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安圖斯披著更深露重的夜色回來的時候,季業還躺在床上休息。
不過幾天,他的身體慢慢的虛弱下去,每天唯一能做的只有坐在沙發椅上寫幾筆音符,有時候還需要安圖斯幫他。他的手握筆已經不穩了,但是每次安圖斯環抱著他的時候,他還是會仰起臉笑得很開心。
他們常常做的就是十指緊扣默寫一首歌的前奏,哪怕安圖斯對音樂一竅不通。但是兩人的心意相通,默寫一段曲子毫不費力,季業是念,安圖斯是力,他們的身上冰涼,但是相擁著的時候很是溫暖。
安圖斯慢慢的坐在床邊,他把手指的尖銳指甲慢慢收回去,進了浴室,開始放水,滾燙的熱水,季業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水的熱度了,但是如果水的溫度太燙,他能感覺到一點的溫暖,所以對於常人來說可以燙掉一層皮的水溫,於季業來說剛剛好。
安圖斯坐在大大的水缸旁,呆愣了半響,直到洗漱台邊的大鏡子上完全籠罩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才慢慢恢復了意識。
他打開水龍頭,將自己手心和身上的血跡全部沖刷乾淨,忍住喉嚨口的異樣,盯著鏡子,自己的容顏越發瑰麗,但是他卻忍不住的噁心想吐。他打開門,看見床上躺著的季業,這種感覺才算好了一點。
認真的清洗好,他脫去上衣,跨步走出浴室,將床上的季業抱起來。
季業睡得並不沉,甚至安圖斯一碰,他就醒了。睜開眼,看見安圖斯高大英俊的面容,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帶著點透明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樣子,「主人,您回來了。」
「嗯。」安圖斯抱著季業毫不費力,哪怕季業並不矮,但是他實在太瘦了,抱在懷裡都有些咯人,這讓安圖斯的心都揪了起來,用眼神制止了季業的話,他大跨步的走進浴室。
蒸騰的熱氣的浴室讓季業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他的嬌美容顏被水汽濕潤,並不那麼形銷骨立的嚇人。
安圖斯將季業放進水裡,滾燙的熱水漫過季業的身體,他這才舒展了眉頭。
安圖斯一個跨步,就貼著季業的身子,坐進水池裡。
一邊小心的扶著季業的腰,一邊幫他擦洗著。
水漫過胸膛,季業就差將自己完全沉浸在水裡,但是他的原本閉塞的無感恢復過來,他敏感的在空氣中捕捉到一絲人血的味道,那絲氣味就如蛆跗骨的在他的腦海里徘徊。就在水裡,他睜開眼,緊緊地看著安圖斯。
安圖斯公爵還是一臉認真,甚至近乎於虔誠的在幫季業擦洗,他修長的骨節掠過季業的胸膛,大腿,腳趾。
「安圖斯?」季業感覺自己的嗓音都有些變了,他皺著眉想努力從安圖斯淡然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但是很可惜,他沒有。
安圖斯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水聲嘩嘩的蓋過了季業的聲音。
季業努力用雙手撐起身子,「安圖斯,你,殺人了?」
安圖斯手上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那種反胃的感覺又一次漫了上來,整個口腔里都充斥著那種濃烈的血腥味。安圖斯抿了抿嘴角,他看著季業的表情,他是震驚,甚至有些厭惡的神情,他最討厭這樣的表情,尤其是在季業的臉上出現!
