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勇臉上掛著他那招牌般的笑容直視孔大博士,準備向對方發問。而面對李華勇那張貌似人畜無害的臉,孔大博士臉上當然也是掛著笑,心裡卻是一陣歪膩。
應該是孔大博士的反應非常正常,屬於人之常情。敢在濟同這樣的大學裡面開講座,他當然做好被人質疑甚至被人挑釁的準備。然而人性就是這樣,即便是被人質疑被人挑釁,孔大博士也希望這人能上點檔次。
就拿面前這3個人來說,不說旁邊那位漂亮得不像話的女生了,哪怕是林凱發問,孔大博士心裡可能也好受點。可偏偏兩者都不是,是那個笑起來像傻子一樣的年青人準備向自己發問,這就由不得人家孔大博士心裡不舒服了。
這一刻孔大博士甚至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沒有看好黃曆。
「我剛才好像聽孔博士說,和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咱們國家的建築還很落後,和他們存在巨大的差距,並且這種落後還是全方位的,從施工技術,設計思想甚至到整個建築理念,我們都全方位落後於西方,是不是這樣啊?」
聽李華勇以這樣的話做為開場白,孔大博士心裡一松,同時心裡對李華勇更加鄙視,心說你難道就是質疑這個?這不是國內那些無腦憤青最喜歡質疑的麼?看來自己今天就是碰上這樣一號了。
同樣不能怪人家孔大博士為什麼心生鄙視,要知道在如今這年代,像他這樣的「公知」,或者說是「精英」剛在國內出現不久,而他們這個群體最大的對頭都是些什麼人呢?那當然就是他們眼中的「無腦憤青」們。
不過這年代「憤青」們的戰鬥力完全不行,常常被「公知精英」們轟成渣,這種現象直到網絡時代來臨之後才有所改觀,到那時隨著「憤青」們知識的積累,眼界的開闊,「公知精英」才越來越不好混。
「是呀,我剛才是這樣說的,怎麼,這位同學難道覺得有什麼不對?....對了,我都忘記你都還不是咱們學校的同學,這樣吧,你這個問題就不用我來回答你,我還是請在座的同學們來告訴你.....」
說到這孔大博士把目光轉向眾人,很有風度很有氣勢的巡視一周:「同學們,大家覺得我剛才說得對不對?這個說法有問題嗎?」
沒有人附和孔大博士的話,當然更沒人反駁孔大博士的話。只是在孔大博士說完這句話後,李華勇感覺有更多的目光投向自己。
是那種「不屑」的目光。
李華勇當然知道大家為什麼不附和的,甚至包括連唐紅俊這樣的都不附和,這是因為大家認為這樣的問題根本就不值得回答。是呀,孔大博士剛才的話,這不是這個年代所有人的共識嗎?這樣的問題要是附和的話,那豈不是拉低自己的檔次?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必須承認這年代的大學生還是有可愛之處的,絕大多數人還是很有節操,那種落井下石的事大家干不出來。
李華勇對此當然有心理準備,因此面對眾多「不屑」的目光,他不慌不忙,他沉穩的盯著孔大博士說道:
「是的,我認為孔博士剛才這種說法值得商榷,和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咱們國家的建築業是有落後的地方,但也僅僅在施工技術方面有所落後,而即便是施工技術方面,我們的差距也主要集中在新材料和新工藝的運用方面,在基礎領域我們並不落後,至於你剛才說的什麼設計思想,甚至說咱們國家整個建築理念都落後於西方,怎麼說呢?呵呵......」
好吧,李華勇把後世的「呵呵」都帶到這個年代來了,總算他的表達能力還是不錯,至少在這一刻,他把「呵呵」的意思詮釋得很清楚,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
「你!」
果然隨著李華勇「呵呵」聲起,孔大博士臉色立馬變了。要說人孔大博士也自認為是個有涵養的人,然而再有涵養的人,被一個「笑起來像傻子」一樣的人這樣「呵呵」一聲.......
