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這小子雖然嘴欠,對風宸倒是忠心耿耿,又是昔日的熟人,宋汐問話還是比較客氣,在人前給足了他顏面。
字裡行間,也有提醒的意思。
看他來者不善,可千萬別蠢到觸安笙的霉頭。
否則,夠他嗆的。
安安在她面前總是故作大方,實則心眼小的像針鼻,平素懶得計較,若真得罪了他,沒有好下場。
蘇澈若被安笙盯上,絕對是人生的噩夢。
誰知,她這一片好心,蘇澈卻完全領會不到。
反而,像是才看見她似的,指著她,憤然開口,「風——」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只因對面那兩道鋒利的視線,讓他如鯁在喉。
宋汐是壓迫性地威脅,安笙則是**裸的殺意。
後者的視線,讓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毫不懷疑,他若是抖出了宋汐的身份,這個人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心中懊悔,宋汐的真正身份何其敏感,一定暴露,沒準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至少,在風曜掌權之時,風青嵐在世的消息絕對不能公開。
風宸也早就叮囑,偏她口無遮攔。
不過,這妖里妖氣的男人也太可怕了,一言不合,竟對他動了殺心。
怪不得風宸說他不是對手,如此心狠手辣,自己著實比不得。
忌憚的同時,心裡又生出一絲不甘。
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饒這妖精如何厲害,在自家地盤,豈能讓他討了好去。
也可憐風宸一腔真心,還未搞定宋汐,又迎來了情敵。
如此不溫不火,何時才是個頭呢!
當即,便抬頭挺胸,迎上二人的視線,「宋汐,你既和阿宸相好,怎能和這妖精廝混,阿宸因你負心薄倖,鬱鬱寡歡,你對得起他嗎?」
宋汐心中一顫,這事,饒是她已經將選擇權交給了風宸,聽蘇澈提起,心中還是難受。
安笙卻搶先開了口,「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蘇大人放著好好的參軍不做,竟學那些三姑六婆,管起他人的家務事來了,真是好涵養!」
安笙不開口則以,這一開口,嘴巴毒得不要不要的。
連宋汐都聽不過去,悄悄拍了他的手背,安笙卻跟沒看見似的。
這人觸及了他的底線,不給他點顏色瞧瞧,真當他安笙是死的。
蘇澈果真氣急,一張俏臉都變成了關公,指著安笙的手,抖啊抖的,「你竟然說我像三姑六婆,我今個兒真跟你沒玩了我。」說罷,擼起袖子,摩拳擦掌,一副要與他大幹一場的模樣。
安笙只顧冷笑,蔑視的眼神,就跟看一個笑話似的。
這模樣刺激了蘇澈,他後退兩步,對著安笙就沖了過來。看這架勢,不將安笙撞到,也要將他撞翻,最好在他如花似玉的臉上再掄兩拳。
饒是宋汐,也看得皺了眉頭,正要做點什麼,卻被安笙安撫性地拍了拍手背。
眼見離安笙越來越近,蘇澈心裡一陣得意。正要出拳,眼前卻是一花,還未看清是個什麼玩意兒,腹部卻遭到一錘重擊,身體失去平衡,蘇澈重重地摔在地上,痛的嗷嗷直叫。
「蘇澈!」宋汐驚呼出聲,作勢要上前查看蘇澈傷勢。雖說蘇澈無禮在先,傷了人,總歸不好,回頭跟風宸也不好交代。
安笙先一步拉住了她,半邊身子依舊靠著她,沒骨頭似的。
見宋汐看過來,便懶洋洋地開口,「放心,融闐有分寸。」
融闐打了人,便安靜地站在一側,乖順的模樣,好似方才傷人的不是他似的。
蓮音抱臂站在一旁,勾著眼睛看熱鬧。
手臂被人纏著,宋汐終究沒能上前,還是對蘇澈關切道:「蘇澈,你沒事吧!」
