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棟幾乎是大步跑到他身邊,到了近前,又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停在與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八→八→讀→書,.↓.o≥
厲淳一身素白,臉若桃花,明眸善睞,整個人宛若冰雕玉砌般的潔淨。
陳棟只覺得對方艷光懾人,讓人不敢直視,他禁不住心如擂鼓,激動得都結巴了,「淳兒,你,你來了!」
厲淳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接收到他的目光,陳棟耳根都紅了,一顆心熱得就像烙鐵。
一旁的陳母也走了過來,看著厲淳一臉地驚艷。
臉還是那張臉,可給人的感覺確實完全不同了,竟讓她不敢確認,「這,這是是淳兒?」
陳棟生怕陳母言語無狀,衝撞了厲淳,忙道:「是淳兒,從前他失憶了,如今,什麼都想起來了,他是兒子的貴客。」
言下之意,提醒陳母不可將淳兒當傻子一樣對待了。
陳母是個伶俐人,當即,明白了兒子的言外之意,摸不准厲淳的身份,也不敢多說,只得陪著笑道:「來的正好,家裡做了好飯好菜,一起回家吃吧!」
陳棟正有此意,聞言,熱切地看著厲淳。
厲淳在陳家村也就陳棟一個「熟人」,眼下也無處可去,便點了頭。
回去的路上,陳母自覺地走在前面,如今的厲淳,離得近了,讓她混不自在。對上他的那雙眼,竟讓這個老實的婦人緊張得連手都不知道怎麼擺了。總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貴氣,與她們這些底層人是完全不同的。
陳棟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厲淳說,每每看見他那張冷臉,卻不知道怎麼搭話。
如今的厲淳,周身散發著的一種化不開的冷氣。不是對人的嫌惡,而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相信他是無意的,卻無形中打擊著人的熱情。
眼見到了家門口,陳棟仍沒有與他說上一句話,不由得有些挫敗。
很快,他看著一桌的好菜,又拾起了信心。
他雖然不能與他互訴衷腸,完全可以招待好他呀,讓他感受到陳家村的淳樸民風,溫馨的家庭氛圍。厲淳既重回這裡,對這座小山村未必沒有懷念。
陳父見厲淳前來,也有些吃驚,卻還是熱情地打了招呼。
陳母將他拉進廚房,嘀咕了一陣,陳父再出來時,看厲淳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樣了,那是對客人的尊敬。
因不知厲淳的真正身份,陳父陳母對厲淳的態度還算自然,吃飯時,熱情地叫厲淳多吃菜,不要客氣。
厲淳只是點頭微笑,他的笑容也很淡,眼睛裡閃著莫名的光暈,那是對昔日的懷念。
陳棟看他吃的不多,碗裡大多是白飯,忍不住給他夾了幾片肉。
夾菜的時候,他特意拿了一雙新筷子,鄉下人根本不會那麼講究,但是陳棟念及他的身份,還是用了點兒心。
厲淳看著碗裡的五花肉,微微蹙眉,似有些糾結。
陳棟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沉吟道:「若不想吃,便算了。」
厲淳略一猶豫,最終還是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吃好了,你們慢吃。」說罷,起身走進了院子。
