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城,華夏浙省最西邊的縣城,也是最窮的縣城,屬於八線小城。在上世紀50年代修造了建國後的第一個水電站,形成了一個擁有上千個島嶼的人工湖,絕美的山勢湖景,經過幾十年的開發發展,成了遠近聞名的旅遊度假聖地,被稱為經濟高度發達的東都三角洲的後花園。
當初,郭大才子曾經作詩一首,
西子三千個,群山已失高;
峰巒成島嶼,平地卷波濤。
電量奪天日,澤威絕旱澇;
更生憑自力,排灌利農郊。
可謂湖景山勢,人文農德,形神具備。
2022年6月6日,星期一,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微風,溫度30。清晨的陽光早早的映照在大地上,催促著人們起床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山水城碧水居小區22棟3單元305,楚乾坤正舒服的大字趴在兩米寬的大床上,沒人知道,一個千年單身狗為什麼要買一張兩米寬的床在家裡睡覺,是為了愜意的打滾撒潑?
時間已經8點半了,往常早起的楚乾坤今天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照在他那略顯滄桑的臉上,些許微風帶著一絲熱意跟著陽光順著半開的窗戶吹進了房間,吹在了臉上。也許是陽光太刺眼,又或許是熱風吹醒了沉睡的寒毛,楚乾坤慢慢睜開了雙眼,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掀開被子,翻滾著下了床,磕磕碰碰的走進衛生間。
在冷水的刺激下,快速的清醒過來,放尿、刷牙、洗臉,梳洗完後回到客廳。看著牆上的時間快到9點了,抓了抓雞窩般的頭髮,走到書房,打開電腦,轉身在書櫃檯上拿出茶葉,泡了杯綠茶。
茶葉是本地的山城銀針,很普通,150元一斤。他雖然有喝茶的習慣,卻不懂品茶,只是喜歡茶葉的清苦在口腔中的那種味道。而且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生理反應,下午3點以後不能喝綠茶,不然晚上會失眠,喝了幾十年都是這樣,對他來說簡直是千古之謎。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喝的不是茶是思念,幾十年對父母的思念。
昨晚因為在直播平台唱歌賺外快的時候喝了濃茶,直到凌晨3點才睡,打亂了生物鐘,因此今天早上才賴床不起。
楚乾坤今年38歲,父母早逝,孤身一人生活在這座風景迷人,全年沒有霧霾的八線小城。
陸續談過幾個女朋友,不是他看不上女方,就是女方嫌他經濟條件差,又或者對於他父母早逝有看法。加上他性格偏內向,有輕微的自閉症,習慣了一個人過日子,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結婚生子。
2004年高中畢業沒能考上大學的楚乾坤,在最初的時候也在外面找了幾份工作,準備打工養活自己。也是因為性格原因,做的都不長便辭職不幹了,打工做不長,當老闆又沒那個能力和資本。楚乾坤的日子過得很平淡,很孤單。
2006年,機緣巧合之下,楚乾坤進入股市做起了股票,那個時期的華夏股市剛剛開啟一波大牛市。時間自由,賺錢輕鬆,讓他在股市里如魚得水,自信心也是極度膨脹,甚至一度覺得他自己就是中國的巴菲特。
然而好日子沒過兩年,在指數衝上6000多點,磚家、精英們吶喊著10000點不是夢的時候。股市直轉急下,牛熊換位,半桶水的楚乾坤也在這個時候不斷虧錢,股市資金很快縮水,吃盡了苦頭。
「股市一入深似海,從此郎君是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樂此不彼苦做財」。股市漲漲落落,股民來來去去,百態盡出,箇中滋味只有在局中的人才知道。
大馬金刀的坐在電腦桌前,愜意的喝著茶,心情很好。楚乾坤上周預判今天大盤會強勢向上突破,自己可以賺一筆大的。開心的人總是喜歡歌唱的,楚乾坤也一樣:
我賺錢了,賺錢了
都不知道怎麼去花
我左手買個諾基亞
右手買個摩托羅拉
我移動聯通小靈通
一天換一個電話號碼呀
我坐完奔馳開寶馬
沒事洗桑拿吃龍蝦
我賺 錢啦賺錢啦
光保姆就請了仨
哎 一個掃地
一個做飯
一個去當奶媽
。。。。。。
突然,歌聲戛然而止,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嚨。
看著電腦上如湖水般碧綠的股市,楚乾坤沒有了剛才的逗比心情。
上周他判斷今天會起大行情,因為指數的各種指標都十分完美,量能溫和放大。可以說百分百是要向上突破,而且力度還會不小,所以上周五收盤前他動用了很大的槓桿融資,準備大賺一筆橫財的。
可事情卻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一方,無故的千股大幅低開,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一定是昨晚上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突發事情。」
