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電爐廠的路上,李衛東與陸建禮閒聊了幾句,陸建禮也逐漸的打開了話匣子。
「今年這物價啊,真是長得飛快,就連焊條的價格也是蹭蹭的向上漲,我那點工資啊,留下吃飯的錢,就買不了幾根焊條了。」
「前些天啊,我給學校做了個電動上課鈴,一按按鈕自動響,再也不用手動去搖鈴了,結果學校才給我十塊錢的獎金,還不夠材料費的!」
「以前沒有『五小活動』的時候,搞發明比現在更難,自從有了『五小活動』以後,多少有了一點補助,雖然還是自己貼錢進去,好歹能少虧錢。」
「我們這些搞發明創造的,根本就得不到理解,平時我要是搗鼓點東西,那就被說成不務正業!我媳婦因為這事情,跟我吵了好幾次架,還回了好幾次娘家。」
「還好我的那個發明創造在國家拿了個獎,有個這個獎,至少能證明我不是不務正業,媳婦也不用總吵著回娘家了。」
從市二中到向陽鎮,二十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完全成了陸建禮的訴苦大會。
李衛東本以為,這種搞發明創造的,動手能力比動嘴能力強,應該都是比較木訥的人,卻沒想到陸建禮這張嘴,張開了就閉不上,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不過陸建禮說的也都是實情,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未來,民家發明家都是不受待見的存在,作為一個民間發明家,最好的出路大概是將自己包裝成網紅,在視頻網站上做做直播,或者發發視頻。
1988年應該算是民間發明家們比較慘的一年,價格闖關導致物價飛漲,搞發明創造的成本也大幅度增加。像是電線、銅管等工業製成品,價格漲了快一倍,電子元件一類的東西,更是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
而且搞發明創造,也得不到周遭人的理解。在當時專利保護也就是說說而已,發明創造不能帶來經濟效益,自然也就被親戚朋友當成是不務正業。
陸建禮這種拿過獎的還好說一些,一個國家的二等獎雖然沒有多少獎金,但至少可以能夠為自己搞發明創造而正名,那些沒有拿獎的民間發明家,說不定得天天跪搓衣板。
「這個陸建禮是有些本事,畢竟十二項國家級發明專利擺在那裡,不知道其他的民間發明家水平如何。」
李衛東在琢磨,要不要招募一批民間發明家,為電爐廠研發新產品。
李衛東畢竟是個重生者,他知道未來都流行哪些家用電器,他可以提供一個思路,然後讓民間發明家去製作和改進,說不定最終也能得到產品。
招來七八個民間發明家,哪怕有一個能按照李衛東的思路,做出相應的產品,那也是賺大發了!
這是一種野路子,但是對於李衛東這種鄉鎮電爐廠來說,想要快速發展,就只能走這種野路子。
李衛東帶著陸建禮,來到了電爐廠,然後給陸建禮找了一個空置的房間。
鄉鎮上的土地不值錢,一片土地的價值,取決於上面建了多少房子。
農村建房子也很容易,只要是有錢買材料,就不愁建房,多餘勞動力多得是,有時候只要管兩頓飯管包煙,就有人來給你幹活。
李衛東手裡也不缺錢,當初建電爐廠的時候,也多建了不少的房屋,好多都還空著,正好拿來給陸建禮用。
「陸老師,我們這裡條件簡陋,你就先將就著用吧,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李衛東笑著說道。
「我的焊條呢?」陸建禮還在惦記那兩根焊條。
「去搬一箱焊條過來。」李衛東開口吩咐道。
組裝家用電器的,當然少不了焊條這種東西。
不一會,有人搬來了一小箱焊條,看到焊條以後,陸建禮喜上眉梢,有些興奮的問道:「這箱子焊條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李衛東點了點頭。
陸建禮趕緊將一箱焊條抱在懷裡,生怕李衛東反悔,隨後開口問道:「你讓我做什麼?」
「去拿一台空氣炸鍋來!」李衛東接著說道;「陸老師,一會你先看看我的產品,然後再聽聽我的想法。」
……
陸建禮畢竟是學電氣出身的,而且還是二手發明家中的佼佼者,對於他來說,給空氣炸鍋增加控溫和定時的功能,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正好學校里也放暑假了,陸建禮也不用去上班,便花費了幾天時間,幫李衛東完成了空氣炸鍋的技術改進。
改進後的空氣炸鍋,體積雖然略微大了一點點,但是卻增加了溫度控制和定時的新功能,總體來說還是很令李衛東滿意的。
「這個二手發明家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李衛東覺得,應該想辦法將陸建禮留下來,最起碼也要讓他來做個兼職。
於是李衛東開口邀請道:「陸老師,我看你不如來這裡研究你的發明創造吧,這間屋就專門留給你用,最起碼地方比你家裡要大不少吧!」