安圖斯的瞳孔慢慢轉成紅色。
季業撐著身子想往後躲,但是背後就是浴缸壁,他根本無處可逃。他甚至向撐起身子跳出水池,但是他才剛到池壁就被安圖斯拖了回來,死死的按在身下。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安圖斯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你根本沒有成為我的附庸?你還是一個人類!」
季業很是驚惶,他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而安圖斯之所以會對自己好,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是他第一個初擁,吸血鬼對自己的附庸會有血緣上的親近感,「主人?……」
季業還想掙扎著站起來,但是安圖斯死死的按著他,手下的力氣已經完全不復剛剛輕柔的幫他擦拭的樣子。
「好!既然你還不想承認,我就讓你徹底變成吸食人血的怪物,和我一樣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
說著安圖斯將季業禁錮著,他將自己冰涼的唇印上季業的,季業驚恐至極的想要後退,他被按在水裡,銀色的長髮像是亮色的水藻飄散開來,糾纏著安圖斯的黑色長髮,他的眼睛裡慢慢染上血色,那些最新鮮的血液從安圖斯的口腔渡過來,讓他不得不吞入腹中。
【系統!系統!攻略對象黑化了!你當時可沒有說會有這麼可怕的口灌人血的情況出現……】
季業在腦海里呼喚了好久,重新更新過的系統才慢悠悠的回話,【吸血鬼公爵本身就是黑暗事物,不存在什麼黑化現象。安圖斯一生都在黑夜中,只有心裡些微的陽光可以拯救他,但是顯然你失敗了。如果無法完成第三項任務,可以完成前兩項任務,強制脫離這個世界,請宿主認真考慮!】
有一個很理性的系統就是這麼不好,每次你以為會生死存亡之際,他拖著慢悠悠的語調,以極其理性的聲音跟你分析利弊,剖析事情。這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的差距,也是男生和女生的鴻溝!(也不對,阿業也是個男生應該是感性與理性的不同。
季業差點沒把那些嘴裡的血液噴系統一臉,只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臉。
【查看前兩項任務進度,以及我要怎麼從安圖斯手上逃出去?】季業跟著系統的思緒,無奈的準備打不過就撤退。
【第二任務已經完成,第一任務進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只差和七月簽一個合同了。】系統查看詳情,宿主的辦事效率還是很的,只是愛情專欄對於宿主來說還是太難了。【你知道怎麼逃出去的。】
【我知道?我不知道!】季業都快急瘋了,血液從他的喉嚨灌進去,他的銀色長髮已經開始生長,不知道安圖斯到底瘋狂到什麼地步,對上那雙赤紅的瞳孔,他突然知道系統指的是什麼了,心底不由的罵了一句!
接著安圖斯失去意識的瘋狂的壓著季業,在這滾燙的熱水裡,將季業狠狠的貫.穿。那絕對是很不同尋常的體驗,哪怕安圖斯的技術已經在一次次漫無目的的索取中變得越來越嫻熟,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讓季業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還有說不來的快感。
季業仰著頭,他控制不住的吶喊出聲,他的膚色有些泛白,又好有些泛紅。好像是皮膚下的血管若隱若現似的。
季業的血液漸漸變得冰冷,開始緩緩的流動,他不知道安圖斯到底做了什麼,只是好像自己真的變得有力氣了。只是他還是沒有獠牙,沒有長甲的失敗品。
安圖斯已經精疲力盡的暈過去,季業的身體慢慢恢復正常,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好像一下子擁有了吸血鬼的強大力量。
季業起身,這才感覺到這熱水有多滾燙,很難想像安圖斯是那麼怕熱的人是怎麼在這樣的熱水中閒適的幫他擦洗身子的,明明這麼疼啊。這樣想著,季業有些不忍心的抱起安圖斯。
這時候的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甚至可以輕鬆的抱起高大的安圖斯。
隨手套了件黑色的外套,季業轉臉回頭看了眼安圖斯,將抽屜最底層的盒子慢慢的取出來,一個銀制的十字架項鍊。他思考了一會,終於還是將那條項鍊帶在脖子上。
轉身,出門,沒有一次回頭。
周末的清晨,太陽剛剛出現,照在星光大廈的正面,投下巨大的陰影,那立著巨大電子屏幕的大樓像是一個甦醒的巨獸,慢慢展露他的齒牙。
季業從出租車上下來,抬頭看了看那棟大樓,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了進去。
坐著大樓的vip專用電梯,透明的玻璃電梯外可以看見腳下如螻蟻般的人流,還能看見不少人掏出手機,想抓住那個離去的人的影子。無數的人停下腳步,交頭接耳,傳遞著同一個消息——季業來了!