蘇澈緩過勁來,等著融闐惡狠狠道:「沒——事,我怎麼可能有事!」
將「沒事」二字咬得極重,額上更痛出了冷汗,宋汐看了著實憂心。
心裡卻道,讓他吃個虧也好,免得老往安笙身邊湊,回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可不止這點教訓了。
「你給我等著!」蘇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放下一句狠話,捂著肚子,弓著腰,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
見此,宋汐嘆了一口氣。
安笙轉過臉來看她,溫情款款,呵氣如蘭,「怎麼,你心疼那位,難不成連他身邊的人也要護著?」
宋汐拍拍他的手背,緩緩道:「你想多了!」
蘇澈一步三歇地「爬」迴風宸住處,到了門口,調整了一下姿勢和表情,一瘸一拐地進了屋子。
見寧璟正和風宸對弈,蘇澈心中一喜,面上卻作哭喪,扶著腰,掐著淚道:「阿宸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呀!」轉而看向寧璟,端的是一把辛酸一把淚,「阿璟,你可要為我出頭呀!」
風宸見他滿頭大汗,一臉慘白的悲催樣,不似作假,不免皺眉道:「怎麼了這是?」
寧璟也拉了他坐在榻上,伸手替他號了脈,片刻後,放開他的手腕,道:「只是吃了一些皮肉之苦,沒有大礙。」話鋒一轉,帶了幾分好奇道:「誰打的你?」
蘇澈雖然只會三腳貓功夫,人卻橫的緊,在青州,人人都知道他是風宸跟前的大紅人,當真沒幾個敢和他對著幹的。
蘇澈斜了風宸一樣,假裝擦了
了風宸一樣,假裝擦了擦眼淚,意有所指道:「還能是誰,還不是那隻死妖精。」
他倒是想將宋汐一起罵了,但風宸肯定不會聽。
還不如集中火力對付那隻死妖精,畢竟,打人的可是他的手下。
寧璟已從風宸口中得知,安笙的到來,聽了蘇澈的話,倒是見怪不怪。
蘇澈見風宸蹙眉不語,心中難安,忍不住又開口道:「這可是宸王府,我們的地盤,這妖精居然敢出手傷人,簡直不將你放在眼裡。宸啊,你不會姑息養奸吧!這豈不是助長了那妖精的氣焰,讓我們自己沒臉麼!你是沒看見他那張臉——」
風宸截斷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身體不舒服,先去休息吧!」
蘇澈咬著唇,只覺得滿腔的委屈沒出發,見風宸一臉不為所動,恨恨地嘆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見此,寧璟對風宸道:「阿宸,既然放不下,便及早出手吧!澈說得對,一昧地姑息,只會讓人得寸進尺,當我們當真怕了他。」修長的手指執起黑子,落在木製棋盤上,瞬間殺了一片。
風宸神情一動,眼中波瀾頓起……
寧璟出來,發現蘇澈還沒離開,而是靠著涼亭的圍欄坐著,手還捂著肚子,一臉便秘的表情,看見他時,眼睛一亮,忙不迭對他招手,「阿璟,過來過來!」
明明雀躍,偏生壓低了嗓音,生怕了被什麼人人聽見似的。
寧璟瞥了一眼屋內的方向,步入涼亭,「何事?」
「你坐!」蘇澈一指石墩,一臉好商量的語氣。
寧璟嘴角一勾,坐了下來,見明明不舒服,卻還是硬撐著,便從懷中掏出一樣小瓷瓶扔了過去。
蘇澈手忙腳亂地接住,打開來聞了聞,還蠻好聞,「什麼玩意兒?」
「止疼的。」
「嗷嗷!」蘇澈興奮地直叫,若非身體不爽,他非得上前給他一個愛的抱抱,「阿璟,我真是愛死你了。」
寧璟失笑,「別了,我可擔不起蘇參軍的惦記。」見他急忙地吞下藥丸,寧璟道:「既然怕疼,還去老虎頭上拔毛?」
蘇澈嗤之以鼻,「他也算老虎?那妖精頂多是只狐狸。」
