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小飯館兒的菜味道相當好,韓東評價為比一些頂著大名牌的飯店做的都好吃。有好菜當然不能缺好酒,可惜他開了車來不能喝酒,只好讓胖大媽給他們開了幾瓶飲料,當成酒跟匡牧人喝了起來,越喝興致越高,早就忘了先前還嫌棄這裡又破又舊。
他們兩個人聊得興起,另外兩個卻一聲不吭。秦子夜默默吃菜,何梓蓉好幾次都想跟他說話,卻找不到機會。
關於何昌明曾經三番五次找秦子夜借錢還債的事阿珍已經告訴她了,她一直都很想當面跟秦子夜道謝,只是他們兩個的生活圈子相差十萬八千里,平時根本是遇不到的。今天湊巧碰上了,秦子夜的經紀人韓東又在旁邊,不方便提這些事。
一頓飯吃完已經快七點了,四個人出了小飯館兒,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再加上這地方偏遠附近沒有行人車輛,感覺就跟深夜似的。
韓東一直對匡牧人印象挺好,這頓飯吃的又開心,主動提議:「哥們兒,你們倆去哪兒啊?我送你們?」
秦子夜聽到他的話才反應過來,匡牧人今晚大概是不打算回他那裡的。
匡牧人笑了笑說:「謝了,我們自己打車回去。」
「那多麻煩?走了,坐我的車。」韓東揮了下手。
秦子夜突然道:「還是坐我的車吧,我知道何小姐家怎麼走。」
韓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掩唇在他耳邊說:「傻啊你?家裡有家長呢,怎麼可能回家住?」
雖然他壓低了聲音,但周圍太安靜,別人還是清楚聽到了。何梓蓉兩頰微紅,秦子夜下意識看了眼匡牧人,匡牧人什麼反應也沒有。
秦子夜和韓東的車都停在拱橋另一邊,匡牧人也沒說搭不搭順風車,四個人走上橋,對面有個頭上有一撮金毛身材瘦高的年輕男人走過來。
秦子夜皺了下眉,覺得在哪兒見過這人。這時他聽見匡牧人的聲音不悅的說道:「吳亞?你怎麼在這裡?」
年輕男人看見匡牧人明顯也很不高興:「這是你家啊?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說話間他的眼睛朝何梓蓉身上瞟了好幾次,何梓蓉低下頭往匡牧人身後退了一步,他登時更不高興了。
匡牧人上前,居高臨下看著吳亞:「前些時候我不在,你又去騷擾梓蓉了?」
吳亞比匡牧人矮了一個頭,也不如匡牧人強壯,不由自主就退了。當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反應意味著懼怕,不服氣的又伸直了脖子:「我怎麼騷擾她了?她爸欠了錢,我替我爸去要債也不行嗎?!」
「何昌明的債你們找他本人要,不許再騷擾梓蓉!」
「父債女還,天經地義!你管的了她家裡的事?她又不是你老婆!我告訴你……」
「吳亞!」躲在匡牧人身後的何梓蓉突然打斷了兩人爭執。
吳亞見何梓蓉臉色蒼白的抱住匡牧人的手臂說快走,怒火中燒。不過他沒有再挑釁,抬步就走。
不料匡牧人不打算就這麼讓他走,匡牧人抽出被何梓蓉抱著的手,在吳亞經過身邊時按住他的肩把他往後一推。
吳亞連連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惱道:「你幹嘛!」
匡牧人說道:「我今天就跟你說清楚,梓蓉不會再幫何昌明還債,你再敢打著收債的名號去纏著梓蓉,或用欠債的事威脅梓蓉,我就讓你下半輩子只能坐在輪椅里給你老爸看場子!」
吳亞驚恐的抽了口氣,隨即便怒髮衝冠的大吼:「匡牧人!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現在還是老龍頭稱霸的時候?老龍頭已經翹辮子了!再也罩不住你了!」
匡牧人冷聲道:「你再說一句?」
吳亞怒氣上腦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刻面前的匡牧人是多麼危險:「說就說!你以為我不敢?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你以前就是老龍頭底下的一條狗!老龍頭遭報應被條子搞死了,逆龍幫散了,你現在就是條喪家犬!」
匡牧人一把抓住吳亞的衣領將他拽到眼前,從牙縫裡呲出幾個字:「你老爸沒教過你不許在我面前侮辱龍叔?」
這時一直稀里糊塗旁觀的秦子夜和韓東察覺事態變嚴重了,韓東正要上去拉架,就見匡牧人將吳亞一把按在了橋欄上,吳亞反抗,匡牧人弓膝在他腹部撞了一下,吳亞的五官立即就扭曲了。
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從匡牧人的褲兜里滑出個頭,吳亞眼疾手快將那東西抽出來,原來是一條金鍊子。
吳亞大喊:「你再敢動我我就把這鏈子扔了!」
匡牧人沉著臉放開他,「還給我。」
「你離遠點兒!」
匡牧人後退了兩米遠。
誰知吳亞氣急了不守信用,手一拋就把鏈子扔下了橋。橋下是條小河,只聽「咚」的一聲傳回。
匡牧人周身的怒火仿佛看得見般,秦子夜和韓東急忙將他拉住了。
匡牧人力氣大,秦子夜和韓東兩個人幾乎都拽不住他,吳亞氣沖衝上來要還匡牧人一腳,何梓蓉將他推開:「你還在這兒幹什麼!你還不走?」
「我為什麼要走?他打傷了我,我要報警讓他坐牢!」吳亞邊說邊掏手機。
韓東從後方環臂拼命箍著匡牧人,秦子夜試著鬆了手,轉身對吳亞說:「他打你是因為你先動的手,他是正當防衛。你報警有什麼用?」
這話一出來,何梓蓉愣了,匡牧人不掙動了,韓東傻了:他沒聽錯吧?秦子夜剛才這是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嗎??
