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的時候,劉櫻剛吃完午飯,便接到了周老爺子的電話。
她看著震動並且播放著歌曲的手機,手心一下子就濕了。此事,終究是不能善了麼?
「小櫻,你吃飯了嗎?」無論多麼不情願,劉櫻還是接通了手機,裡面馬上傳來周老爺子和善的打招呼聲。
「我吃了,爺爺呢?」劉櫻心中發苦,嘴上還得用輕快的聲音說道。
「好,好!」周老爺子說道,接著話鋒一轉,「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一直很喜歡你,國華還有也都對你讚不絕口。說真的,阿沐能夠遇到你,我覺得是我們周家最大的幸福。我們心中,只認定了你是我們周家孫輩的長媳!」
聽著這些誇讚的話,劉櫻並不開心,反而是淚水無聲地滑落。幸好的是,不是正在吃飯的時候打電話來,如果當著她父母的面,她簡直不知道如何處理!她很難過,曾經那麼好的關係,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了麼?
老爺子沒有等著劉櫻回話,畢竟這些話,要她很快地回答,實在太不容易了。他繼續說道,「姜家那邊,我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努力,可是姜瑜一口咬定了,除非她能夠嫁給阿沐,不然是絕對不會把東西讓給我們的。」
「對此,我們很抱歉,你想要什麼補償,我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你和阿沐的婚事,」說到這裡,他自己仿佛也有些難以說得下去,「請你退出,然後親自跟阿沐解釋一下。我想,阿沐會聽你的話的。」
終於說出來了!終於說出來了!劉櫻感覺到天都要塌下來了,她不知道,除了死去變成幽魂所經歷的那些,這個世界上竟然還能有這樣深刻而又沉重的痛苦!
她的淚水。仿佛不停歇的流水一般從臉頰上源源不斷地滑落下來,可是她根本沒有力氣去擦掉。她茫然又無措地看向窗外,窗外有明晃晃的陽光,可是她卻覺得心裡發冷。這一生從未有過的冷!
良久沒有聽到劉櫻的回答,老爺子也不催促,他知道,要做出決定,劉櫻是如何的難過!他的要求,又是如何讓她難以接受。他也曾經愛過,深刻地明白那種一直鍾情一個人、深深愛著一個人的感覺,可是,他不得不那樣做。
「小櫻,之前我們曾經大張旗鼓地上門來提親以及下聘禮。想來你周圍的人都知道了,還有發出去的結婚請柬……我知道突然取消婚事,會對你以及你們家的名聲造成巨大的損失,可是爺爺也沒有辦法,爺爺真的很希望你能夠嫁給阿沐的。」
「如果我說。我不同意呢?」劉櫻泣不成聲,為了能夠準確地說出這一句話,她花了很大的功夫。
「我知道你會不同意,阿沐也肯定不會同意。今日爺爺打電話跟你說,不是要求,而是請求!因為真的有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受到姜瑜的威脅。她即使能夠加入我們家。我們家所有的人都不會承認她的!」周老爺子的聲音很低沉,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
請求?劉櫻淚水紛紛滑落,無聲地笑了起來,請求麼?如果我請求你,讓我和小周結婚,你能夠答應我麼?
「不。無論是請求還是要求,我都不會同意!小周也不會同意的!即使從此讓你們討厭我,我還是要嫁給小周!我答應過他,會等他的!」這些話,劉櫻是一氣呵成地說出來的。她很難過,淚水怎麼止都止不住。可是想到小周的心意,她又湧上來了一股勇氣。
即使周家不同意,即使他們不承認,她還是要和小周在一起!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小櫻,並非我們家不講情面,而是不得不這麼做啊!」老爺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跟你說一下周家歷代以來的隱秘事吧!」
「周家一直是一個大族,歷來人丁興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周家出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每隔一代,都會有一個孩子,從小感情淡漠地長大。父母以及長輩們都很疼愛他,可是他就是一直這麼冷冰冰的,對什麼事情都很淡然。」
「家庭環境真的很好,可是他的性格仿佛一出生就註定了的。也不見他喜歡誰,心裡會裝著誰,就這麼一直冷眼看著這世界上的一切。這個孩子很優秀,長大之後,一直沒有喜歡上別人,也不結婚。到三十歲的時候,就會得怪病暴死。」
「不是一個,不是特殊情況,而是隔一代就會出現一個!跟我這一代,我的一個弟弟就是這樣,一直無欲無求,也不愛人,不結婚,到三十歲的時候突然就死掉。仿佛,就是為了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遭。」老爺子說到這裡,聲音里滿是憂傷,「小櫻,你明白我的恐懼嗎?」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這一代……這一代那個人,那個人是小周?」劉櫻失聲叫道,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意。
「不錯,從阿沐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已經開始留意這件事了。這一代的人,就是他!」老爺子仿佛有些說不下去了,曾經他送走了自己疼愛的弟弟,如今,又要有心理準備,要白頭人送走黑頭人,送走自己的長孫!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劉櫻拼命搖頭,她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一切,「現在科學這麼發達,怎麼可能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你一定是騙我的!」
「我沒有騙你,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科學難以解釋的事情。在阿沐那孩子身上就有,你難道沒有見過嗎?」
劉櫻沉默了,科學能夠解釋她自己為什麼死了之後,又活過來嗎?科學能夠解釋,她的左手為什麼有異能,能夠摸出物體裡面具有靈氣嗎?科學能夠解釋,她的左手能夠開出一個空間嗎?