「即便是狐狸,也夠你一身臊了!」
「阿璟!」蘇澈嗔怪地瞪他一眼,意識到這可能是唯一的同盟,便沒有與他計較。
這藥效來得快,肚子很快就不怎麼疼了,蘇澈自覺恢復了戰鬥力,便摸著桌子坐到了寧璟身邊,笑嘻嘻道:「阿璟,阿宸不管我,不會連你也不幫我吧?」
寧璟淡淡道:「有話就說。」
「我就是看不慣那妖精囂張的樣兒,想教教他規矩,讓他認清這是誰的地盤。可那妖精嘴毒心狠,身邊還有幫手,我一個人對付不來,你幫幫我吧!你這麼聰明,還怕對付不了一隻騷狐狸?」
見寧璟不語,蘇澈急了,「我也不是為了公報私仇,我是為了阿宸好,他優柔寡斷,失了先機,我們做朋友的,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輸,回頭又來後悔呀!」
寧璟沉默半響,緩緩道:「不是我不願出手,而是不能,這要是別的事,你不說,我也會去做。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感情的事,外人要怎麼插手?又怎麼插得了手。別到頭來好心辦了壞事,風宸回頭倒來怪我們。」
風宸要是想讓他出手,早就開口了。他避而不談,就是自有主張。
再者,風宸是什麼人物?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的感情戰爭,還要藉助他人的手。
即便贏了,也會在情敵面前抬不起頭吧!
屬於男人之間的戰爭,公平競爭,贏了,才會有成就感。
再者,一想到要幫助宋汐的一個情人對付另一個人情人,他總覺得很奇怪。
不如袖手旁觀,來的輕鬆自在。
再者,他留下來的時間,也不多了。
既然決定放棄,就不該再插手她的事情。
寧璟這話說的在情在理,無奈蘇澈頑固不化,騰地一下,站起身,氣哄哄地開口,「不幫就算了,爺自有法子對付他。」
寧璟看著蘇澈遠走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這世上,果真有人,樂此不疲地在一個坑裡掉兩次。
……
寧璟出了風宸院子,並未離開,而是去找了宋汐。
正巧宋汐要去找風宸,其實是不放心蘇澈,怕那廝在風宸跟前告狀,讓風宸和安笙本來就不友好的關係進一步惡化。
兩人在花園裡相遇,彼此一愣之後,便笑開了。
兩人來到附近的亭子裡,面對面坐著。
寧璟將一個灰色的小包袱放在石桌上,對宋汐道:「我回頭仔細研究了,阿軫的臉雖然難治,未必沒有治癒的可能。這是個漫長的過程,究竟能好到什麼程度,我也不能保證。」
宋汐由衷道:「你能出手,我已經很感激了,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謝謝你。」
寧璟微笑,將包袱往前一推,細細叮囑,「這是我研製的藥,內服和外敷,具體事項我都寫在裡面了。這是半月的量,你讓阿軫一試,若有效果,再去我那裡取,我會一次性做出半年的量。」
聞言,宋汐詫異道:「你有事要離開嗎?」
寧璟驚訝於她的敏銳,也不隱瞞,「是啊!」
宋汐忙問,「你要去哪裡?」
話一出口,
話一出口,頓覺不妥。
她和寧璟,說白了,也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若即若離的態度,更讓她難安,因此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而寧璟呢!
友好的表面,卻始終透著一股疏離。
他從不過問她的私事,她不開口,也絕不插手她的事情。
他的私事,她也不應當過問的。他去哪裡,自然不是她該關心的。
只是,一聽說他要走,條件反射地問出口罷了。
心裡竟是隱隱有些不舍,說到底,也是將他當朋友了吧!