吳亞面對一臉本就如此的秦子夜,不可置信的叫:「我碰都沒碰他一下!他身上根本就沒傷!這麼多人都看見了的!」
秦子夜淡然的睜著眼睛說瞎話:「他身上沒有傷是因為及時躲開了你的襲擊,我們三個都是人證。」說完他還徵求了一下韓東的口供,「對吧?」
韓東愣愣點頭,感覺自己的三觀碎了,秦子夜不但會顛倒是非還會作偽證了!他同情的看了吳亞一眼,這倒霉孩子還沒想明白,秦子夜這是明目張胆給匡牧人開脫呢!
秦子夜最後說:「你還要留在這裡等警察過來嗎?」
吳亞左右一看,這附近除了他們幾個沒別人,到時候警察真來了他們四個口徑一致,他還真有口難辯!他惱怒的瞪了秦子夜一眼,不甘心的走了。
直到已經看不見吳亞的背影了,秦子夜輕輕扶住匡牧人一隻手臂,微微蹙眉看住他。
匡牧人與他對視一刻,最終嘆口氣說:「我不去追。」
秦子夜示意韓東,韓東這才小心翼翼放開匡牧人,然後目光複雜的看了匡牧人一眼。以前他不知道匡牧人過去做過什麼,但剛才聽了吳亞的話,他覺得這個人跟他原本以為的似乎不太一樣。
橋上沉默下來,韓東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了電話對三人說有急事,匆匆告別。
韓東開車走了後,匡牧人也兩手插|進褲兜里往橋下走,何梓蓉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他發現秦子夜站在原地沒有動。
匡牧人回頭,「不走?」
秦子夜說:「你們先走吧,我的手機忘在飯店了,我回去拿。」
「要我陪你去嗎?」
秦子夜搖頭,「不用了,幾步路而已。」
匡牧人不說話看著他,秦子夜淡淡彎了下唇:「不過如果你們需要搭我的車的話,可以在下面等我。」
「算了。你拿了手機早點回家,我今晚不回去了。」匡牧人轉身,何梓蓉對秦子夜揮手道別,秦子夜禮貌的頜首。
秦子夜看見他們坐上路邊一輛野的,回身下了橋,但是他並沒有回小飯館兒,而是去了橋下的小河邊。
這裡沒有路燈,黑漆漆的,地上野草雜生,泥泥濘濘,秦子夜剛走到河邊差點就滑了一跤。他脫了鞋襪和長風衣,試了下想把褲腿捲起來,無奈今天穿的是沒有彈性的鉛筆褲,卷不起來,於是只好就那麼踩進小河裡。
河水不深,剛剛到小腿肚的位置,但大冬天的又是晚上,他只穿著毛衣光腳站在冰冷的河水裡,難免凍得身體直哆嗦。
秦子夜打開手機的手電模式,仔細的照著水面,這河水比較淺,剛才他看見那金鍊子挺大的,應該比較重,說不定並沒有被沖走,運氣好的話還可能被水裡的石頭擋住。
同一時間,坐在野的上的匡牧人正微微皺眉對著窗外漆黑的道路出神。
何梓蓉叫了他好幾聲,他才收回神問:「你剛才說什麼?」
何梓蓉說道:「牧哥,你要捨不得,我現在陪你回去找那條鏈子吧!」
匡牧人搖頭:「一條鏈子而已,沒什麼捨不得,況且都不知道被衝到什麼地方了。我送你回家。」
「可是……」她不想回家。何梓蓉咬了下唇,沒有說下去。
「牧哥,你今晚去你那個開飯店的朋友那裡住嗎?」
匡牧人「嗯」了聲。
「你還不如就回秦先生那兒,你跟他打個電話,他應該還在後面……對了,不知道他手機找到了沒,我們走的時候飯店裡還有幾桌人,希望不要被拿走了……牧哥?」何梓蓉忽然注意到匡牧人的神情不太對。
匡牧人仔細回想了一遍,整個吃飯過程中秦子夜根本就沒有把手機掏出來過,怎麼可能忘在飯店?
他為什麼要撒謊?
難道——
「他是傻瓜嗎!」
匡牧人低聲罵了句,快速對前面開車的師父說:「麻煩開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