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接到聖旨的時候,很是氣憤,忍不住去找厲昭理論。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一陣風似的走進厲昭的寢殿,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張德見她氣勢洶洶,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厲昭,厲昭淡定地擺擺手,張德垂下眼眸,彎身退居一旁。
「你什麼意思?」宋汐將聖旨拍桌上,其實她更想摔在地上。
起先,厲昭讓她做昭然皇后,她就心存不滿了。厲淳已經不在,若不是擔個皇后之名,可以名正言順地保護融融,她根本不想要這個虛銜。
現在又要她插手朝政?他未必是真的信任她,只怕拿她當個免費勞力,最後吃力不討好,她犯得著麼?
最重要的是,她對權勢根本沒興趣,上輩子榮寵半生,玩弄權柄什麼的她早就膩了,如今更想陪伴在親愛的人身邊,過平靜的小日子。
厲昭對她的無禮竟也不動氣,只淡淡地瞥她一眼,如老僧入定一般,「就是你理解的,孤欲讓你協同秦明一道管理朝政。」
天底下,也只有這個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講話了,若換了旁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偏這個女人一點自覺都沒有。
宋汐嘲諷道:「太上皇就這麼信任我嗎?」
厲昭眼神一閃,挑眉道:「怎麼,你不願意?」
宋汐嗤得一笑,「我為什麼要願意?」
厲昭仔細端詳她的神色,確定她不是開玩笑,頗有些意外道:「難得,你竟不慕權勢。」
他臉上似笑非笑,讓人摸不透他是真誇獎還是在嘲諷。
宋汐臉色一沉,眼神如利刃一般,望住厲昭道:「我對你昭然的權勢沒有一點興趣,若不是為了融融,我根本不會隨你來昭然皇宮,眼下,請你收回成命。另外,等融融適應這裡的生活,我也會離開。」
皇宮是藏污納垢的之地,各種勢力在此集結,好一較長短。她是過來人,如何能放心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獨自在宮廷生活。
她得確認厲昭能夠保護好融融,她就會去找風宸,這是他們約定好的。
見她如此不識抬舉,厲昭也有些動怒,他本也不是慣會低聲下氣的人,當即有些激烈地斥道:「你竟這麼急著走,那可是你的兒子,他還這么小,最是離不開母親,你竟捨得撇下他。」
宋汐冷峻地瞟了他一眼,「我也不想和他分開,我也想把他帶走,你肯嗎?」
厲昭沉默,氣的吹鬍子瞪眼,他當然不會允許。
這是他的孫子,誰也別想從昭然將他帶走。
可是,他也決不能容忍宋汐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宋汐一副有恃無恐的囂張模樣,他萬分痛恨自己年事已高,哪怕老天再多給他十年,他也不用對這個女人低聲下氣。
只是,有求於人,必得放低姿態。
他臉色數變,最終化作一聲長嘆,一貫嚴厲的臉上竟露出些滄桑無奈,用一種孤寡老人獨有的口吻說道:「孤年事已高,也許沒幾年好活了,秦明如今是孤倚重的大臣,日後,孤不在了,融融又年幼,難保他不在長期的權利生涯中生出二心。你是融融的生母,孤封你做皇后,是為了讓他日後多一個依仗。孤讓你垂簾聽政,也只是想讓你多了解一下朝堂的局勢,並非要你如秦明一般事必躬親,勞心費力,你稍稍幫孤盯著他就好。你也不要覺得孤這是在利用你,這個江山遲早是融融的,幫孤就是幫融融。孤若不是老眼昏花,後繼無力,也不會勞煩你話說到這個份上,你不妨仔細考慮一下。」
一貫強勢的厲昭,何曾這樣示弱,別說宋汐,就連一旁的張德也很吃驚。
宋汐在心裡恨恨地想,真是做的一場好戲,每次都拿融融說事,偏生,她無法反駁。
這廂,厲昭拿眼睛暗地瞟他,「若你仍是不願,那便算了。」
他話還未說完,宋汐已然將那明黃的事物捲起來放入袖中,轉而居高臨下地望住厲昭。
厲昭坐在榻上,眉毛霍得抖動了一下,與她對視,氣勢上竟不落分毫。
宋汐看他嘴角拉平,眼神微眯,那一點偽裝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了,分明還是那個面目嚴厲的厲昭。
心道,這才是真正的厲昭嘛,陰險狡詐的老狐狸。