鋪著紅地毯的長廊,空無一人,季業踏著悠閒的步子,手隨意的插著口袋,長腿一邁,不過幾步就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會議室。
銀色把手,白色大門的會議室裡面安靜的好像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這樣盛大的歡迎儀式一開始被大部分董事拒絕,但是做著音樂唱片發家的他們,只要聽過一次季業的歌,就知道這樣的天才值得更大的禮遇。這將不僅僅是一個娛樂公司捧出一個明星,而是一個時代音樂的象徵。
季業推門而入,兩邊長長的會議桌邊所有的人起立。
站在最排頭的正是徐姐,她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這樣的迎接也是應她的強烈要求,畢竟一開始就讓季業進入七月是最划算也最好不過的事情,但是因為公司上層決策的失誤,自己沒有為季業爭取到應有的權益,現在才要加倍補償。
「小業來啦,坐!」徐潔走上前,將季業引入位子。
季業也不推辭,他單手插在袋子裡,保持自己一向桀驁不馴的性子。
「這是合同,按照你的要求來的。」徐潔笑著將面前厚厚的一沓白紙推到季業跟前,這是他拼來的,公司沒有理由再拒絕現在的季業。可以預見季業將會成長為公司最大的一棵搖錢樹。
季業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只看到白紙黑字清楚的寫著「聘請季業先生為七月專用詞作者,擁有自己的工作室,不受公司規定,只需要將詞作發到公司,其他一切行程由公司配合。」
季業拿起一邊的筆,龍飛鳳舞的寫上自己的名字。「合作愉快。」將筆一扔,也不管一大屋子人,轉身就走。
徐姐想喊兩句攔著季業,但是一邊的董事鄭重的拉著她的手,感謝她的眼光獨到為公司留住這樣的人才,同時捧著那份合同,笑得合不攏嘴。
季業站在十七樓的轉角,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身上,他閉上眼,享受片刻的寧靜。
「你還是來了。」樓梯口突然走上來一個人,正是銀色寸頭的莊華,他穿著時下最時髦的運動裝,但是看著卻不如季業隨手套的一件t-恤看著有感覺。他的話里沒有敘舊,更多的是尖銳。
「對啊,還記得我們在七號酒吧駐唱的時候說過的話嗎?」季業轉臉,看著莊華已經算是無數不多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我只記得,你說你不喜歡麥克。」莊華的目光里隱藏著點點灰暗,「你還說自己會給我倆搭線,只是不管我做到什麼地步,到頭來還只是個替代品。」
「莊華,你怎麼會這麼想?」季業皺了皺眉,他背過身,麥克的離去讓莊華受打擊很大。
「不是我這麼想,而是事實如此。」莊華的目光里有些無可奈何,「只要你出現,他的視線里就只有你,跟我待在一起,三分鐘不離你。哪怕我……」莊華停了停,終於還是接著說下去,「哪怕我那麼不要臉的躺在他身下,他想著念著的還是只有你。只要你出現,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跟你走。」
「莊華!你誤會我不要緊,但是你不能誤會麥克的一片心。」季業的聲音嚴肅起來,「沒錯,他開始是喜歡我,也是因為我才來的這裡,但是現在未來他愛的只有你!」
「呵呵……到現在你還要騙我嗎?那你怎麼解釋他為什麼見了你之後就不告而別了?!「莊華已經有些聲嘶力竭。
「那是因為他不想傷害你。」季業皺著眉,他不知道要不要把麥克的家世告訴莊華,也許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只是現在的痛苦呢?怎樣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莊華的目光的滿是陰狠,好像原先那個溫柔的少年再也不復存在了。
也許自己背個黑鍋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反正他們遲早會忘掉自己的。季業心裡有些無力感,不再辯駁。
「沒話說了吧,虧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沒想到你是這樣兩面三刀的人。你不要以為進了七月就算好了,你會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後悔的!」莊華的目光已經近乎瘋狂,就像是一輩子沒見光的蛾子,一股腦的要將憎惡的一切燒光,即使燒死自己也無所謂。
「莊華,我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季業的手慢慢鬆開,聲音有些疲憊。
「我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趕上你了,上帝好像把一切的偏愛都給了你,但是我就是偏偏不信,哪怕賠上我這一生都要讓你嘗嘗從高處跌落的滋味。」莊華頓了頓了還是接著說道。「反正我這輩子是不會有什麼了,要是能把你拖得一身髒也不在乎!」
季業敏銳的察覺到什麼,才發現樓梯有一閃而過的人影,他顧不上莊華一臉決絕,連忙下去追。
他不在乎名聲,但是這個消息傳出去,受傷害的不僅僅是他,更多的是莊華,是七月整個樂隊!
