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這是一個乍暖還寒的季節,李小強和馬小飛登上了飛往漢城的航班,參加第6屆「東洋證券杯」決賽。
雖然乘著同一趟班機,不過兩人的座位並沒有連在一塊。這當然是工作人員訂票時故意這樣安排的。陪同馬小飛坐在一起的是棋院的韓語李翻譯。這也是本次韓國之行中國棋院派出的唯一正式工作人員。而李小強則是老規矩,他和張大記者混在一塊。
賽前的氣氛獨特而微妙。
「這一個月,你真是沒有和馬小說過一句話?」
在飛機上,張大記者和李小強閒聊。李小強只是笑笑,並沒有正面回應。張大記者這基本就是廢話。在備戰期間,別說是和馬小飛交流了,就是對外界媒體,這次兩位當事人都罕見的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在這種大賽之前,哪怕是客氣,哪怕是敷衍,棋手通常總是要對外界表表態的。可是這次不一樣,無論是李小強還是馬小飛,對於本次決賽,兩人不約而同都保持沉默,半句話也不肯多說。任憑記者如何提問,問其他問題可以,只要問到和本次決賽有關的話題,兩人都選擇一言不發。就算張大記者和李小強這麼熟的關係,當他私下和李小強聊到這次五番棋的時候,李小強也會把話題繞開。
到達漢城,除了必要的場合,李小強和馬小飛竟然還是分開。馬小飛由賽事的主辦方接待,而李小強則由劉昌赫和李石佛以朋友身份接待。
從年初的「中韓國手對抗賽」開始,李小強和這兩位棋手漸漸熟絡。今年中國首屆「圍甲」馬上開打。李石佛和劉昌赫算是登陸中國圍甲的首批外援。而李石佛更是和李小強成為隊友。他們兩位登陸圍甲,李小強算是介紹人,因為這一層關係,所以他們倆這次特意來招待李小強。
「揭幕戰應該沒問題吧?如果你的賽程能夠安排過來,那麼揭幕戰就請你充當主將。」
酒桌上,李小強笑著對李石佛說道。李石佛微微點頭。李小強說的就是首屆「圍甲」比賽,經過半年多籌備,中國首屆「圍甲」在這個月月底就要開打。李石佛並不能全程參加圍甲。他只能有選擇的下6到10盤棋。所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揭幕戰當然算是比較重要的比賽,贛源隊早早就和李石佛聯繫,希望他能參加這場比賽。並且已經得到李石佛的確認。
這件事李小強其實早就知道,他在這裡只提圍甲不提其他,只是因為他知道大家最感興趣的,當然是即將到來的比賽,而李小強真的不想在賽前談論這個話題。僅此而已。
本次決賽之前貌似就是這樣平靜。由於是本國棋手之間的比賽,這樣就少了很多噱頭和口水戰。由於兩位參賽者選擇沉默是金,媒體上的分析和預測文章都比平時少了很多。
但是真的平靜嗎?當然不是。也許正是因為這是同一個國家的棋手較量。大家的關注點反而更純粹。想看熱鬧的,可能會覺得這次決賽不夠熱鬧。但是想看「門道」的,無一不是睜大眼睛,想看看當下世界棋壇最高水平的巔峰對決。
尤其是在圍棋界內部,對即將到來的碰撞更是充滿期待。
在漢城要進行前3盤較量,比賽是隔一天下一盤。李小強大概要在韓國待一個星期左右。
第一盤比賽的當天,中國,中國棋院。聶旋風早早來到國少集訓隊的訓練室。他的大嗓門在訓練室內迴蕩:
「都過來,都過來。今天的訓練,我們不做其他事情,大家都過來學習你們馬老師和李老師的比賽.」
日本東京,新木谷道場。大竹英雄和加藤正夫先生幾乎把日本所有希望之星全部召集在一塊: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大家注意了,今天這盤棋,可以稱得上是最高等級的較量。大家不是都以李小強為目標嗎?要想打敗他,首先就一定要熟悉他,學習他。希望大家等下學習這盤棋的時候一定要認真研究,努力揣摩.」
韓國沖岩研究會。劉昌赫和李石佛今天並沒有選擇去現場觀戰室,而是和研究會的其他年輕棋手在一起。大家在劉昌赫的主持下,對正在進行的比賽展開熱烈探討。
韓國另外一個地方,權甲龍權道場。權甲龍先生正在親切的對一位看上去非常孤傲的孩子說道:「石頭快過來,你不是說最喜歡棋盤巫師的棋嗎?那我們今天就來好好學習一下,看他怎麼施展巫術.」