畢竟,這個人,從未傷害過她,反倒幫了她不少忙。
寧璟先是一愣,隨即笑開了。
他平時也愛笑,但從未像現在這樣,笑的這樣開懷,像是發自內心的,心情很好。
「我家裡來人找我,可能需要離開一陣子,若無要事,我可能還會在這裡待一段日子。」
他耐心地解釋,像是要給她一個交代,宋汐卻覺得怪怪的,只客氣地笑了笑,心裡倒是安定下來。
「汐!」忽然,一個軟媚的聲音從旁傳來。
寧璟聞聲看去,就見一個穿櫻色長袍的男子俏生生地立在石子路上。
他款款走來,妙曼妖嬈,風情萬種。
寧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是十分美麗的男人,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讓人沉淪的誘惑,這是風宸所沒有的。
「安安,你怎麼出來了?」
安笙走進亭子裡,也不顧有旁人在場,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宋汐身上,一副沒骨頭的樣子。偏生不讓人覺得懶散,反而覺得媚惑。
他斜了宋汐一眼,似嗔似怒,妖冶到了骨子裡,「這不在屋子裡沒找著你,上外面來看看,可不叫我找著了。」說話間,他看向寧璟,似笑非笑道:「不介紹一下?」
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從安笙嘴巴里吐出來,總覺得不對味,宋汐瞥了安笙一眼,看不出有什麼異常,這才緩緩道:「這是阿璟,我的朋友,安笙,我的愛人。」
安笙見她毫不猶豫地宣稱自己是她的愛人,臉上便帶了笑,眼中亮燦燦的,倒似很開心,「原來是汐的朋友,幸會!」說話間,他暗暗打量寧璟。
「幸會!」寧璟也笑,溫和疏離,落落大方。
安笙不由得眯了眼睛,此人雖然長得不甚漂亮,氣質倒是極好的,甚至比起風宸,也絲毫不差。
真真的公子端方,溫雅如玉。
不過細看,卻又發現此人眼中深邃如海,一眼望不到邊似的。
他的這種低調含蓄,倒像是刻意裝出來的。
安笙夸道:「公子好氣度!」
語氣聽不出喜怒,宋汐怕他多想,忍不住對他使了個眼色。
安笙神色不變,嘴角的笑意卻加深了。
寧璟只覺得,這人雖笑的漂亮,卻是笑裡藏刀。
尤其是那雙眼睛,雖波瀾不興,卻銳利如鷙鳥。
風宸說的不假,這是個厲害人物。
「安皇好風儀!」寧璟回了一句,神色不卑不亢,倒顯得分外真。
安笙眉頭一挑,這人竟知道他的身份。
寧璟又對宋汐道:「時間不早,我先走了。」
「好!」
直到目送寧璟離開,宋汐仍舊覺得,這氣氛怪怪的。
見她神不思蜀,安笙擰了她一把,半開玩笑道:「怎麼,捨不得?」
「瞎說什麼?」宋汐回神,一把攥住他的手,瞥了瞥他的腳,半責備,半關心道:「腳好全了?到處亂走!」
他抬起手勾住她的脖子,她便彎腰將他抱起,這默契自不用說。
走到門口,他忽然來了一句,「那個寧璟不簡單,你離他遠一點。」
宋汐步子一頓,沒有說話。
……
上次在安笙手裡吃了虧,蘇澈並未放棄報仇,他在軍營了挑了十幾個武功不錯的好手,就將將地來宋汐院子找場子了。
正值宋汐不在,安笙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手裡端著一杯茶,煙霧升騰,襯得他的容顏有一種朦朧的美麗。
蓮音在他身後,不輕不重地給他捶著背。
見蘇澈前來,安笙不怒反笑。
沒了顧忌,他笑的那叫一個妖孽,眸中閃爍,像是在思索著叫人怎麼死似的。
看得蘇澈毛骨悚然,真想拔腿就跑。
無奈身後一幫子人,這會兒跑了,不戰而敗,回頭怎麼見人。
為了面子,蘇澈還是決定豁出去了。
融闐一馬當先,擋在安笙面前。
蘇澈一見融闐,就覺得肚子隱隱作痛,仗著人多,好歹沒怯場,大喝一聲道:「兄弟們,今個兒打贏這個面癱,回頭請你們喝酒吃肉泡姑娘!」
眾人一擁而上。
半柱香的功夫,一伙人一個不落的人被扔出了院子,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
一個疊一個的,硬生生堆成了一座人形小山。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澈墊在最底,哀嚎聲也是最慘烈的。
融闐站在邊上,臉不紅氣不喘,連汗都沒有出一滴。
這對他來說,小菜一碟,不費吹灰之力。
眾人漸漸恢復行動力,唯恐將這位脆弱的蘇大人壓壞了,連忙從他身上滾下來。
可憐蘇澈,饒是這一小會兒的功夫,也險些被壓成了肉餅,這會兒身上跟車碾似的,
車碾似的,爬都爬不起來。
「剛才不是叫的挺歡的麼?這會兒啞巴了?」
蘇澈眼皮子一掀,瞥見一片櫻色衣角,臉色驀然一變,爬不起來,也愣生生滾開了一兩米。
