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修最終還是沒有混到「賣身」那麼悲慘的境地,因為李容嘉及其公司旗下的專業團隊們在一次技術精湛,言辭詳盡且竭盡精準的「賽前輔導」之後,再一次解救了他——或者換句話說,解救了一幫紈絝們。
照著李容嘉的美女秘書拿來的公司存檔文件照葫蘆畫瓢的寫了一份屬於自己的企劃書,李容修瀏覽再三之後,煞是滿意的按下了列印鍵。兩分鐘後,一份內容不怎麼精專但勉強能用的企劃書新鮮出爐。
將整套方案整理妥當後,李容修從書桌前站直身體,腳步拖沓的走到落地窗前,大幅度的伸了個懶腰。外面夜色濃郁,半彎的月亮掛在樹梢上,夜風輕撫,深深淺淺的樹影發出婆娑的響聲。
這是他第一次在李家的書房內呆這麼長時間,也是他第一次學著自己寫策劃案。雖然他寫出來的東西在專業人士眼中看來,可能連廢紙都不如,但是李容修還是覺得自己可以顯擺一下。
拿著文檔夾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李容修在偌大的李宅走廊內轉了一圈,發現整座大宅都靜悄悄地,沒有聲息。他這才恍然大悟的看了眼腕錶——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怪不得這房子裡顯得這麼安靜。
李容修有些失落的呼出一口濁氣,頗有種辛苦努力後卻不能立時嘚瑟的遺憾悵然。然後習慣性的心下一緊,眼神刻意的略過走廊盡頭的陰影部分,他故意咳嗦了兩聲,彰顯了一下存在感,剛要轉身回房休息,只聽「嘎吱」一聲,二樓盡頭那間採光良好,但隨著李家兄弟年齡漸長後,早已棄用的嬰兒房的門,突然開了。
一抹銀白的月光順著門口的縫隙照進走廊,原本短短的人影一下子被拉得老長,李容修腦中再次想起一些不合時宜的「傳言」,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尾骨油然而生,「嗖」的一下滿眼全身。
一道白影從門後閃現,陰澀輕柔的女音幽幽響起。「修修,你終於——」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李家老宅夜晚的寂靜。花園內棲息在樹杈上和房檐下的飛鳥被驚的撲扇著翅膀飛向天空。李容修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策劃案朝著身後一擲,雪白的a4紙在空中散開,如雪片般紛紛落下。
李容修卻已經顧不得這些,他一邊飛快的跑動一邊不停的拍著兩邊的大門,大聲喊道:「快來人,有鬼。爸爸、媽媽、大哥、爺爺、奶奶、忠叔、程媽、李十一……」
站在嬰兒房門口的,因為等的太晚索性換上了柔軟舒適的白色絲綢睡衣,敷上了美白面膜,又因為挽起的髮髻太久覺得頭痛,進而披散下來放鬆一下的,愛美媽媽莊美茹女士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一騎絕塵般的離開,頓時升起一絲哭笑不得的情緒——
她犧牲了美容覺,又泡了一壺濃濃的玫瑰薄荷茶來提神。因為感念小兒子也終於長大了而頗有些懷舊情緒,所以帶著同樣在等待中的李爸爸和李大哥進到嬰兒房裡,對著那些陳舊的物件兒懷念以往的舊時光。
然後她聽到了小兒子在走廊內輕輕的咳嗦聲,沒有想太多的莊美茹立刻拉開房門跟兒子打招呼,她想要告訴兒子,家裡所有人都愛著他,都在支持他,他並不是一個人獨自面對一切。結果任何感性的話語都哽在喉中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李容修已經——
站在莊美茹身後的李家父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相互對視一眼。李容毓拍了拍莊美茹的肩膀,開口說道:「媽,讓我過去看看,修修再這麼吵下去,會把爺爺奶奶都吵醒的。」
不過李容毓的擔心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李宅內的主人和傭人們都已經被李容修聲嘶力竭的喊聲吵醒了。
一盞一盞的水晶吊燈亮起,霎時間,漆黑的宅子裡變得一片燈火通明,就連花園內不斷巡視的護衛人員和家裡的狗都喧囂起來。
半個小時後,李容修面色尷尬的坐在一樓大廳柔軟舒適的沙發內,他面前的茶几上擺放著原本散落在走廊,又被莊美茹一一拾起的策劃案。李爺爺、李奶奶、李爸爸、李媽媽、李四叔和李大哥端然坐在身側或者對面,身後還站著男管家忠叔、女管家程媽,護衛總管李一,女僕小曼端來幾杯熱牛奶,一一擺放在茶几上。
莊美茹摸了摸李容修的腦袋,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熱牛奶塞到李容修手中,柔聲說道:「是媽媽不好,媽媽嚇到修修了,快點兒喝口熱牛奶,壓壓驚。」