「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我要走的時候,你不許攔我。」宋汐的聲音一下子高昂起來,像是在進行某種宣告,帶著不容置疑之勢。
「可以!」厲昭額首,仿佛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
一年後。
昭然皇宮,御花園。
陽春三月,正是風和日麗,空氣清新,適合出門觀花賞景。
厲昭坐在一張木製輪椅上,膝蓋上蓋了一條輕薄小毯。
一年時間裡,他鬢角竟白了大半,翻黃的皮膚上皺紋一層堆著一曾,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褐斑從臉的兩側一直蔓延下去,整個人顯得消瘦而憔悴。難得的是,他的眼神還是清明的,偶爾犀利的時候,也似乎能透出幾許雪亮光澤,表明他是一個深沉睿智的老人。
自從半年前,厲昭中風之後,就失去了行動能力,連御醫都束手無策。
對此,厲昭發了好一通脾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暴躁,連斬兩個太醫,杖斃四名宮侍。
鬧得宮中人心惶惶,整個太醫院更如驚弓之鳥,說去給上皇看病,就好似要被推上斷頭台一般。
當時,還是宋汐出面,制止了厲昭荒唐殘暴的舉止。
她的態度也強硬,竟敢和厲昭當面對峙,此舉一度贏得了朝中大臣的支持和讚賞。
誰都知道搶打出頭鳥的道理,誰都不願做這隻鳥,可又盼望著這件事能夠解決。
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的宋汐,就尤為引人注目。
尤其是她頂著厲昭的壓力,親身侍疾以表孝心,並重金懸賞名醫,最終解決了這件事情,真可謂是一鳴驚人了。
事實上,所謂的侍疾也就是在養心殿和他乾耗著,時不時冷嘲熱諷一般,抱著融融來看他,卻又不准他靠近融融,說什麼,他一身凶煞怕嚇壞了孩子,一身病氣怕過到孩子身上之類,著實氣的他夠嗆。
而他看孫子只肯窩在宋汐遠離,而不願意靠近自己,心中更是難過。
不由得在心裡反省,他生氣的嘴臉是否真的那樣可怕,嚇到了他的乖孫。
身邊的太醫也確實害怕給他看病,來了也因為畏懼而有失水準,加上他總覺得這群飯桶治不好他,不肯配合,如此一來,身體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於是,某一天,急於和孫子培養感情的某個老頑固,終於想通了。
他心裡也知道,這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從某種程度而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很難接受,強勢了大半輩子的自己這麼快就要落到這個地步。
張德推著他在小路上緩緩地走著,整個小道都響著車軲轆滾動的聲音。
這個輪椅是宋汐特意命人做的,當她命人將輪椅送過來的時候,他著實吃了一驚。
覺得她沒那麼好心,定是存心看自己笑話,諷刺他人老不中用了,連路也走不了了。
可當張德轉達她的話語,說讓他出去多曬曬太陽有利於身體好轉的時候,他又說不出話來了。
往後看見她,還是不怎麼順眼,卻沒那麼針鋒相對了。
行至一處空曠地前,四周花團錦簇,風景正好,張德便停下來,垂首站在一旁。
厲昭抬眼看了天色,懶洋洋地問道:「她呢?」
往常這個時候,她早就過來看融融了。
張德回道:「聽說在和朝臣議事呢!」
厲昭神色一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語氣說不出是誇讚還是嘲諷,「本以為,她一介草莽,縱使武藝超絕,未必懂得撫政弄權。沒想到,這一年來,竟是做的有聲有色。」
他本沒對她有什麼期望,只是擔心她一個粗俗的江湖人,不懂朝廷的勾心鬥角,萬一自己不在了,她會被奸人蒙蔽利用,從而敗壞昭然的江山。讓她垂簾聽政,也不是真的要她做什麼事,而是希望她在耳濡目染之下,能辨別忠奸,分清敵友。
她呢,一開始也只是作壁上觀,慢慢地,遇到一些不妥之處,會出言指點。
其政見往往眼光獨到,且一針見血。
秦明也算是個極有主見的肱骨能臣,卻對她稱讚有加,近半年來,重大政事,都會和她一起決策。
此前他頒布的新政在她的監督下也順利貫徹執行,她更是改良了一些弊端,使得朝中官員對她讚不絕口。乃至於到如今,朝堂中竟有了一些追隨者。雖然,朝中仍有一些頑固派不滿她牝雞司晨,但短短一年,她能做到這個程度,真是不簡單。
