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浜子地是位於西華村西北角的一塊荒地,由於土質和距離村子太遠,一直沒有被開發,只有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小孩,平時閒著沒事都喜歡來這裡玩,捉迷藏掏兔子洞抓豹貓還有在這裡野炊烤紅薯。
不過這個罕有人跡的荒地這天早上卻擠滿了人。
這是在西華村民和廠職工大會的第二天,很多人早早的或走路或騎自行車摩托車的過來了這邊,並且不僅是西華村的村民,甚至北華村也來了很多人,因為昨天除了西華村的村民大會,北華村這邊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的,只是相比西華村民大會的細緻安排,北華村這邊就比較籠統了,只是在村廣播裡進行了廣播。
對於村廣播裡說的要建設新華村和分配別墅的事情,北華村大多數人都不相信,畢竟村里現在的情況誰不知道,哪來錢給大家蓋別墅啊?
但不管大家相信與否,第二天新華村一期工程正式開工,大傢伙還是要來現場觀摩一下,畢竟村委的話已經放出來了,萬一是真的呢?
「這肯定是騙人的,村里哪有什麼錢給我們蓋別墅啊?就隨便搭幾個台子幾個條幅就想騙我們嗎?我們又不傻,有本事你弄幾台車過來啊,像我沒去過工地一樣,建房子要先平地打地基……」
圍觀的群眾里,仍然有人在大言不慚的說著,只是這樣的話很快被打臉了,因為隨著一陣引擎的轟鳴聲,許多工程車輛排著隊開進了李浜子地。
這麼多工程車輛行動的場面是很震撼的,雖然這時候仍然還有人質疑這是個作秀,這些工程車輛是村委花錢租來的,只是過來走個過場的,可這樣的質疑,在說服力上無疑小了許多。畢竟兩個村子裡很多人都是上過工地幹過活的,對於這些工程車輛的租金他們都很清楚,那就不是一筆小錢。
要說村委花了那麼多錢,只是為了拉這些車輛長途跋涉的來李浜子地作這麼一場秀,那怎麼想都不划算。
隨後兩個村子的村委班子和三個廠的廠領導班子的人都悉數到場,在相互謙讓了一番以後,由西華村村支書李保華作為代表講話,宣布新華村一期住房項目今天正式動工。
隨著李保華的大聲宣布,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早準備好的鞭炮和禮花也全放起來。
十幾個身材高挑的禮儀小姐為他們拿上來了鏟子,李保華帶著村委班子和廠領導班子為項目鏟下第一鏟土,以示動工,並親手埋下一塊臨時趕製出來的石碑。
現場一些請來的記者拍下了這珍貴的一幕,也是直到這時,現場觀摩的兩村村民們,才漸漸反應過來這些事情都是認真的。
奠基儀式很快結束,所有村委領導和廠領導在儀式結束後匆匆離開,但這場匆匆辦起來的儀式,還有熱火朝天的項目,卻震撼了每一個人。
儘管都到了這個時候,仍然還有人說村委廠領導這是在作秀,這些是在騙人的,根本不會有什麼新華村別墅項目,就算建好了也都是村委領導和廠領導才能住進去;在說這些房子都不算什麼,華陰村那邊有更好的,那別墅更大更漂亮,還都是外國設計師設計的。
只是這些大言不慚的狗屁話,卻沒多少人信了,反而還覺得這些人噁心,明明自己是西華村人,卻一直在吹華陰村多好多好,跟華陰村養的狗一樣。
很多村民久久沒散去,不知道是被震撼到了,還是夢想的大別墅有了,有點不敢相信。
但也有更多的村民開始行動起來,他們紛紛找到村委和廠領導,希望能加入合併的新華村,能給自己家裡分到一套別墅。
只是不管村委班子還是廠領導班子,都早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在儀式結束以後他們都早早離開,沒有回去村子,都只留下一些秘書和助理人員,而他們卻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無數村民去村委或者廠里詢問,都只得到千篇一律的答覆,他們沒辦法做主,一切都只能等華叔回來才能做決定,關於新華村一期項目的事情,他們也毫不知情,更加沒辦法幫他們要名額……
這些話,這些村民當然不信,或者這些話就算是真的,這些村民也別無選擇,他們只能拜託秘書和助理人員幫幫忙,給他們說說情什麼的;腦子活一點通人情世故一些的,會給他們還有村委領導廠領導的家人們送一點雞蛋水果什麼的,希望他們能多幫幫忙。