見此,陳棟三倆下扒完碗裡的飯,也放下筷子,對二老道:「爹,娘,我也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老兩口看著陳棟的背影,面面相覷。
陳父道:「平素,這小子都要吃三大碗,今日拿小碗,怎麼也得吃五碗,如今不過兩碗就吃好了?」言下之意,這小子沒有吃飽,卻不明白他此舉的意義。
陳母卻是個明白人,用筷子指了一下厲淳碗裡的半碗飯道:「喏,這位沒吃完,他也沒心思吃了!」
陳父蹙眉沉思……
厲淳站在院子裡的棗樹下,陳棟輕輕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輪彎彎的月亮,他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不由得收回目光,看厲淳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道:「飯菜不合胃口麼?」
因著這幾日他回家,家裡都是大魚大肉,這在村子裡算是很豐盛的飯菜了,是過年才有的待遇。可厲淳是什麼身份?平日裡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相比起來,他們家的伙食就粗糙了。
厲淳沉默片刻,淡淡道:「挺好的,我一向吃的不多。」
陳棟脫口而出道:「你以前的胃口可是很好的。」
對方那雙目光稜稜的眼睛,陳棟不自覺地別開眼,摸了摸後腦勺,訕訕道:「那你什麼時候餓了,記得跟我說,不要跟我客氣。」
聞言,厲淳輕輕勾了勾嘴角,低聲道:「謝謝。」
陳棟覺得他的笑容很好看,卻少了點什麼,不像是發自內心的,更像是疏離客套。
雖然這對於厲淳來說,已經很難得了,至少,他還顧忌著他們一家的感受,沒有擺皇帝的架子,更沒有挑三揀四,表現出明顯的嫌惡,可是陳棟心裡還是很難受。
他很想讓他回到從前,因為那時候的淳兒,是真心的快樂,而不像現在,滿腹心事,卻又什麼都不肯說,讓他想幫忙都沒有辦法。
厲淳說要出去走走,陳棟不好阻攔,也不好意思跟著,他的眼神太明顯,想要一個人靜靜。
可陳棟不願放棄兩人難得的相處機會,遂回地窖搬出一壇老酒。這酒對於富貴人家而言,沒什麼稀奇,但對於老陳家,可是他爹珍藏了十幾年的寶貝。總共也就兩壇,這麼多年,他爹再好酒,也沒捨得喝,是打算陳棟娶媳婦兒再開封的。
如今,見陳棟把酒挖出來,陳老爹頗為吃驚,「虎兒,你咋把你的媳婦酒挖出來了?」
陳棟因他爹的話鬧了個大紅臉,粗著嗓子道:「什麼媳婦兒酒,當著客人的面可別亂說,這好酒就要趕在好時候喝,如今就是好時候,我拿他招呼貴客呢!」說罷,也不等陳老爹再問,拎著酒罈奪門而出。
陳老爹那個納悶,忍不住問陳母道:「淳兒什麼身份,竟還被他當貴客了?」
陳母斜他一眼道:「管他什麼身份,在虎子心裡可貴著呢!從前傻的時候,虎子就喜歡跟他耍,如今人好了,看著不是個好相與的,虎子還這般黏糊。他若是個女娃,娶回來倒也好,可惜是個男人,這般上趕著,可就不那麼好看了。」
陳老爹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我看淳兒那孩子貴氣著呢,不像是一般人,就算你願意,人家也未必肯的,你就別瞎操心啦!」
……
陳棟拎著酒罈,直奔葉家小屋。
透過破敗的牆垣,遠遠地瞥見了那道熟悉的白影,背對著他坐在屋頂,薄薄的衣擺被夜風一吹,越發顯得單薄孤寂。
陳棟身形一頓,他就知道他會來這裡,更確切的說,他之所以會來陳家村,就是因為這裡是他和葉哥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吧!