這個女人,對政治天生有一種敏銳。
如若他放任下去,不難預見,她日後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局面。
讓他不得不思考,融融,有這麼一位母親,是幸還是不幸。
不過,儲君年幼,是當有一位能幹的長輩替他主持大局。
何況,當初是自己一心逼她上位,而她在朝堂上頗有建樹,也並未結黨營私。
張德也感慨道:「是啊!」
對她倒不如以前那麼排斥了,能為主上分憂,他甚感欣慰。
曬了一會兒太陽,厲昭便說要回去。
出來的時候,融融正在午睡,這會子怕是已經醒來了。
自從將朝事交出去,他一天中大半時間都在陪著孫子,留給自己的時間倒是極少,他也樂在其中。
……
從御書房出來,宋汐便乘轎攆去往厲昭所居的養心殿。
雖說,她使用輕功更快,只是在其位,司其職。作為一國皇后,身邊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尤其要注意禮儀風度。
華麗的皇后服冠也不宜使用輕功,雖說她已經儘量簡約,仍不宜大動干戈,穿的太簡單,又有失體統。她過去是個講究慣了的人,自然不願在此處被人挑出毛病。
厲昭寢殿,融融正坐在鋪了軟緞的紫檀木榻上認真地玩著積木。這些積木是宋汐親自設計,並專門找人定做的,造型精巧,五顏六色,融融愛不釋手。所有的玩具當中,他最喜歡這個,每日裡都要玩好幾個時辰。
厲昭就坐在他對面的榻上,捧著一杯茶靜靜地喝著,臉上洋溢著一種幸福的微笑。
張德笑眯眯注視著這一慕,一張臉笑的滿是褶子,時不時討好地誇獎道:「小殿下真聰明」「小殿下擺的東西真好看之類。」
厲昭喜歡別人誇讚融融,這會讓他感覺分外驕傲。別人若要討好他,說融融怎麼怎麼好比誇他自己還要有用百倍。
整間屋子流淌著一種溫馨寧靜的氣氛,宋汐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嘴角忍不住微微牽起,眼神也柔和下來。
「來了!」厲昭淡淡地瞥她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嗯。」宋汐也淡淡地應了一聲。
彼此都知根知底,也都懶得作表面功夫,一問一答,漫不盡心。
因著厲昭曾軟禁過風宸,宋汐對他總是友善不起來,可當厲昭不刻意為難她的時候,她對這個頑固的老頭,也勉強算是恭敬,這一年來,竟也相安無事。
因著融融,兩人原本冰凍的關係甚至有了實質性的緩和。
就說吃飯這個事兒吧!以往宋汐對著一張棺材臉的厲昭,簡直要吃不下飯。自從融融斷奶之後,兩人輪番給他投食,彼此目標一致,無意間倒緩和了那種相顧無言的尷尬氣氛。
兩人都是真心愛護融融,見對方對融融好,彼此看著也會順眼許多。
自從融融會說話以來,這種變化就更明顯了。
融融會親昵地叫她娘,雖然厲昭希望他按照體制稱呼宋汐為「母后」,但是宋汐總覺得生分,最終,融融還是依著她,叫了娘。
融融也會叫厲昭「皇爺爺」,他的聲音脆生生的,即便不撒嬌,也顯得分外甜。厲昭每每聽了,都忍不住眉開眼笑,再大的煩心事,也會被他拋到腦後跟去,融融成了他名副其實的開心果。
融融性子沉靜,情商卻不低,當著二人的面,一口一個娘親,一口一個皇爺爺,誰也不落下。就算兩人給他餵東西吃,他也曉得禮尚往來,叫娘親和爺爺也吃。次數多了,儼然就像是一家人了。
偶爾兩人稍有爭執,哪怕是剛紅了臉,融融逮著身邊的東西就砸。
這兩個至親的人知道他生氣了,當著小孩子的面不好繼續鬧矛盾,當時再鬱悶,也不得不壓下來,慢慢地,竟在不知不覺中消氣了。
此刻,宋汐走上前,輕輕摸了一下融融的頭,溫聲道:「融融,在堆什麼呢?」
「房子!」融融抬起頭朝她笑了一下,又繼續低下頭,專注地擺弄著手裡的積木。
融融十分吝嗇笑容,哪怕是對貼身宮人都不假辭色,只會對宋汐和厲昭笑,卻也笑的十分靦腆。
宋汐覺得他小小年紀,未免太沉悶了一些,一點也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爛漫。就算玩,也是安安靜靜地,尤其喜歡這種益智類的小遊戲。
無可否認,他是極其聰明的,小小年紀,說氣話來字正腔圓,甚至有些頭頭是道,雖然不喜歡摸爬打滾,走路卻十分穩當,隱隱透出一股穩健之風。
厲昭卻愛極了他這性子,直說有儲君風範。
宋汐嗤之以鼻,這才多大的孩子,還儲君風範。
她更希望融融能像普通孩子有個正常的童年,可這孩子,似乎天性如此呢!