還有那些鬧事的老年人,以及楊志雄帶走那些人,他們的家人們也都趕緊勸說他們,趕緊收手,否則他們的房子就沒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打自己臉向村委和廠領導低頭的,有時候越是沒用沒什麼能力的人,越是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對於這些堅持宣傳華陰村好,就是不向村委妥協的人,兩個村委的做法也很直接:由村里出面,送他們去心心念念的華陰村。
這個事情也是搞的大張旗鼓的,村委揀選了十幾戶特別堅定要去華陰村的人,在所有鄉親們面前,村里出面派車給他們搬家,送他們去了華陰村,整整幾輛大卡車。
可結果到了華陰村那邊,他們卻並不收這些人,結果這十幾戶連帶著他們的東西,就這麼被扔在華陰村村門口,晾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他們只得灰溜溜的回村,求村委出面幫他們把東西搬回來,還有的人覺得沒臉面在村里再待下去了,只得一家人搬走了。
這個事情同樣在村里鬧得沸沸揚揚,十幾戶的遭遇徹底絕了所有人的心思,華陰村那邊不是他們想去就能去的。
而且也不是沒人去了華陰村,那邊的情況也並沒有傳言的那麼好,雖然那邊的確比自己這裡富裕一點,但也沒看到像新華一期項目那樣大張旗鼓的別墅建設,大多數人還是住著自己的老房子,甚至也還能看到很多泥巴和茅草糊的房子,也沒見真好到哪去。
在這種情況下,兩個村的村民們都在一心一意的走親戚攀關係,想要新華村民的名額了,為此兩個村的村委還有三個廠廠領導的家門檻都要被踩爛了。
各種村民拎著菸酒雞蛋雞鴨,到了最後還有人拎著娃娃笑和其他禮品上門的。
「光叔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您千萬不要推辭,其實我們一直都是很敬重您的,我知道村里現在在搞合併新華村,我是絕對支持這麼做的,因為這就是光叔和村委的決定,我知道這一定是為了村里好的!」
「六叔您放心,我們早就和排骨他們一家斷絕往來了,他們一直說什麼華陰村好,我都是一概不信的,就連我村民大會那天領到的登記表也都是給他撕了的,我這輩子都恨死他了,但是咱們村也不搞株連不是嗎?所以您看我是不是還有機會當新華村民?」
「磊哥,我一直都覺得廠里肯定是有什麼大動作的,我知道嫂子在做月子,這補品肯定是少不了的,我這些都是小意思,這王八是我在長江里自己抓的,肯定大補,所以您看我新華村名額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不斷在村委廠領導的各家上演,各種禮品被不要錢的送出去,尤其是那些親戚朋友里有鬧事的,他們更是積極,送的禮品也更好,而所有村委幹部和廠幹部,這些人倒也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了。
當然這也不是這些幹部們貪婪,他們其實都沒任何鬆口,只是一致的讓他們不要著急,新華村一期項目只是試水,後面還會又名額的,讓他們不要著急,村里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村民的,只是讓他們回去耐心去等消息,服從村委和廠里的一致安排就好。
他們還讓村民們把東西也帶回去,只是但凡稍有腦子的就不會這麼幹,禮都帶來了,事情不給你滿意答覆你就帶回去?那不是缺心眼嗎?所以所有的村民都是很客氣的拜託領導一定要收下了。
事情發酵到了第三天,甚至楊志雄帶去華陰村的人都有人偷偷跑回來了,他拎著好煙好酒,還帶著一根木棍,去拆船廠玩了一出負荊請罪。
他表示華陰村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收入不比拆船廠高,也沒有什麼分房子,他仍然住的集體宿舍,還不如在家裡,現在他聽說北華村這邊要合併新華村,並且一期項目已經動工建設,所以他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回來,希望廠里還能不計前嫌的接納他。
這個事情在拆船廠和北華村都引起軒然大波,如果說之前村委送人去華陰村的事情只是讓他們清醒了一點,那麼現在就連去了華陰村,被華陰村接納的人都偷偷跑回來了,那華陰村的美好泡影也就被徹底戳破了。
「看到沒有,去華陰村的人已經有人跑回來了,說明咱們村現在進行的一期項目是真的啦!你也別說他不要臉,他要臉當初就不會跟著楊志雄去華陰村了,就算那天楊志雄厚著臉皮跑回來,我也一點不奇怪!」
路上有人對偷跑回來的人指指點點,只是誰也沒想到,這話最後居然真的一語成讖,楊志雄還真的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