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抬頭,正對安笙的眼,不同於在宋汐面前的清澈明亮,他此時的眼神,簡直黑的見不到光。
陰沉沉的,像是要將人拉到地獄裡去。
見他一步步走上前來,蘇澈駭然,連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想幹嘛?」
安笙嘴角一勾,正待開口,眼角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又恢復成那副漫不盡心的樣子,「這是宸王府,我還能幹什麼?不過是給你一點教訓,好叫你知道,有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蘇澈見他明里退讓,話語間卻滿是嘲諷,瞬間被激起了一絲血性,大聲指責道:「你也知道這裡是宸王府,你憑什麼這麼囂張?我就整不明白了,你一個煙視媚行的狐狸精,哪來那麼大自信。阿宸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也配和他爭?等著吧,阿宸會回來跟你算賬的,你遲早會一敗塗地。」
「哦?」安笙不怒反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的輕鄙一覽無遺,「風宸是什麼身份,朕又是什麼身份,難不成,堂堂一國之主,還比不上一個郡王?」
「你,你說什麼?」不僅是蘇澈,前來的一行軍衛,都驚呆了。
安笙負手而立,身上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難道,風宸沒告訴你,朕的名字叫安笙嗎?」
聞言,蘇澈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了神。
……
蘇澈走後,安笙仍舊靜靜地坐在院子裡,望住一叢燦爛的海棠發呆。
宋汐地下身子,從身後圈住了他,將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輕聲道:「謝謝你,手下留情。」
今日,她去了一趟天照閣,將藥膏給阿軫送去了。
回來時,聽人說蘇澈帶人進了府,唯恐安笙不知輕重傷了人,便急匆匆地趕了來。
安笙果然命人出手教訓了蘇澈,好歹沒有出人命。
見他走向蘇澈,心知沒完,她想看他有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裡,便藏身一旁,若他出手傷人,她再出手。
還好,他是有顧忌的。
安笙抬手覆住她的手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勾起嘴角,「我自然是不捨得叫你為難的。」
……
蘇澈鎩羽而歸,風宸毫不意外,見他垂頭喪氣,不免安撫道:「早叫你不要去,你非要自討苦吃,罷了,你日後少與安笙照面,他也不能將你怎樣!」
蘇澈憤憤然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他是武安的皇帝!」
心裡卻將宋汐罵了千萬遍,都是你幹的好事,惹什麼人不好,偏偏惹那隻山中狼!
他倒是沒意識到,起先在他心目中煙視媚行的狐狸精已經升級為食人的豺狼餓虎了。
「他身份特殊,不宜暴露,我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說了,我已提醒過你,你若仔細想想,定會發現其中端倪,哪曉得……」
蘇澈咬袖,「嗚嗚,不管,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難不成,你真要將風青嵐讓出去嗎?」
風宸負手立在窗邊,眼中寒芒爍爍,「我不會將嵐嵐讓出去的,任何人也別想從我手中將她搶走。」
聞言,蘇澈眼睛一亮,「真的?」
風宸點點頭,唯恐他添亂,又叮囑道:「自然是真,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就別管了。」
「我這模樣也管不了了呀!」蘇澈扶著腰,吸了一口氣,點頭如搗蒜,「那你可要幫我好好收拾那隻妖精,你不知道他今天有多過分,我這把老腰都快被他打折了……」
安撫好安笙,宋汐就去找了風宸。
不管他的決定如何,她都要見一見他。
做不成情人,兩人還是親人,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吧!