宋汐在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低聲問道:「融融,一天沒見娘了,都不想娘嗎?」
融融復又抬起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想。」
宋汐攤開了手,「還不過來抱抱娘!」
融融毫不猶豫地放下手裡的積木,走到她身前,張開手抱住了她。
別人家一歲多的小孩做這樣的動作,必然顯得莽撞,他卻不急不緩,隱隱有一種優雅風度,頗有些人小鬼大。
宋汐不禁笑彎了眼睛,側過臉,意有所指道:「還有呢?」
融融抬起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脆生生地開口,「融融愛娘親。」
他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映照著她的倒影,神色認真又莊重,偏偏他粉雕玉琢,便尤其顯得可愛。宋汐一把抱住了他,感受著他柔軟的小身體,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奶香味,打從心裡喜愛,宋汐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娘親也愛融融。」
融融忍不住咧開了嘴,這真是出現在他臉上的極少的燦爛笑容,也是他情緒最外露的時候。
每次說這句話,都會伴隨著宋汐的擁抱和親吻他,讓他懵懵懂懂地理解著愛的含義,他非常喜歡這樣。
一旁的厲昭看不慣,從鼻子裡嗤了一聲。
他極其不滿宋汐這樣的教育方式,每次都忍不住冷嘲熱諷,說什麼儲君就應該有儲君的樣子,一貫的溺愛驕縱像什麼樣子。
宋汐對此不以為然,小孩子就該以愛的方式去教養,獎對罰錯,卻不宜嚴厲。
說到驕縱,她覺得有時候厲昭比她更甚,口口聲聲說儲君要怎樣教養,事實上,她一次也沒見他對融融紅過臉,哪怕他拔了他的鬍子。
在宋汐看來,他這就是紅果果的嫉妒了。
當即,宋汐露出一聲輕蔑的笑,對著融融意有所指道:「瞧見沒有,你爺爺也想要你去抱他呢!來去抱抱爺爺。」
我特麼就不信了,你還能忍心拒絕。
果然,當融融踏著小步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厲昭時,他的臉色頓時不自在起來,也不知是因為當著宋汐的面不好意思呢,還是覺得當眾自我打臉有損自身威嚴。
還未等他想明白,融融已經來到他的身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臂輕輕抱了他一下,想了想,也用臉頰輕輕地蹭了一下他這張老臉,「融融愛皇爺爺。」
他心裡想,娘親的臉親起來很舒服,可是爺爺的臉看起來就不是很好親的樣子,所以象徵性地蹭一下就好了吧!
小孩子天生的趨利避害呀!