而麥克唯一的希望是可以看見在屏幕上看見莊華,這樣發展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莊華被雪藏,七月解體,而他這剛剛走馬上任的七月專用創作家業就無用武之地了。這也是莊華最後的決絕。
飛奔著的季業不由的罵了一句麥克,那個死小子可害慘他們了,走也不說清楚,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陷入愛情里的人真是可怕!
偷拍的人動作很快,但是季業的動作更快,他三步並作兩步,超越人類極限的飛下一層樓梯,終於在在樓梯口攔下了那個人。狗仔看著季業幾乎不可能的飛躍,嚇得腿都軟了,被季業攔在角落一把奪過手中的相機。
季業目光陰沉的將那相機里的sd卡取出來,單手一握,直接折斷了。
「不該你參與的事情就不要卷進來,這個圈子的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想像的。」季業也不再管那個嚇得面無人色的狗仔記者,徑直走開。他的皮膚已經慢慢顯露出蒼白的顏色,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力氣,胸腔有什麼東西堵塞著,他爬上幾層樓,終於還是用盡力氣,癱坐在樓梯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遲早要換回去,季業靠著牆,仰面倒在空蕩無人的樓梯間,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銀色十字架,默念一聲阿門。
他不信教,也不相信這世上有神。但是如果真的有,希望可以救贖那些在黑暗裡掙扎的人,日光好像永遠找不到整座城市,只能在人造的熒光下保持光鮮的色彩。
「業!阿業!」空蕩的樓梯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呼喊,帶著點激動和欣喜。
季業挪動一下,想把自己撐著站起來,那喊聲已經就在頭頂,離他也不過幾層樓的距離了,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動作了。
樓梯的陰影出突然慢慢有黑霧出現,安圖斯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
他從黑暗處緩步走來,目光深邃看著躺在樓梯上呼吸虛弱的季業,「我就不該讓你有力氣從床上下來!你要逃到哪裡去?!」
季業仰著頭,他想喊出聲來求救,但是嗓子眼裡堵著東西,他無奈的仰著頭,想從樓梯的縫隙中看見那越來越靠近的來人是誰?
「怎麼?還想來個人救你嗎?別想了,不管來的是誰,我都會殺了他,然後讓你吸食他的血,這樣你就不敢再逃了!」安圖斯俯下身子,他的動作並不快,但是卻足以趕在那人到達之前將季業帶走。
就在他的手碰到季業的手,突然一道灼熱的光閃過,安圖斯慘叫一聲,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掌血肉模糊,銀色的十字架項鍊從季業的纖細的脖頸處掉落出來。
安圖斯捧著自己的右手,憤怒的看向季業,就在他準備忍著被灼傷的痛苦再伸手帶走季業的時候,樓梯口傳來一聲驚呼讓安圖斯瞬間隱入黑暗中。
「阿業!你怎麼了?!」周南從上一層樓梯看見季業躺著,慌忙的奔下樓梯,一把抱起季業,焦急的問道。
「沒……事。」季業一說話,嘴裡源源不斷的冒出鮮血,這讓周南更是嚇到了,他一把抱起季業,就要往上走。這時候才發現季業實在太輕了,就像薄薄的一層紙片。
周南心疼的緊緊抱住季業,儘可能快的向亮光的地方跑去。「阿業,你堅持住,我帶你送你去醫院。堅持住!不要說話……」儘管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但是他的手卻出奇的穩。
季業的目光越過周南的肩,即使嘴裡還有血液流出來,但是他的目光還是死死的盯著角落裡那個常人看不見的角落。安圖斯散發著寒氣站在陰影中,他看著季業的眼神,那裡面是滿滿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