他若真的不見,她也不會勉強,只等他自己想通,她不逼他。
誰知,到了院門,守衛非但不阻攔她,反倒恭敬地請她進去。那欣喜的模樣,好似終於將她盼來了似的,說明主人交代過。
宸宸他,終於做了決定嗎?
就不知道是續這段情,還是要斷這份情。
無論怎樣,她都做好了準備。
她從來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房門沒關,宋汐直接進去。風宸正埋頭在書桌上寫著什麼,抬頭見是她,輕輕撩了一下嘴角,「你終於曉得來了。」
「我不是不想來,只是在等你先開口。」
風宸皮笑肉不笑道:「那是我讓你久等了!」
宋汐溫聲道:「只要等到你,多晚都不算晚。」
他擱下毛筆,微微蹙眉,臉上多了一絲複雜的神情,「母妃去世那年,你曾問我,若父皇和你只能選一個,我要選誰。
父皇對我很好,你也對我很好,我兩個都不想失去。
可你說,我不能兩個都選。
於是,我選了你。
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在往後的十幾年,我為了能與你在一起,披荊斬棘,歷經苦難。
可你眼裡心裡都是風曜,我總盼著,你能回頭看我一眼。
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一直都等在那裡。
好不容易,你回頭了,為什麼還是看上了別
是看上了別人?」他語氣悲愴,帶著一絲不忿。
宋汐沉默半響,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道:「可是宸宸,你要知道,從你呱呱墜地時,我就注視著你了呀!我手把手地教導你,曾經也是真心地將你捧在手心裡,每當你感到吃力時,我就會來到你的身邊,我處心積慮了十幾年,只為了你後半輩子能活的肆意灑脫,平安喜樂。這些,都是建立在你不愛我的基礎上,可你偏偏愛上了我,是我的疏忽。」
他的語氣緊張而尖銳,「那現在呢,你後悔了嗎?」
她大聲道:「不,我很慶幸,雖然被亂象眯了眼睛,但我終究,擁有了你。」
風宸便笑了,笑的苦澀而無奈,「人的一生中,總有一個人是不可失去的。在你面前,我所有的原則都成了擺設。我從來不知道,我會為了愛情卑微到這個地步。你會看不起我嗎?會因為我輕易地妥協,而看輕我嗎?」他的聲音有些忐忑難安,卻又難掩激動。
他太愛這個人,太想和她在一起,儘管不是他所設想的完美結局,但能得到她,他依然會有一種滿足感,痛,並快樂著!
聽出他言語中的鬆動,宋汐心中一喜,同時有有絲絲心痛,忙道:「怎麼會,相愛的人就該一起終老,我會牽著你的手,讓你永不寂寞。等你走到生命的盡頭,你會發現,這一生過的值。」
他似被她打動了,愉悅地勾起嘴角,人站在原地,對她張開了雙臂,「嵐嵐,我想抱抱你。」
宋汐繞過書桌,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
他的抱緊她,像是要將她鑲進身體裡,「日後,你若負我,我會殺了你,真的會殺了你。」
宋汐心中一震,莫名就想到了安笙那句,「死也要拉你下地獄。」
半響,仍舊說了個「好!」字!
他與安安,本都是不能招惹的,一旦惹上,至死方休。
儘管如此,她不願負了這份深情。
他繼續說道:「然後,我會下去陪你。」
宋汐心中一跳,語氣卻軟了下來,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頓了頓,繼續道:「至於安安,我們日後就是一家人,我已與他說過,要和你好好相處。只是他為人任性,脾氣又躁,心眼兒還小,免不了拈酸挑刺,小事你別和他計較,真過分了,也不要忍著,要和我說,我自會管教他。」
「我呢,你怎麼不說我?」風宸眉頭一挑。
宋汐仰頭,在他的下巴上落下一吻,「我對你放心。」
風宸笑彎了眼睛,面上溫情款款,心裡卻沉了下去。
一家人?好好相處?
