進去幾下也就撐破了。
再看看漁籠里的餌,也讓林宇有些哭笑不得。
幾個螺肉,這能讓魚進籠?
突然旁邊「啪」得一聲響,林宇立馬盯住了坑裡,一條手臂粗的蟹虎魚猛地蹦了出來,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噗通」一聲又落入水中。
「蟹虎魚~!」
林宇一喜。
蟹虎魚一般生長在海邊兒礁石堆疊的地方,別看是魚生性卻非常兇猛,螃蟹是主要的食物,由於都躲在石縫或者洞裡十分狡猾,就算是看到也很難捕捉。
林宇摸了一下兜里的魚鉤,心裡有了想法。
作為一個資深的海釣愛好者,魚鉤就是他得武器,釣幾條蟹虎魚他還是信心十足的。
他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從海灘上發現了一個漁網,雖然已經破得不能再修補了,可是從裡面抽出網線將它們系在一起作為魚線是非常不錯的。
因為用來製作漁網的線本身就很結實。
可是海邊兒想要找到一根合適的魚竿就很難了,他走了很長的一段距離,才從距離海岸很遠的灌木叢中,找到了一根看起來不錯結實的木棍當做魚竿。
熟練的將魚鉤和竿都繫上,一個簡易的釣竿就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魚餌。
在海邊最不缺少的就是釣蟹虎魚的餌,他走到一個積了水的小石頭旁,退潮沒了海水,一些來不及跑的小魚小蝦小螃蟹都躲在這種地方,等待下一次的漲潮。
林宇輕手輕腳的掀開上面的石頭,發現一隻石頭蟹趴在水窪處一動不動。
如此,魚餌就有了。
找了足夠的螃蟹作為魚餌,一切準備妥當,接下來就要釣蟹虎魚了。找了一個合適的釣點,林宇坐了下來,將螃蟹掛在勾上,魚線甩入坑中。
此時林宇心中還是有一些擔憂的,漁具過於簡易,想要釣太大的魚是不可能了,再加上蟹虎魚十分狡猾,黑石礁水坑中的螃蟹也不會少,蟹虎魚能不能咬鉤,全要憑運氣。
可蟹虎魚一旦咬鉤,林宇有十足的把握將其釣上來。
太陽火辣辣的,加上海風,吹的他臉蛋生疼,但是林宇耐心十足,一雙眼睛如鷹一般銳利,緊緊的盯著黑石礁水坑中。
因為沒有魚漂,他必須全神貫注。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一聲急切的喊聲:「小宇......」
林宇回頭,循聲望去。
身後一個皮膚黝黑,乾乾瘦瘦的婦女,臉色驚慌的的跑了過來。
這是母親,她跌跌撞撞,髮絲凌亂,幾縷被汗水糊在臉頰,平日裡溫婉的面容此刻滿是驚慌。她雙眼瞪得極大,在鎖定林宇的那一刻,眼眶瞬間決堤,淚水洶湧。
「你這孩子~!」她嘶吼著,聲音被海風扯的破碎,腳步踉蹌的往前沖,衝到近前,雙手猛地攥住林宇的胳膊,指甲都快嵌入到肉里,身子抖的像秋風落葉,「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嚇死了,有人看見你出海了,你想嚇死我嗎?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我可怎麼活啊!」
母親聲嘶力竭,淚水與汗水簌簌滾落,隨後一把將林宇抱緊懷裡。
林宇愣住,看了看痛哭的母親。
前世為孤兒的他從來沒感受過母愛,而這一刻,這陌生的情感將他緊緊包裹,是那麼溫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或許是上天給他的獎勵,讓他感受母愛和家庭的溫暖。
為此,他更要竭盡所能,讓母親和妹妹過上幸福的生活。
「媽,你別急,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嗎?」林宇握住母親顫抖的手,緊緊地攥緊,那雙冰冷且顫抖的手,像是傳遞著母親這一路奔來的驚慌,讓林宇感受的母愛更加真實:「媽,我在這兒釣魚呢,沒出海,你看......」
「釣魚?」母親抹了一把眼淚,怔怔的看了一眼林宇手中的魚竿,「這能釣上來魚?趕緊跟媽回家,媽只希望你們兄妹都好好的,你妹妹~......」
想到女兒,母親失聲語噎,一雙眼睛通紅止不住地落淚。
她知道,再沒有錢治病,女兒就要沒了。想到這,她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脊骨,雙肩下塌,脊背佝僂,凌亂的髮絲肆意的散落在她瘦削的面龐兩側,幾縷白髮突兀的穿插其中,像是命運無情的灑下霜雪,格外刺目。
林宇心中一陣揪痛。
他輕輕握住母親顫抖的雙手,聲音溫柔而堅定,「媽,你別太傷心了,你看,我正在釣魚,等釣到魚賣了錢,咱們就給妹妹治病。」
母親抬起通紅的雙眼,看著林宇認真堅定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問道:「真的?這真能釣到魚給你妹妹治病?你可不能騙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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