沒等李容修說話,被吵醒的李爺爺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我早就說過了,咱們家修修膽子太小了,一點兒也不像男孩子。就該好生歷練一番才是。老夫子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咱們李家的男人,怎麼能被這鬼神之說嚇的如此失態——」
「好啦,修修都已經被嚇成這樣了,你不說安慰安慰他,還在這裡說些有的沒的,究竟有什麼意思?」李奶奶斜睨了李爺爺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再者,早幾年我就說過,咱們家走廊里太暗了,合該徹夜把燈點著,也免得有人出來進去,看不清路。你就是不同意。老古板。現在嚇到了修修,你也是有責任的。」
「你——」李爺爺瞪著眼睛看了李奶奶一眼,但見李奶奶也立著眼睛看過來。李爺爺滿心的火氣「噗」的一聲沒了。他有些沒趣的「嗯」了一聲,擺擺手,服軟似的說道:「究竟是誰越老越精神衰弱,夜裡有一點點亮光就會睡不著覺的!」
「你在嫌棄誰老了?」李奶奶陰測測的問了一嘴,李爺爺心下一抽,連忙指著自家兒子李秉亨道:「子不教父之過,修修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們夫婦溺愛太過的緣故。」
李爸爸瞧見老爺子把一腔火氣撒到自己身上,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初得知李容修夜裡怕黑睡不著覺,就把孩子塞到他們夫婦房裡,硬叫他們兩夫婦陪著孩子睡的究竟是誰啊?還好他們夫妻兩個機靈,知道把孩子塞給他大哥去哄,要不然的話,這麼多年下來得犧牲多少二人獨處的時光啊。
老爺子說話真是……越來越不負責任了。
不提這廂李爸爸如何腹誹老爺子,只說李容毓在李家眾人「相互指責,相互埋怨」之際拿起茶几上的企劃案默默看了一遍,然後抬眼看著小口小口喝熱牛奶的李容修道:「你今晚要是害怕,就去我房裡睡。企劃案的事我們明天再聊。時候也不早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小叔你們快去休息吧,明早還得去公司呢。」
由始至終沒怎麼發言的李秉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灰溜溜的坐在沙發上的小侄子,率先起身道:「明天早上我約了赫爾南德男爵一起出海去釣魚,我先去休息了。」
話音未落,李小叔駐足而立,衝著李容修笑眯眯說道:「……不過,如果修修真的害怕的話,小叔也可以摟著你睡覺。小叔已經很久都沒和修修一起睡過了。還記得上一次是你兩歲半的時候,你晚上還尿——」
「小叔!」李容修瞬間炸毛的跳了起來,一個健步躥到李秉孺面前,伸手捂住李秉孺的嘴,滿臉通紅的說道:「不准說了,我要生氣了!」
……
當天晚上,自覺丟臉的李容修思前想後,最終還是覺得安穩的睡眠比虛無的顏面更重要。所以他刻意忽略李家大人們意味深長的眼神,乖乖的抱著枕頭和睡衣敲響了大哥李容毓的房門。
還好大哥李容毓一向都懂得要維護中二小弟那脆弱的自尊,他看了一眼連衣服都沒換下來的李容修,心下瞭然的道:「我還要看一份文件,你快點去洗漱睡覺。」
李容修聞言,用小雞啄米般的速度點了點頭,腳步飛快的衝進洗漱間,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刷了牙,然後不等吹乾頭髮,就再次衝進臥室躺到床上。
李容毓看著李容修濕漉漉的腦袋,有些無奈的長嘆一口氣。他合上手中的文件,走進洗漱間拿了一條干毛巾,回到床邊,伸手拽起李容修幫他把頭髮擦乾,這才揉了揉李容修重新變得毛茸茸的腦袋說道:「快點睡覺吧,明早還得去上學。」
李容修沒接大哥的話,他昏昏沉沉的用手揉了揉眼睛,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抱著被子拱啊拱的,終於找到了一個自己覺著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李容毓沉默的看了一眼獨自站了大半個床鋪和整條被子的弟弟,無聲的挑了挑眉。他伸手按了一下叫鈴,須臾之後,敲門聲響起。李家的女僕抱著李容修房間裡的被子站在門口。
李家大哥伸手接過被子,回到床的另一小半邊躺下,姿勢標準且規矩的合眼而眠。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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