安笙那樣的人,渾身是刺,可能嗎?
這場戰,才剛剛開始。
……
時隔半月,眾人又聚在一起吃飯了。
安笙今日換了件淺綠色的衣服,顏色依舊粉嫩,襯得他跟十七八的少年似的,一柄玉骨桃花扇握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顯得風情無限。
風宸一襲白衣,也是光風霽月,清輝昭昭。
兩大美男,各有千秋,當真養眼。
宋汐心情很好,決定親自下廚做幾樣小菜,當然了,是在宋翎的指導下進行。
宋汐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們喜歡吃什麼?」
安笙瞥了一眼風宸,開口道:「小炒肉吧,這個簡單,不會累著你。」
挑剔的安安懂得體貼人了,宋汐表示很欣慰,隨後將視線轉向風宸。
風宸淡淡道:「我不挑食,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宋汐很是受用,笑吟吟道:「宸宸真貼心。」
聞言,安笙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本來他沒那麼意思,被風宸這麼一說,倒顯得自己挑食似的。
他就說,這人爪牙利著呢,哪那麼容易對付。
客廳里只剩下兩個人,氣氛瞬間變得嚴肅。
安笙率先開口,「真是好手段,短短一天功夫,就將她哄的團團轉了。」
風宸也不落下風,「論心機手段,怎比得上安皇,再怎麼無理取鬧,也能騙取她的原諒。」
安笙皺眉,側目看向風宸。
從這個角度,對方精緻的側臉一覽無遺,卻也面無表情,眼中沒有半分波瀾,說出的話,卻無比刺人。
這想通了就是不一樣,當真打起精神與他鬥起來了,不再像之前那樣任由他壓著打了。
心中不爽,面上卻笑得越發燦爛,「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何必這麼客氣,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好,相信汐也高興見到這樣的場面。」
風宸淡淡地看了過來,語氣微嘲,「你真這麼認為?」
果然,安笙哼了一聲,沒有搭話。
風宸也不再說話,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
安笙則摩挲著扇柄,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安笙忽然開口,「我要帶她回武安。」
不是商量,而是肯定的語氣。
風宸被氣笑了,「憑什麼?」
「青州和盛京就要開戰了吧,她留在這裡,不可能放任你不管。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戰役,難不成,相信你也想憑自己的力量戰勝昔日的情敵,揚眉吐氣吧!」
風宸是個驕傲的人,事關男人的尊嚴,他不怕風宸不答應。
「再說了,你讓她留在青州,就不怕她身份暴露,被風曜鑽了空子?在武安
子?在武安,我可以保護好她。作為交換條件,我可以保你西北無憂,避免腹背受敵。」
真正打動風宸的,卻是宋汐的安危。
安笙說得對,他確實擔心她與風曜相遇。
「你有什麼條件?」他才不相信,安笙會這麼好心。他也是宋汐的情人,帶她回家,犯不著下這麼大的餌。
安笙一展摺扇,遮住唇角,眼中精光四射,「十座城池。」
風宸抿了抿唇,沉聲道:「成交!」
他如今最大的敵人是風曜,應當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
再者,風陵內亂,難保武安和昭然不會趁虛而入。
提前協議,也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至少,武安這邊,他暫時不用操心了,不是麼?
