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眉畔起得很早,用早膳時看到桌上的點心小菜,勾起了一件心事,便吩咐行雲道,「待會兒你出去,找劉掌柜的,就說是我的吩咐,要他找個擅做素齋和清淡點心的廚娘送進來。」
母親的嫁妝中有兩間京城的鋪子,眉畔進京後便收了回來,著自己帶回來的人打理。劉掌柜就負責其中一個鋪子,眉畔住在關家不便出門,外頭一應事務都是他在打理。
行雲聞言,有些好奇的問道,「姑娘怎麼想著要換廚娘?」
現下她們院子裡的這位徐嬸,也是劉掌柜找來的,不說技藝多麼精湛,但一向本分老實,沒出過什麼差錯。而且她為人隨和,與院子裡的人倒是相處融洽,是以行雲有此一問。
眉畔道,「不是要換,只是想再請一個罷了。徐嬸拿手的是京城這邊流行的菜色,可沒做過素齋。」
自從見了元子青每日吃的那些菜色之後,眉畔便有了這樣的打算了。天天不吃飯自然是不成的,既然他見不得葷腥,她便想請個做素齋的廚子,或是這邊讓人做了送去,或是自己學了去做,都使得。
雖然她也知道,福王府不可能沒有請過這些廚子,現在元子青還是吃那些東西,其中定有緣由,但總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不管有沒有用,都先試過再說。
行雲雖然仍舊未能解惑,但看眉畔不欲多言,便答應著去了。
劉掌柜的動作很快,不過兩日功夫,便尋摸到了一個廚娘,送到了眉畔這裡。
雖然是借住在別人家,但是院子裡添一個人這種事,眉畔倒是可以做主的。她去跟張氏提起時,張氏也不曾在意。
廚娘姓崔,據說曾經服侍過一位終年茹素的夫人,所以練就了一門好手藝。不過後來那位夫人故去,主家不需要做素齋的廚娘,她便出來了。她這門手藝雖然難得,但畢竟偏門,有需要的大戶人家自然會培養自己的廚娘,要找差事也不是那麼容易。
所以這崔廚娘空有一門手藝,但在劉掌柜找到她之前,卻不過是在十里八鄉有白喜要請和尚道士念經做法事時,才被請去替他們做齋飯,以此換幾個銅子度日。因此劉掌柜找到她之後,自然千肯萬肯,當即收拾東西跟著進來了。
待得知道要伺候的是眉畔這麼個嬌滴滴的還未出閣的小娘子,心中倒是驚訝萬分。
眉畔道,「請崔嬸過來,主要是想請教素齋的做法,不知可方便?」
「姑娘自己下廚麼?」崔廚娘有些意外。
眉畔道,「正是。所以平日裡倒沒有多少事,嬸子若是願意留下,盡心教導,以後就在我們家養老也是使得的。」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崔廚娘立刻道。她嫁過人,不過命不好,當家的沒幾年就去了。那時候伺候著夫人,日子倒也不算難過。這些年自己謀生,自然知道其中艱難。如今眉畔願意留她,她自然歡喜不盡,「主子放心,但凡我會的,都必定能教會。」
眉畔便放心了,當即讓崔廚娘做了兩個素菜送來,自己嘗過,無論是賣相還是味道,都比之前在王府里看到的好得多,便也歡喜起來。
從第二日開始,她便跟著崔廚娘學著做素齋。因為不需要動用葷腥,下廚倒也沒有那麼難受了。而且這些菜也不難,眉畔很快就在崔氏的指導下做出了兩道,做得雖然不如崔氏那麼好,但也還算不錯。
於是便將這兩碟子小菜裝了食盒,派人送到福王府去。
元子青收到食盒時,還有些莫名,待得聽說是眉畔親自下廚做的,哪怕是沒有胃口,也強撐著都吃光了。
這時他體內的餘毒發作已經結束,勉強可以下床了。收到眉畔送來的東西之後,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迫切的想見眉畔一面,然而福王妃那邊知道之後,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倒不是不願意讓元子青跟眉畔增進感情,只是元子青的身體實在太糟糕,福王妃根本不放心他就這麼出門。見元子青沉默不語,便道,「不如還是將她接過來住幾日?」
「不妥。」元子青立刻道,「就這般把人接來,雖然是母親看重的緣故,只是外間的人說起,怕也是流言紛紛。」
他已經讓青雲打聽過了,上次眉畔留在福王府,外頭就有傳言說福王妃看好她給元子舫做側室。雖然是沒憑沒據的猜測,但是元子青聽了還是十分不喜。
何況他心中還有一重不足為外人道的擔憂,總覺得自己的身子如此糟糕,根本耽擱不起眉畔的將來。他一面留戀她對自己的好意,一面又清楚的知道這好意自己領受不起。
在這樣的時候,自然不能再讓她跟福王府扯上更多關係,免得將來無路可退。
想到這裡,元子青之前那種想要同她見面的迫切都沖淡了許多,他意興闌珊的對福王妃道,「罷了,也不是非要見面不可。下次再說吧。」
福王妃還想再勸說,只是瞧見他的神色,便不知該說什麼了。
眉畔在府中焦急的等著王府那邊的反應,可那一頭就像是石沉大海,根本沒有任何消息。如果不是派去的人肯定將東西送去了福王府,她都要以為是不是對方根本沒有收到了。
她現在很想知道一點元子青的消息。畢竟自己走時,他還在發病,看上去非常不好,也不知現在到底怎樣了。可惜派去送東西的人資格不夠,根本見不到他。
自從回來之後一切順利,眉畔曾經產生過「這件事很容易」的錯覺。但現在她才發現,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改變。
看上去她得到了福王府眾人的贊同與支持,跟元子青的距離很近很近。但實際上,離開了福王府,她就算想見他一面,也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