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死丫頭,真在這兒呢啊?」
才只是中午,便已經醉醺醺的關大軍,跟兩個與他狀態相似的男人一起推門進來,滿臉油光,頭髮凌亂帶著一些肉眼可見的頭皮屑,身上不止是酒氣,還有汗餿味和香菸漚在一起的刺鼻臭味。
關錦月猛的衝出來,擋在了魏濤母子的前面,大聲呵斥:「你來幹什麼?」
「幹什麼?」關大軍四處張望:「當然是買菜啊,不然來這幹什麼?」
關錦月的手臂被人抓住,身體被魏濤拉到了自己的後面,示意她和自己母親正常去吃飯。
「買什麼,可以自己挑選?」
十八九的小伙子,已經成人了,這幾個月的摸爬滾打,身體早已錘鍊的不再單薄,臉上的稚嫩氣息也盡數消失不見,至少不認識不知道的,不會將魏濤當成十幾歲的孩子,而是會當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打了個酒嗝,跟著關大軍來的兩個人,眯著醉眼,搖搖晃晃,其中一個,直接拿起一個黃桃,在手裡蹭了蹭,直接張口咬著吃。
「嗯,好吃。」
另一個人,剝開一個橘子,也吃了起來。
關大軍則呵呵笑著:「小兄弟,聽說我閨女在你這打工,我這當爹的必須過來看看,閨女遇到一個什麼樣的老闆,呃……」
打著酒嗝,點上一支煙。
噗。
還沒等他點燃,魏濤直接拿起手邊的一片紙殼,拍在了他的打火機上,速度飛快,關大軍也沒反應過來,紙殼也沒有被火焰點燃,而是將火焰給拍滅。
「這屋裡不行抽菸。」
「我擦,小子,給你臉了是不,信不信我給你店砸了。」關大軍那兩個醉醺醺的朋友也湊過來,一個還試圖去抓魏濤的領口。
「滾。」魏濤一把將放在貨架上切西瓜的水果刀抽了過來,身體前傾,卻不料被母親緊緊抓住胳膊。
周興蓮可怕兒子再犯虎,那時候用扳手,這可是刀,一旦……後果她都不敢想。
「關大軍,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關錦月很平靜的走過來,面對面的站在關大軍面前,不再是微微低頭,而是揚起頭,盯著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眼中無喜無悲,甚至連一絲絲的憤怒都看不出來。
「小崽子,還敢動刀,來,你動彈我試一試?」
這樣的畫面,當然嚇不住誰,醉漢都是跟關大軍一起喝酒耍錢的,生活不如意,賴賴歪歪,放在農村那就是無所事事的二流子,這類人,最擅長的就是欺軟怕硬,如果你被他捏咕了一回,妥了,未來的歲月里,他會一直捏著你不撒手,沒事就捏咕你一頓,以欺負你為樂,當成茶餘飯後的消遣娛樂。所以一眼見到,魏濤想的就是直接一次給對方嚇退,讓對方不敢再有一些歪毛淘氣的行為。
走上前,手指,狠狠的戳在魏濤的肩膀處,連戳了幾下,揚起手就要大嘴巴抽魏濤,嘴裡還罵罵咧咧:「小b崽子。」
關錦月猛的身體向前一衝,撞在對方的懷裡,這也是瘦弱女子面對成年男子所能做出非持有武器的最有力量攻擊方式。
對方也是喝了一些酒,又是熬夜,跟關大軍一樣,周而復始這樣的生活,身體早已掏空,不然關錦月這一下,也不至於給對方撞了一個咧嗆,向後坐下去,手臂慌亂之中摸到什麼算什麼,下意識的動作反應去找支撐物讓自己不必一個腚墩坐在地上。
「關大軍,你不就是要錢嗎?都給你,可以走了吧?」每個星期,魏濤會定時定點給關錦月『開工資』,她的兜里有八九十塊錢,掏出來,直接塞在關大軍的手裡,推著他往外走。
「死丫頭,給人家當童養媳呢啊,就這點錢,打發要飯的?」關大軍不干,跟他同行的人更不干,被撞倒了,覺得丟了面子,起來就罵罵咧咧嘴裡帶著髒字,衝著魏濤就揚起手臂,作勢要打。
關錦月從魏濤的手裡將水果刀搶過來,由於搶的過程中,被刀刃劃了一下,手掌內流淌出血,就見她攥著刀聲音低沉,從最初的憤怒到現在的平靜:「離開這兒。」
知道自己女兒什麼脾氣秉性的關大軍眯著眼睛,酒醒了大半,拉著身邊兩人,正色說道:「走,這死丫頭是個不要命的。」
關錦月表情無喜無悲,但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她此時真正的內心情緒,面對著父親,她暗自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忍耐了這麼久,還有一年多自己既可以脫離苦海,她很憤怒,如若不是在『鮮時光』,她也不會這樣,會選擇迂迴的方式抵抗和忍耐。