可是厲昭卻不這麼想,小孩子天生皮膚嫩,加上他又有些神不思蜀,還以為自己被融融親了,當即,一張老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活像一隻煮熟的蝦子。
他心裡甜絲絲地,完全忘記了不久前是如何不恥此種行徑,他本不想那麼矯情,卻又怕挫傷了孩子的積極性,猶豫片刻,忸忸怩怩地開口道:「皇爺爺也愛融融。」
連張德都暗暗稱奇,主子多少年沒紅過臉了啊!以往,也只有被氣急的時候,像這種類似害羞的情緒還當真沒在他臉上出現過。
「哈哈哈!」宋汐誇張地笑出了聲,一邊笑,還一邊拍桌子。一副戳中笑點,無法自控的模樣。
不遠處的宮婢包括張德在內,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她可不怕這老頭子。
若說這一年來最大的收穫,那就是練出了膽子,從前她還會忌憚他幾分,如今可算是捏住了他的軟肋。
厲昭的老臉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瞪著宋汐,「你笑夠了沒有!」
宋汐還沒說話呢,一旁的融融已經高聲開口,「皇爺爺!」
這聲兒脆生生的,偏生毫無起伏,竟是莫名的有一股威懾力。
厲昭的臉上的慍色一垮,立即看向融融,神色間帶了些許小心翼翼。
「不許說娘親!」融融義正言辭地開口。
宋汐越發笑的前仰後合,桌子拍的「砰砰響」。
厲昭漲紅著一張老臉,偏生又不能發作,憋得都快內傷了,見宋汐笑的不成樣子,心裡實在氣不過,忍不住嘟囔道:「融融,爺爺不說你娘親,可你娘親笑你爺爺呢!」
這語氣神態,頗有些告黑狀的意思,真像個老頑童了。
融融看看宋汐,又看看厲昭,想了想,認真道:「娘親很高興。」
宋汐止住笑,故作苦惱道:「是啊,娘親很高興融融和爺爺能相親相愛,可是爺爺卻不高興,難不成,爺爺不喜歡融融親近?」
這話里的信息量太大,小融融一時難以消化,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忍不住沉思起來。
「你——血口噴人!」厲昭氣的牙痒痒,這女人居然挑撥離間,真是陰毒心思。
融融見他身上氣勢陡盛,又忍不住大聲制止,「爺爺不要不高興。」
厲昭的心裡猶如吞了一隻蒼蠅,面上卻不得不擠出一個笑來,「爺爺沒有不高興。」
融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嫌棄地說道:「爺爺笑的好難看。」
所以當宋汐對他笑著招招手,說「寶貝過來,娘親帶你去看樣好玩兒的。」融融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宋汐的懷抱。
眼見宋汐抱著融融離去,厲昭將軟榻垂得梆梆響,面目猙獰地咒罵道:「卑鄙的女人!」
「主子!」張德無奈地開口,這種爭寵的戲碼,他已屢見不鮮,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出了大殿,宋汐顯得很高興,忍不住又在融融額頭上親了好幾下,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寶貝真棒,懂得維護娘親,以後也要這麼幹知道沒有,娘親最愛你了。」
融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禮尚往來地在她臉上回親了一下,笑意融融道:「融融最愛娘親。」
「走,娘親帶你去看金魚。」方才,她來的時候,見御花園的池子裡,許多金魚圍著轉圈,那場面真是熱鬧極了。
融融卻搖了搖頭,忽然說道:「我要看父皇。」
宋汐腳步一頓,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誰告訴你父皇的事?」
融融被她嚇了一跳,吶吶開口,「皇爺爺!」
宋汐臉上一沉,原本融融年紀幼小,尚沒有父親的概念,也不會因此產生不平衡。她就是怕融融問起厲淳,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更禁止身邊的人亂嚼舌根,想要給他一個相對完整的童年。
厲昭倒好,哪壺不開提哪壺,融融若是要父親,他還能給他大變活人不成。
迂腐,愚昧!
融融遲早會知道淳兒的事,卻不是現在,等他日後懂事了,能夠擔當了,她自然會告訴他。
「娘親笑笑。」這時,融融忽然伸出手,輕輕拉了一下她的嘴角。
宋汐從沉思中回神,扯開一個笑道:「對不起,娘親嚇著你了,你不是想要看父皇嗎?父皇變成了金魚,在池子裡呢,我們現在去看他好嗎?」
反正他現在年紀小,也不記事,很多事聽說了也未必懂得意思,宋汐打算暫時就這麼糊弄過去。找機會,非得跟厲昭談一談,在育兒這個問題上,兩人總是容易產生分歧,但這次,她一定會堅持己見。
許是方才宋汐的臉色嚇著他了,融融乖巧地點點頭,抱緊了她的脖子。
……
御書房裡,明黃的桌面上堆了兩沓奏摺,宋汐端坐在椅子上,正在翻看奏章。
這些奏摺秦明都審閱過,貼黃條的是他已批閱的普通奏摺,另一沓較少的貼了紅條,是比較重要的奏摺,需要她最終審核。
這樣一來,宋汐每日要處理的政事倒不是太多,除非個別棘手的問題,需得和朝臣商議。
此刻,她打開一本標紅條的奏章,卻意外地發現本該空白的紅條上竟寫了兩行蠅頭小子。
明日申時,太白樓
署名是一個「寧」字。
見此,宋汐眉頭一動,眼裡湧上一絲喜色。
是寧璟,他可是將堯兒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