至於這十座城池,他遲早會拿回來。
吃飯時,宋汐布菜都是左右各一份,誰也不虧待。
小路看著,心中羨慕,宋翎側目看了他一眼,體貼地給他夾了幾筷子菜。
暗示道:人家是情侶,你就跟著比了。
也不知小路這榆木疙瘩領會了沒有。
宋汐見安笙不挑刺了,宸宸也安安靜靜地吃著。
一頓飯吃的十分平和,她卻滿腹疑惑。
這兩人,好似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樣也好,至少,不再針鋒相對了。
她卻不知,這只是表面和平,暗潮洶湧。
……
吃過飯,宋汐和安笙回到住所,一進屋子,安笙就從後面抱住宋汐,「汐,我要回武安了。」
宋汐身子一僵,隨即轉過身來,笑道:「你是一國之君,確實不宜離朝太久,什麼時候出發?」
安笙將嘴巴一撅,不滿道:「你不愛我了,你都不留我。」
宋汐掛了一下他的鼻子,取笑道:「那是因為留不住,你還能拋下你的家國,不做皇帝不成?」
安笙哼了一聲,「有何不可!」
「胡鬧!」話是這麼說,語氣卻寵溺,「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張羅了在路上吃?」
安笙乖巧道:「我不挑食,你愛吃的,我都愛吃。」
宋汐就笑了,宸宸在飯前說了一句「不挑食」,他居然記到現在,可不是心眼小的像針鼻麼!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你回武安,準備我愛吃的作甚?難不成——」
安笙伸出食指點上她的嘴唇,吐氣如蘭,「沒錯,我要帶你回武安。」
「胡鬧!」宋汐這回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板著臉道:「我不會隨你回去。」
安笙蹙眉道:「為什麼不去,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去做我的皇后,哪怕你要做女皇,也沒什麼不可以,除了三宮六院我什麼都能滿足你。」
宋汐震驚於他的手筆,半響才道:「江山社稷豈能兒戲,你父皇母后於你有養育之恩,於情於理,你也該武安的社稷傳承下去。至於皇后,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欣慰,只是,還不到時候。」
「說白了,你就是不想去。」安笙甩開她,走到床邊坐下,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是因為風宸嗎?」
宋汐解釋道:「宸宸這場戰很關鍵,我不放心他,你先回武安,等我這邊事了了,我就去找你。」
安笙忽然換了一種語氣,頗有些勸導意味,「你從小將他養大,什麼事都想替他操心,你有沒有想過,他已經是個男人了。他有他的驕傲,有他的尊嚴,他想要證明自己,即便不依靠你,也能達成所願。再說,風宸都已經同意你跟我回武安了。」
宋汐一開始還只是緘默,聽到最後一句,猛地抬頭,「你說什麼,他同意了?」
安笙嘲諷一笑,「不信你去問他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讓我想想。」
……
宋汐終究還是同意隨安笙回武安了,她說得對,宸宸已經長大,是該放他翱翔了。
再者,安笙說他母后一直籌謀著替他選妃,臣子們也蠢蠢欲動,他想帶她回去,堵住悠悠眾口。也想見將她引見給他的母妃,告訴她,這是他最愛的女人。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溫情款款,宋汐被他說得有些心動了。
心道,隨他回一趟也好。
省的她不在時,那些鶯鶯燕燕往他跟前湊。
他如今可是一國之君,集權力富貴於一身的掌權者,多少女子削減了腦袋爬他的床。
若他身邊的人還助長此行為,一個不小心,還真怕給她戴綠帽。
得她首肯,安笙別提有多高興了,見誰都是笑臉相迎。
連對著風宸,也不拈酸吃醋了。
只是風宸,似乎不是很開心,笑容也有些勉強,看得宋汐心裡也不好受。
宋汐好不容易說服安笙,臨走前陪風宸一夜,雖然安笙很不情願。
但他清楚,她飛去不可,撕破了臉,誰都不好看。
宋汐不知道,當她離去後,安笙氣的摔了杯子。
蓮音一面吩咐下人收拾地上的碎屑,一面勸道:「陛下既然已經接受了他,何必生這樣大的氣?」
安笙尖聲道:「誰說我接受他了?這只是權宜之計,她心心念念著他,我不接受行麼!估計那人也是那麼想的。」
蓮音嘆了口氣,無語。
卻見安笙忽然拖著下巴,目光幽幽地落到窗外,半怒半怨道:「以那人的性子,今夜該成就好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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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吃宸宸,最近有點卡呀,阿西吧~不過每日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