她攥著刀揮舞起來,關大軍是一眼看出女兒真要拼命了,魏濤一把拉住關錦月,將她摟在懷裡,右手緊緊握住她持刀的手腕,低頭在她耳邊勸:「不值得,忍了這麼久,不值得。」
透過掛著冰霜玻璃門太陽曬融化位置,看著關大軍拉扯著那兩個人離開,關錦月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周興蓮上前抓住她的手,拿下水果刀,一臉心疼:「你這孩子,這不是胡鬧嗎?」
「沒事,阿姨,就是劃破點皮,別擔心。」深呼一口氣之間,關錦月恢復了平靜,魏濤鬆開手,趁著母親給關錦月看手上的傷勢,拎起平時用來鏟雪冰的鐵鍬,追了出去。
「嘿!」
跑過來,鐵鍬掄起來,平拍在其中看起來最壯男子的肩膀,一下子將對方拍倒在地。
順勢,鐵鍬又橫著拍在了關大軍的手臂外側,打得他哎呦一聲,捂著手臂直接喪失了反擊的能力。
近距離,鐵鍬就顯得有些笨重,魏濤鬆開手,拳頭掄起來,對著最後一個人,一拳揮出,對方也沖了上來,兩人都打到了對方,只是這力量上的差距,加上地面雪地踩平之後很滑,被魏濤一拳打得身體一咧嗆,摔倒在地。
這時候,屋內的周興蓮和關錦月也都跟著沖了出來。
魏濤低身撿起鐵鍬,掄起來,不給三人反抗的機會,先一人一下,拍倒,再拍,完全不給對方反抗起身後多打少的機會。
關錦月拉住了周興蓮。
「小月,你幹什麼?」
關錦月抿著嘴,一句話解釋不清,上去添亂,占了優勢的局面很可能因為我們的關心而喪失,對方是三個大人,真起來一擁而上,魏濤必然吃虧。
她也看出來了,魏濤心裡有數的很,都是用鐵鍬的橫截面,拍打三人的身體,沒有一下是真正衝著頭部和要害部位去的,我們上前拉架,只能是添亂。
周遭一些商鋪內的鄰居也都紛紛出來查看情況看熱鬧,先是看著魏濤鐵鍬拍了十幾下,三個人在雪地上蜷縮一團不反抗了,也不知道是誰受了傷,迸濺了一些血點子,在這雪地上格外的明顯。
「我去,魏濤,行了行了。」路口方向,有一些中午回家吃飯和外出到小吃街吃飯的學生,聽到這邊動靜,也拐進來看熱鬧,其中就有胖乎乎的李東,看到是魏濤,他一路小跑過來,當時沒多想,看到老同學打架,第一反應是趕緊湊過來。
跑過來過程中,發現吃虧的不是同學,腳步放慢,到近前一看,三個大老爺們都不反抗了,趕緊上前拉住魏濤,免得真打出什麼事。
「打120,然後報警。」魏濤停了下來,示意李東不用拉著自己,分別示意他和關錦月,去做這兩件事。
走進旁邊的小賣部,拿起公用電話,給劉大龍撥打了一個電話。
「魏濤啊,第二家店開業,你必須過來,叔叔得好好謝謝你……」
「叔叔,能不能來江南我家店一趟,我把人給打了,剛讓人報了警。」
「好,等我,馬上到。」
能夠最快速度到達,且擁有著社會人脈關係幫著做一些事情的,目前魏濤能夠最先想到的,是劉大龍,而不是自己家的親屬,他們有那份心,肯定沒有劉大龍的社會關係。
………………
事情解決的比想像中容易。
在附近的派出所里,關錦月說明了情況,魏濤說明了情況,對於這樣的人渣父親,同情分是有必要的。每學期到學校鬧一次,這裡的人也認識這個不配為人父的傢伙,對他印象非常之差,還有人過來偷偷衝著魏濤豎了豎大拇指。劉大龍來了之後,有朋友跟這邊的一個副職認識,打了聲招呼,對方給出建議,私下和解就好了,真要論起來,這三個人闖入店鋪有尋釁滋事的嫌疑,是左是右,完全可以操作。
然後劉大龍夾著包到了醫院,進屋跟剛剛包紮完實際傷勢並不嚴重的關大軍三人聊了一會兒,關大軍表示私下和解,希望跟魏濤見一面。
臉上始終掛著輕鬆表情的魏濤,走進了病房,坐在了關大軍的床邊。
坐下之後,又站起身,這個動作剛一出,關大軍下意識的縮了縮,似怕再挨打。
魏濤到床腳位置,將病床搖起來一點,讓關大軍可以靠坐著跟自己說話。
「你駕馭不了她。還有,管閒事你會後悔的,這次好了我就走,你們母子願意管閒事,管到底好了。」
魏濤笑了,沒說什麼,站起身,離開病房。
「可能這一次連累到你了……」魏濤對等候在外面的關錦月,歉意的說了一聲。
關錦月低下頭,冰雪聰明如她,在門口也聽到了關大軍說的話,也意識到了有些事將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