「是的,一定是這樣。」
顫抖的呢喃著這幾句話後,楚乾坤瘋了似的點開各大門戶網站、財經網站想尋找暴跌原因。
可是,還等不到他找到原因,他的電腦音箱就想起了特殊的警報鈴聲。聽到這個聲音,楚乾坤瞬間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鼠標都拿不住。整個人好似被抽乾了精氣神,靈魂離體般癱軟在椅子上。
這不止是警鈴,更是催命符,聲音響起,就意味著他的股票賬戶被券商強行平倉了。
他昨天剛高槓桿的融資加倉,今天就碰上了黑天鵝,觸發了券商的平倉底線。賬戶被平,表示他已經血本無歸,賬戶歸零,他裸了。
這麼多年的股海沉浮,本以為今天是翻身做主賺大錢的日子。卻怎麼也想不到命運會如此安排,沒有一點點防備,瞬間就被爆倉。平時很少用融資的他想不到,難得信心滿滿的來一次高槓桿,卻成了高爆杆,簡直是要他的命。
雙眼失去焦距,渾身軟塌在椅子裡,一動不動,電腦里「滴滴」、 「滴滴」有節奏的一直響著。
回憶著他這麼多年的股海沉浮,有苦有甜,有賺有虧,有過暴力翻倍,更多的是被薅羊毛割韭菜。
指數漲漲落落,各種神股、仙股好似放電影般在的在他腦海中放映著,無比清晰,無比透徹,感覺就像眼前的電腦顯示屏在一個個的播放著。
經歷了那麼多的股災、熔斷、千股跌停,他依然頑強的活著,雖然不斷的被薅被割,但他依然堅強的活著,依然在股海里浪,就說明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可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看這蒼天饒了誰?今天就輪到他完蛋了。
「我cnmp的,這賊老天,我恨呀!」半天沒動的楚乾坤發出痛苦的呻吟咒罵道:「真是可悲,真是可笑啊!還準備發大財,還準備享受生活。真是可悲!真是可笑啊!什麼都沒有了,這麼多年的努力換來一場裸奔嗎?這一輩子還真是苦逼啊!20歲沒了父母,快40了依然單身,現在連幾塊鋼鏰也要被搶走。呵呵!呵呵!可悲的命,可憐的人啦。」
驟然,楚乾坤順手抄起放在桌上的茶杯砸向電腦,並聲嘶力竭的怒哄道:「去nm的命運,有本事你把這條命也拿走啊!一了百了,就當老子沒來過這個世界。」
就在他喊完這句話的時候,被茶杯砸中的電腦顯示屏碎裂開來,飛濺的茶水也灑落在了破碎的顯示器以及邊上的電源插座上。
頓時一縷縷藍色的電火花猶如草木的鬚根般飛速的纏繞上了他的手指,並以此為橋頭堡迅速推進,沿著手臂穿透他的全身,電光火石之間麻痹了他的全部意識。
在失去意識之前的一剎那,楚乾坤只來得及想到一句話,一句他想告訴老天爺的話:「真他m 的靈驗。」
感覺在一個五彩斑斕,電閃雷鳴,又寬廣無垠的空間漂浮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好像過了幾個世紀,又像是一瞬間。
突然,意識猛地向下一墜,好似靈魂歸體,楚乾坤感覺自己回到了一個物體裡,變得真實了起來。
茫然的睜開雙眼,迷茫的看著花白的天花板,老舊的桌椅,舊式的窗戶,簡單的窗簾布拉了一半,陽光透過玻璃映照在房間的地面上。
這是一間臥房,一間感覺即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印象里自己讀高中時候的房間視乎是這樣的。
「這是做夢到了高中時期,又想父母了嗎?可我不是觸電死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楚乾坤越想頭越疼,越迷糊。
伸手摸了下額頭,很燙,看來是發燒了,難怪人迷迷糊糊的。費力掀開薄薄的毛毯,蜷起腿坐起身。床頭柜上放著冷水壺和水杯,顫抖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楚乾坤感覺好了很多。
輕輕的搖了搖頭,耷拉著腦袋,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努力的想記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夢境還是現實?
看著四周想著問,楚乾坤腦袋上冒出了細微的冷汗,越來越大顆,背上也是寒毛倒豎,隱隱發寒,很快後背的衣服便已經濕透。
這裡確實是他高中讀書時住的房間,牆上的貼著他喜歡的大歌星的海報,書桌上放著自己熟悉的那把吉他,一邊堆著高中的課本。
讀書時唯一一次發高燒,是在高考之前,出差在外談生意的父母為趕回來參加他的高考,在高速公路遭遇交通事故雙雙離世。深深自責的他,備受打擊,在料理好父母的後事,送走幫忙的親戚朋友後,又累又傷心的他,受涼發燒到了 39.9,一個人迷迷糊糊在家裡硬燒了三天三夜才慢慢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