「這個嘛,太麻煩了吧!」陸建禮開口說,表情卻有些心動。
電爐廠雖然是在鄉鎮,但是就環境而言,肯定比第二中學那個人多嘴雜的家屬院要好的多,而且有專門的一間屋搞發明,也比在家裡舒服。
李衛東則接著說道:「陸老師,你就別推辭了,你幫我們廠解決了這麼大的難題,我們應該贊助你的發明。而且你在我們廠里搞發明,像是銅絲、電線、焊條什麼的,都是現成你,你隨便用!」
電線、焊條隨便用,的確是打動了陸建禮。以陸建禮中學老師的收入而言,什麼銅絲、電線、焊條、鐵皮之類的東西,的確是不小的負擔,他每個月拿出大半的收入買這些東西,也做不了幾次的實驗。
「那行,這兩個月,我就在這裡了,等九月份再回去。」陸建禮開口答道。
「幹嘛九月份要回去啊!」李衛東笑著問。
「九月份學校就開學了。」陸建禮接著說道:「你們向陽鎮離我們學校有點遠,二十多公里路,我路上騎快一點,也得花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到。」
「就為這個啊!」李衛東微微一笑,接著道:「陸老師,你會騎摩托車吧?我給你配一輛摩托車就是了,這樣你從二中過來,三四十分鐘就到了。」
「摩托車?那東西可貴了,不行,我不能要。」陸建禮趕緊推辭道。
「陸老師,你就不要推辭了,這摩托車也不是讓你白騎的,過兩天還有事的需要你幫忙呢!」李衛東笑著說道。
……
1988年的時候,所有商品都在漲價,摩托車也是如此。一輛國產摩托車,漲價一千塊,二手車騎上一年拿去賣,至少能賺上五百塊錢。
為了能留住陸建禮,李衛東也算是下了本錢,多花了一千塊錢,給陸建禮提了一輛當時城鄉結合部最流行的金城鈴木摩托車。
摩托車到手後,陸建禮興高采烈的在電爐廠的院子裡練起了車,然後引來了不少工人的圍觀。
「那個騎摩托車的是誰啊,看著有些面生,不像是咱們廠里的。」劉亮開口問道。
旁邊的劉濤顯然是個消息靈通的人士:「那個人是李廠長專門請來的,說是來幫廠里做什麼技術升級。」
「怪不得呢,原來是個能人,我說騎著個摩托車在院子裡顯擺呢,原來是顯擺自己的能耐!」劉亮酸溜溜的說道。
「他這可不是顯擺,我聽說這輛摩托車,是廠長專門配給他的!好讓他來咱們廠里方便些。」劉濤開口答道。
「配給他一輛摩托車?憑什麼啊!就憑他能搞什麼產品升級?」劉亮的語氣更加酸楚起來。
劉濤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人家可是市二中的老師!還是教高中的。」
「教高中的老師!怪不得呢!是得給他配輛摩托車。」劉亮望向陸建禮的表情瞬間不一樣了。
只聽劉亮接著說道;「你看著有文化的人,跟咱們這種大老粗就是不一樣,人家一來就有摩托車騎。回去以後我得告訴我家裡那倆兔崽子,好好學習,以後就算考不上中專,也要考高中!」
中國人歷來重視教育,對於八十年代末的農村人而言,很多連初中都沒有上過,高中老師在他們眼中,絕對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在劉亮看來,陸建禮高中老師的身份,值得他五體投地的尊敬,至於給高中老師配一輛摩托車,那也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
「突突突突突突……」
摩托車的發動機聲出現在二中家屬院的門前,陸建禮故意放慢了速度,然後在家屬院門前停下來,看了看乘涼的大爺。
陸建禮忍不住問道:「大爺,看我的新摩托車怎麼樣?」
「摩什麼?」大爺開口問。
「摩托車!」陸建禮回答道。
「什麼車?」大爺接著問。
「我怎麼忘了,這老頭腦子不好使,我跟他廢話什麼呢!」
陸建禮搖了搖,汽車摩托車就向家屬院裡走去。
「哎吆,這不是小陸麼?從哪借了輛摩托車?」一位好事的大姐開口問道。
「張姐啊,這車不是借的,是我自己的。」陸建禮立刻答道。
「還是新車呢,你剛買的吧?我聽說現在摩托車可貴了,比去年貴了一千多塊錢。」張姐接著問道。
「這兩天,不是有個企業找我,我幫他們解決了幾個產品升級方面的技術問題,他們就獎給我一輛摩托車!」陸建禮頗為顯擺的說道。
「獎你一輛摩托車?就你天天搞的那個發明創造,還能掙一輛摩托車?」張姐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也就是個業餘愛好!」陸建禮表情卻愈加的得意洋洋。
那年頭的老師普遍都窮,老師的工資也要低於公務員,更低於國企職工,對於這些領死工資的老師來說,摩托車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此時的陸建禮,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這個張姐,以前就是她老在暗地裡數落我,說我搞發明是不務正業,現在看她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