科學能夠解釋,張老闆吃了古墓裡面的丹藥之後,身體康健了數倍嗎?的確,很多東西都是不能用科學解釋的!可是,要她如何相信這一切?要她如何相信,小周在三十歲那一年,會死掉?
「上一代的人是你的弟弟,不是長子。那麼,這一次,怎麼可能是小周呢?你騙我的!」劉櫻還是不相信,她不想相信,不願意相信!
「和長子沒有關係,再上一個孩子,也不是長子,可是他最後還是到三十歲的時候,去世了。」周老爺子道,「我怎麼可能會這樣詛咒我的孫子呢?」
「可是,小周和他們都不一樣啊!以前那些人,從來不會喜歡上別人,也不會結婚。可是小周有我啊,他還會跟我結婚!小周的特徵,根本就與別人不一樣!小周肯定不是那個人!」劉櫻激動地說道,她又找到一點能夠把小周排除出去的理由。
「小櫻,由於周家隔代就出現一件這樣詭異極端的事情,我們對此非常關注。二十多年了,我們難道還確定不了這個人選嗎?」周老爺子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劉櫻的這種難以置信讓他想起壯年時代,自己親眼看到親弟弟死去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也和劉櫻一樣的不敢相信,可是一年又一年的歲月過去了,傷痛還沒消失,隔一代又出現了這個人!也許,周家受到了什麼詛咒吧!
「難道你從來不好奇嗎?阿沐他出身富貴,有花不盡的錢,但是他偏偏又跑去做一些和盜墓相關的事情。他的興趣是旅行,可是他花在旅行上的時間並不多,大部分,都是拜了一個師父,去做各種任務。」
「我們周家歷史悠久,對每一代的事情都有記錄。正是因為隔代會出現這麼一個詛咒,我們歷代人為了避免親眼看到親人暴死,所以一直研究。而研究出來的就是,要找到幾樣曾經在歷史上出現過的罕見物件來避過這個詛咒。」
「小周去做任務,就是為了要找到這些東西。而姜瑜這一次拿來要挾我們的,也是其中關鍵的一件!我不想看到阿沐壯年而亡,所以我只能委屈了你。我想你知道這件事,你肯定也會跟我一樣選擇的!人活著,就會有希望啊!」老爺子說到這裡,聲音顫抖,仿佛有承受不住的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聽著老爺子事無巨細地把事情一一道來,劉櫻由不相信到不得不相信,她的淚水早就已經不再流了。當人悲傷到了及至,淚水就已經不足以說明悲傷了。
「我可以考慮考慮嗎?」劉櫻的聲音輕飄飄的,裡面毫無生氣。
聽著這個聲音,老爺子眼眶一熱,似乎又有淚水要出來,「你考慮吧!」但是難過歸難過,他還是忍不住叮囑,「不過要儘快,我擔心阿沐那孩子會殺上姜家。」
掛上了電話,劉櫻呆呆地坐著,坐了很久很久,窗外的陽光仍舊那麼燦爛。
南方的冬天,到處仍舊有綠得蒼翠的樹木,就連路邊,也還有一些小野菊花在絢麗地開著。劉櫻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了。
也許其實,她一直在做夢吧,由於心懷怨恨死去,所以她的執念一直以為自己活著。
她夢到自己重生了,夢到自己遇到了一個淡然的男人,然後愛上這個人,最後,他們要結婚了。可是,真實世界未曾得到的幸福,終究無法延續到夢裡。因為,她從來不知道和所愛之人結婚的那種幸福感,所以再也夢不下去了。
夢,得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