李小強和馬小飛的比賽就在這樣一種氣氛中展開。職業棋手的關注,職業棋手的追捧。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是李小強的比賽。在當今世界棋壇,也只有李小強的圍棋才能引起如此轟動。
那麼比賽的具體進程到底怎麼樣呢?比賽的進程並沒有讓大家失望。在漢城進行的前3盤棋。李小強取得了2比1的領先優勢。對於這樣一個結果,當然也幾乎符合所有人的賽前預料。
事實上當第1階段比賽結束後,大家議論最多的並不是這個比分,而是比賽的進程和棋局的內容。
看過前3盤棋,由於身體原因,已經很久沒有聲音的藤澤秀行老神棍這次再次站出來發表評論:
「雖然總體上還有不盡如人意之處,但是在重大爭棋中這種情況情有可原。3盤比賽,可以說兩人都展現了高超的技藝。這次比賽的勝者,配得上世界冠軍這個稱號。和李小強相比,馬小飛看上去經驗稍有欠缺,這也是造成他比分落後的原因。不過沒有關係,如果他總能發揮前3盤棋的水平,我相信這場決賽還是勝負難料。」
馬小飛年齡比李小強大多了,老神棍竟然說他經驗欠缺?老神棍說的其實是決賽經驗。爭奪世界冠軍的比賽,當然和普通比賽有所不同。在這方面,第4次參加決賽的李小強,當然要比首次闖入世界大賽決賽的馬小飛經驗來的豐富。
藤澤秀行說得沒錯,李小強之所以能領先,主要還是占了這點便宜。尤其是第1盤比賽,馬小飛看上去明顯還沒有適應世界大賽決賽的氣氛,那盤棋他的失誤比較多。所謂「爭棋無名局」,那盤棋李小強也不是沒有失誤,只是他犯的錯比馬小飛少而已。因此讓他占到先機。
但除了第1盤,後面兩盤雙方都展現了各自的真功夫,可以說完全發揮出自身的水平。並且在激烈的較量中平分秋色,分別取得一盤棋的勝利。
前3盤棋的較量,可以說是內容充實。不僅藤澤秀行老神棍,就算平常一般不對其他棋手發表評論的吳清源先生,這次也罕見開口:
「這幾盤棋,李小強展現了他的全面,馬小飛展現了他的特長。李小強花樣百出,馬小飛專心致志。兩個人的對抗很有意思啊。這是近年來少有的佳作。這個比賽我看得很過癮。現在看來,小強這孩子的棋,現在已經日趨成熟啊。現在很少有像他那麼全面的棋手。想贏李小強的話,我認為馬小飛還要想點其他辦法才行。但想什麼辦法呢?我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吳先生這話一說,看好李小強能獲得最後勝利的人就更多。吳先生的話雖然很籠統,但他的意思卻是明白無誤。
說李小強全面,早在前幾個月「天元戰」決賽期間,李小強就開始展現他這個特點,李小強現在下棋,已經不用拘泥於某種下法,更加不用依仗自己的某個特長。而到了本次「東洋證券杯」決賽,這個特徵好像是越來越明顯。
全面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全面的基礎上沒有破綻。用吳先生的話來說,就是「日趨成熟」。什麼樣才叫成熟呢?在圍棋中,只有沒有破綻才是成熟的標誌。
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無論是鬥力還是泡細棋,無論是拼具體手段還是「比境界」,無論是利用厚味作戰還是「先撈後洗」。現在的李小強看上去都是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沒錯,如果把圍棋的每個技術環節都分拆,李小強都稱不上當今世界最強。但是他在每個技術環節,目前都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準。這個水準有多高?可以這樣說,在圍棋所有的技術環節中,李小強好像都已經達到能和當今超一流棋手抗衡的地步。
更何況,李小強還有他自己的特長,他還有他自己的獨門絕技。因此這樣的李小強,無疑是相當可怕。
第8屆「東洋證券杯」決賽,這個世人矚目的大勝負第1階段比賽結束。以2比1比分領先的李小強好像已經把馬小飛逼入絕境。第1階段的賽果,好像也留給馬小飛一個課題,就是如何對付一個更加全面的李小強。
同樣的話題,也讓整個世界棋壇議論紛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