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很快就過去了,縣尉帶人占了當地一農民的房子,眾人都在房子裡歇腳。徐文山屁股不能坐,找了張涼蓆趴了上去。許靜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屋子的角落裡,不知在想什麼。
律無忌很興奮,他已經確定了敵人是一個實力相當於「結丹期」的妖怪,同時也問明白了那「美貌小娘子」的去向,初步分析應該是在北面山中。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棋子。
首先麻煩的一點是,可能會死不少凡人。
仙盟是個令修士痛苦的存在,上到大乘,下到練氣,它管理著每一個修士的一切,修士的戒律比頭髮還多。
仙盟規定,每一個修士都必須佩帶影玲瓏。
影玲瓏是一種高級法器,這枚法器集傳音、定位、留影等功能為一體,全方位輔助修士修行。
然而同時,它也全方位監視著修士的一舉一動。
若是修士周圍出現了打鬥與血腥,它便會將周圍發生的事留影存照。若是留影顯示修士有違戒律的行為,修士就會受處罰。
只要有門有派的修士,大多都受過仙盟處罰。那處罰的滋味……只要嘗過了一次,就不想再嘗第二次。
有時候律無忌都忍不住想,仙盟究竟是為了修士而建立還是為了凡人而建立。
律無忌也受過處罰,所以他平時做事分外小心,但是和其他修士不同的一點是:他並沒有因為仙盟如此嚴苛的規定,而對凡人關懷備至,打成一片,反而他學會了利用規則。
修士不能殺凡人,那麼讓凡人來殺凡人不就好了?
凡人可以死於正道敗類之手,也可以死於妖魔鬼怪之手,反正只要不死在自己手上就好了。
這就是他對於規則的理解。這個理解讓他修煉快人一步。
就算這些凡人的性命,只能讓他多增萬分之一的存活幾率,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讓這些凡人去死。
這是一個相當於修士結丹期的妖物,而自己目前是築基期,儘管他自信有越階挑戰的實力,但他還是萬分謹慎,每一絲法力都不能浪費。
律無忌將眾人召集起來,告訴他們今夜要趁夜追查妖怪。
「道長,我們的人都很疲憊了,」縣尉委婉地說,「我的意思不是我不願去,我十萬個願同您老人家去查妖怪,只是恐怕那些憊懶衙役們不願意。」
律無忌道:「若是今晚不去,明天妖怪發現我們追查過它,便會打草驚蛇,再捉就難了。」
看縣尉還是猶猶豫豫,他從乾坤袋內掏出一個小瓶子,從瓶中取出一枚丹藥,遞給縣尉道:「這是養身丹,吃掉後,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若是你帶人去了,我便把這丹藥賞給你。」
縣尉看到這枚丹藥,眼睛都綠了,凡人求仙拜佛,求的不就是這種仙緣麼?便趕緊跪下磕頭,拜謝道士的厚恩。
實際上這養身丹就是修士輔助辟穀用的,除了能填飽肚子,恢復精神以外,沒有多麼神奇的功效。
縣尉召集起衙役們,恩威並施,終於搞定了他們。律無忌又掏出一張白紙,用剪刀將白紙剪成原形,須臾,那圓紙發出了白光。
律無忌又剪了許多這樣的圓紙,屋裡亮堂起來,周圍的凡人們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心中對這等神奇的法術羨慕不已。
道士將圓紙發給各個衙役,道:「夜晚太黑,怕你們看不清,我用剪紙成燈的法術造了幾隻燈,你們派幾個人舉著。」
衙役們小心翼翼地端著圓紙,像是捧著個水晶杯一般,生怕摔了。
道士又掏出一沓符紙,寫了十幾道符,寫完後,叫所有人排成一排。
凡人們不明所以,便乖乖地坐成一排。道士舉著符紙道:「我將用這幾道符紙,布一個『陽靈滅煞陣』,此陣能極大提高我們抵禦陰煞的效果,叫你們排一排,是為了檢查你們的根骨體質,看是否適合做陣釘。」
「陽靈滅煞陣」是萬法門的獨門驅邪陣法,對於陣眼處修士的驅邪破妄能力有極大提升,好處是可以肉身成陣,借活人之軀貼符即可布陣,只要關鍵點處的人不死,陣法就不破。
最重要的就是這陣法的關鍵點。關鍵點有兩個,一個陰煞位,一個陽罡位,必須分別找體質最陰寒和體質陽氣最盛的人,陣法效果才好。
令律無忌頭疼的是,這整間屋子裡,體質最陰寒的是那個徐聰,體質陽氣最盛的是那個許靜。
許靜倒也罷了。他的直覺一直在告訴他,這個徐聰很危險。
律無忌死死地盯著「徐聰」,徐文山被盯得背後有些發毛,道:「幹嘛?」
律無忌冷冷一笑,忽然感覺自己居然會懼怕一個凡人,實在太可笑了。伸手朝他背上一拍,一張符就印在了他身上。
貼好符後,律無忌又教了他們布陣之法,陽罡陰煞如何站位,其餘游離位怎麼走。一切準備妥當後,時間已到了深夜,一行人終於出發了。
道士做的燈被細繩牽著,被衙役們提在手中,看上去仿佛飄在空中的鬼火。在黑夜裡,周圍的山巒都變了模樣,讓眾人產生了陌生感。
忽然徐文山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變得安靜起來了。」
眾人心頭一緊,之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連蟲鳴聲都息了。
律無忌冷冷道:「不要擾亂軍心。繼續走。」
又走了一段,一聲嘆息聲忽然在眾人身後響起。
這聲嘆息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分外清晰。
一個衙役道:「誰在我背後嘆氣……」
「別回頭!」律無忌忽然喝到。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僵住了。
「別回頭,我們有陣法護身,妖怪傷不到我等。但千萬不可回頭,若是回頭,便會脫離陣法。」律無忌一字一頓地道。
衙役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律無忌輕聲道:「繼續向前。」眾人才再次動身,這一次,每個人的腳步變得更輕了些。
「徐文山,快來看看我啊……」
冷不丁一個聲音在徐文山背後響起,聽距離,好像離自己的脖子只有一寸遠,徐文山甚至能感受道說話者噴到自己脖子上的絲絲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