李華勇依然還是那副尊容,依然還是「笑起來像傻子」一般看著孔大博士,只不過在這一刻,李華勇看向孔大博士的眼神中夾雜了更多諷刺意味。
李華勇當然知道孔大博士是會被自己噎住的,因為自己剛才是把「設計思想」和「建築理念」這種「形而上」的東西單獨拎出來,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說清楚,李華勇甚至認為爭論這種東西其實根本就有點無聊。
李華勇一直認為自己算是個厚道的人,並且孔大博士那也算是同行了,假如今天他開的開的是真正的技術講座,李華勇肯定不會如此灼灼逼人。然而孔大博士不是,他就是專門在國內兜售所謂「西方先進理念」的那種人。
如果僅僅這樣也就算了,僅僅這樣李華勇也不會和他為難。怎麼說呢?這就好比西方的油畫和咱們國家的水墨畫,你喜歡油畫那是你的自由,你在國內說油畫如何如何好那也沒什麼不是。
但是你一邊夸油畫一邊貶低水墨畫,甚至依靠貶低水墨畫來抬高油畫的地位,這就讓李華勇看不慣了,這就是李華勇現在站出來的原因。
建築界的所謂東西方建築理念,那當然就和油畫水墨畫的比較差不多,要比較這玩意的優劣,當然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甚至永遠都說不清。然而至少在建築領域,咱們國家的建築理念還是很有地位的,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說,東方建築理念要高於西方建築理念,算他們半個老師都不為過。
李華勇前世主攻的是結構,對這種理念之類的東西當然也不是他所擅長,而他今天之所以敢挑起這個話題,那當然是因為他有所準備,也有這個底氣。
「我聽說孔博士曾經在美國哈佛就讀,是在那裡取得的博士學位是吧......」
趁孔大博士還沒有回過神之際,李華勇繼續用那種人畜無害的眼神盯著他,然後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那麼我想孔博士在攻讀學位之前,想必應該上過「建築通論」這門課程吧,那麼我想問問孔博士,你讀這門課程用的教材,是哪位先生編寫的呢?」
聽到李華勇這個問題,孔大博士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因為他瞬間明白李華勇的意思。然而怎麼辦呢?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孔大博士說謊是不可能的,並且這個問題也沒他發揮的餘地,因此他只好艱難的咽一口口水,期期艾艾回答倒:
「是,是楊先生......」
孔大博士回答的聲音不大,然而教室里的師生還是聽到了。楊先生?這貌似是一個中國人,於是很多人開始交頭接耳,紛紛打聽這是何方神聖。
李華勇微微一笑,應該說孔大博士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為什麼說是在他意料之中呢?這就要從「建築通論」這門課程說起。
嗯,「通論」嘛,那當然不會是什麼很高深的學問,簡單的說,這門課程有點類似於武俠中的「武學總綱」,算是建築學的「武學總綱」。
然而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其實不僅是哈佛,美國還有很多名校的建築系都在用同一本「武學總綱」。
現在應該就能理解孔大博士為什麼臉色突然變得難看,連說話都期期艾艾了吧?要知道他剛才可是在鼓吹西方建築理念,說西方那一套如何如何先進,可西方建築學的「武學總綱」卻是一位中國人編寫。
整間教室開始變得嘈雜,很多學生開始交頭接耳,開始相互詢問這位「楊先生」到底是誰。
本來這個時候李華勇還想裝逼,他還在想是自己說出這個答案,還是讓孔大博士來說這個答案的時候。可惜一個人的出現,準確的說,是一個聲音的出現讓他裝逼不成。
「是楊廷寶先生,楊廷寶先生同學們不會不知道吧。」
李華勇扭頭一看,說話的居然是老錢,曾經和自己打過幾次交道的錢正英教授。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這裡,李華勇看他的樣子,老錢好像還是剛從某個工地回來,身上穿一身工作服,衣服還髒兮兮的,當李華勇看向他時,他也正好看向李華勇,並且友好的沖他一笑。
隨著老錢報出答案,整間教室並沒有靜下來,議論和嘈雜聲音反而變得更大。
是啊,因為他是楊廷寶先生!這個名字外人也許不太熟悉,但作為建築人卻不能不知道。
因為他是中國現代建築學的奠基人之一,是和梁思成先生齊名的建築大師,中國建築界號稱「南楊北梁」的那位「南楊」。他的名氣可能比梁先生稍遜一籌,然而在業內的地位卻一點也不低,甚至比梁先生還要穩固-----畢竟像梁思成先生這樣的,後世還有人質疑他的作品不多呢,然而楊廷寶先生卻連這方面的質疑都沒有。
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後,李華勇靜靜在那等待一會,他是等待教室的嘈雜聲能夠稍微小一點。
等教室重新變得安靜後,李華勇沖孔大博士微微一笑:
「好了,現在第二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