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啊,月月,你醒了沒有?媽進來了啊!」房門外頭,陳婆子壓了壓嗓子喊兩聲。
這夢咋這麼真實呢,她居然看到她媽年輕時的樣子,而且還笑吟吟的。
自從二哥四哥出事後她媽前前後後病了大半年,頭髮都白了半拉,臉上更是沒了半點笑容,原本特別硬朗的身子,才撐了五六年就垮了,她媽走的時候才五十二歲。
想到因為她而慘死的二哥四哥,想到心疼思念兒子而心力交瘁而死的媽,悲傷壓在心底而憋屈蒼老的父親,吳秋月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把撲進陳婆子懷裡,「媽,媽,對不起我錯了,我好想你……」
陳玉蘭抱著自己寶貝疙瘩肉,輕拍閨女的後背,臉上掛著慈笑,「你個孩子,咋還說胡話呢,跟媽說啥對不起啊!再說,你不是每天都在媽跟前,啥想不想的,也不嫌臊得慌。」
陳玉蘭嘴上嫌棄心裡可是感動得要命。
看看,養那麼多吃閒飯的兒子有啥用,一個個娶了媳婦就都是別人家乖兒子了,還是養閨女親,這才一晚上沒見她就說想她。
吳秋月抱緊陳玉蘭,鼻腔里是媽媽的味道,懷裡抱的身子也特別溫暖。
這真是夢嗎?
不是夢!
吳秋月偷偷掐了把胳膊,連皮帶肉地疼,做夢可沒感覺,那豈不是證明……
她重生了!
只是重生到哪一年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媽,我好像發燒了,腦子有點糊塗,今年是哪一年幾月啊?」
陳玉蘭一摸,臉色鄭重起來,卻答非所問,「你個孩子,生病了咋不早點喊媽過來,腦袋還疼不疼?暈不暈?等著,我這就喊你四哥去叫大夫。」
陳玉蘭哪裡還顧得上說哪年哪月,邁著小腳,風風火火就出去喊人了。
吳秋月摸了摸枕頭底下,她從小就有個小圓鏡子,也一直愛藏在枕頭下,一摸就摸出背後有個美女頭的小圓鏡子,懟在自己臉上照。
鏡子裡的女人,膚白如玉雪,唇紅齒白,眉眼含笑,一雙桃花眼流轉間都有種顧盼生輝的感覺,仿佛整個屋子都變得亮堂起來。
這是她十七歲時的模樣。
錯不了。
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197六年的春天,她還沒被周文生哄騙的時候,二哥四哥也都好好的,全家人還特別溫暖地生活在一起。
周文生,姜紅葉,這是老天爺再次給我的機會,我會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等著吧。
剛把小鏡子收起來,房門就被重新推開。
陳玉蘭重新進來,身後還有李二妮跟二嫂大女兒吳英子。
「月月啊!你咋起來了呢,快,快躺床上,媽的寶貝疙瘩啊可是遭罪了,看看這小臉白的,都沒啥血色了,等會兒你四哥就請大夫來了,累了就再閉上眼睡會兒,媽守著你!」
吳秋月哪裡捨得睡,雙手抱著陳玉蘭胳膊不撒手,「媽,我都睡飽了,燒也快退了,真沒啥事,我就想抱著您!」
「你個妮子,這麼大了咋還撒起嬌呢。」吳婆子笑嗔道。
「秋月沒事就好,可把咱媽嚇得不輕,以後半夜不舒坦就喊二嫂,你身子弱別硬扛著。」李二妮立馬表關心。
「嗯,謝謝二嫂!」對著她甜甜的一笑,倒是把李二妮給震得一愣,畢竟小姑子脾氣有點嬌縱,啥時候對她說過謝啊!
「不謝不謝,一家人謝啥!」怪不得全家都寵著小姑子,笑起來又軟又甜,這模樣俊的,她一個女人看了都稀罕。
「小姑姑,我給你打洗臉水來了,還有香皂給放臉盆架上了,咱們家就小姑姑最香。」全家人,只有吳秋月有這個福利,能享受香皂洗臉。
以前不覺得,再回頭看看十七歲的自己,吳秋月都覺得臉滾燙。
她年輕的時候是真被嬌寵慣壞了,哥嫂爸媽寵著,侄子侄女都得靠後站,看來得慢慢改才行。
「謝謝英子。」吳秋月洗涮乾淨,就聽見老四吳向北回來了。
「媽,媽,大夫我找回來了,月月咋樣了?還燒不燒?」
自從吳秋月單獨住以後,家裡幾個哥哥就不經常往她屋裡鑽了,吳向北站在門口往屋裡探頭,急得一滿門汗。
是四哥!
想到四哥被周文生害死,眼淚瞬間決堤。
急得要親眼看看四哥,吳秋月腳下不穩,跨過門檻的時候一個踉蹌,直接往台階上撲。
吳向北差點嚇到心都跳出嗓子眼,手裡的東西都扔飛出去,直接趴地上給妹妹當回肉墊。
「嘶!」
肚子胸口肯定淤青了,台階差點硌死他,不過秋月沒磕碰著就行。
吳秋月沒想到會生這樣的變故,立馬從吳向北身上爬下來,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四哥,你疼不疼,我拉你起來。」她真沒用,又害四哥受傷。
「不疼不疼,你四哥我皮糙肉厚的哪能跟你個小姑娘比,月月,你沒事走這麼急幹啥,等三哥回來,我讓他把這門檻給鋸了。」
聽著吳向北關心安慰的話,吳秋月抱住他哭得更凶了。
陳玉蘭一看老四把寶貝閨女惹哭了,那還得了,抽根荊條就抽,「小癟犢子,你幹啥子惹你妹妹哭成這樣!」
吳向北疼的齜牙咧嘴,還得雙手舉過頭頂,一臉委屈,「媽,我,我也不知道月月為啥哭成這樣,剛才我看她差點摔出來,我就沒扶住她,然後……」
還沒然後完呢,屁股上就挨了一腳。
「臭小子,白長這麼大個兒了,連月月都護不住,該揍。」
吳秋月聽見熟悉的聲音,換投進吳向西懷裡哭得更大聲了,「二……二哥!」
還打個哭嗝。
她的二哥四哥還活著,真好!
「啊……媽媽媽,您鬆手快鬆手,掉了,再擰真要掉了!我可是您親兒子,您下手輕點啊!」吳向北都快被冤枉死了,不過真沒多疼,他就是咋呼得響亮點。
吳秋月立馬停住不哭了,忙去解救自己可憐又冤屈的四哥,「媽,您別擰四哥,我,我沒摔著,四哥給我墊底下呢,我剛才就是看到二哥四哥太高興了才哭得,真沒事。」
陳婆子瞪了吳向北一眼,「臭小子,這回幹得不錯。」
「嘿嘿,那是媽教得好!」吳向北對著陳婆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頓猛夸,把老太太哄得眉心都舒開了。
吳秋月終於破涕為笑,一家人平安在一起真好。
大夫給吳秋月把脈,確定就是濕熱引起的傷風感冒,給抓了兩幅藥留下走了。
吳秋月狠哭了一場,再加上身子確實弱,吃完藥就躺下睡了,狠狠睡個飽,覺得渾身都充滿勁兒。
穿好衣服下地,就聽見屋外傳來一個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