幾乎在他靠近屋子,屋頂上的人便警覺地看了過來,見是他,訝異地挑了一下眉頭。
陳棟咧嘴一笑,朝他舉了舉手中的酒罈,然後搬來牆角的梯子爬上了屋頂。
他不會輕功,也不會武功,打仗全憑力大勇猛。
屋頂是茅草屋,踩在上面極不踏實,陳虎有些擔心會陷下去,直到挨著厲淳坐下,一顆心才落到實處。
「淳兒,要喝酒嗎?」陳棟撕開酒罈的封口,將罈子遞給厲淳。
厲淳沒有說話,卻揭過酒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陳棟靦腆地開口,「不是什麼好酒。」
「無礙!」厲淳勾了一下嘴角,就著酒罈,仰頭喝了一大口。
酒入喉腸,他忍不住輕聲咳嗽,臉頰頓時嗆得通紅,酒漬順著順著下巴往下流,有的滴在鎖骨,有的順著衣襟淌進胸膛,襯得肌膚如玉一般的白皙潤澤。
陳棟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臉上熱的厲害,不是醉的,而是臊的,可厲淳一咳嗽,他便嚇得什麼旖旎心思也沒了,忙伸出手拍著他的背,替他順氣,「淳兒,你沒事吧!」
淳兒搖搖頭,隔開了他的手,將酒罈扔進他懷裡。
陳棟手忙腳亂地接住酒罈,再去看他時,他已經抬頭看天了。
陳棟不明白,這月亮不是彎就是圓的,每天都掛在天上的,有什麼好看的,反而厲淳不怎麼搭理他,讓他心裡鬱悶,也舉起罈子喝了一口酒。
他在軍中不但煉出了本事,也煉出了酒量,這口酒喝的猛,卻酣暢淋漓,滿嘴是爽快的滋味,不似淳兒,一看就是不慣會喝酒的。
淳兒的確不太會喝酒,加之鄉下的酒雖糙卻烈,一口下去,胃裡已經火辣辣的了,臉上也起了兩團紅暈,目光濕漉漉的,像被雨後的露珠潤過似的迷人。
但他本人卻毫無察覺,而是目無焦距地看著虛空,心裡空的厲害。
即便這個時候,他仍舊想著她,而她,卻忘了他。
好好的通著信,為什麼突然就沒消息了呢!
為什麼……
不得不說,陳棟的酒來的正是時候,喝酒誤事,換做平常,他未必肯喝酒。心中愁苦,反而會借酒消愁。
於是,當陳棟的酒再次遞過來時,他沒有拒絕。
兩人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的,不一會兒便喝了半壇下去。
厲淳的臉越來越紅,眼蒙蒙的,濕濕的,陳棟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他。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陳棟不似之前那樣木訥口拙,而是很自然地打開了話匣子,「淳兒,還記得你當初走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麼?」
他的語氣充滿了緬懷,如數家珍似的。
厲淳顯然不記得了,偏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有關於宋汐的事情,細枝末節他都記得清楚,旁人的事,若無重要的厲害關係,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事。
陳棟看出了他的迷惑,卻一點也不介意,反而很高興能有陳述的機會,「我說,等我當了大將軍,會回來找你,再也不讓別人欺負你。我說的話,現在還算數的。」他定定地看向厲淳,目光溫柔而堅定,還有一種期盼。
厲淳轉過頭,仰頭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陳棟眼中一暗,手伸向懷中,慢吞吞地摸出一塊手帕。
手帕因為長時間地被人撫摸,已經有些泛舊發黃了,卻被陳棟珍視地捧在手心裡,他看著手帕,就像注視著心愛的"",「這是你當初給我的,你還說,等我當上大將軍,會給我送上一份大禮。」
聞言,厲淳倏然轉過頭來,蹙眉看著陳棟,目光極其冷淡,帶著一些銳利,「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陳棟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心裡卻仿佛被針扎了一下,有些難受,不由得收回目光,悶悶道:「我,我沒想從你這裡要什麼。」
厲淳涼薄地勾了一下嘴角,目光有些嘲諷,像是在無聲問他:那你還跟著說這個?
陳棟感覺更難受了,禁不住眼眶發熱,終究鼓起勇氣,抬頭對他說道:「淳兒,我只想讓你像從前一樣,當我是虎子哥,我,我也會像從前一樣地照顧你,不,比從前對你更好,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除卻厲淳,他從未在一個人面前這樣軟弱無力不自信。
厲淳就笑,笑出了聲音,嗓音清脆如銀鈴,頗有幾分當初的模樣。
但是陳棟明白,對方只是覺得可笑,甚至笑他的天真。
果然,厲淳開口了,語氣又冷又硬,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惆悵,「別說傻話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說罷,他又連著灌了好幾口的酒,喝得又凶又猛,嗆得他直咳嗽,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但他仍是笑,只是笑的苦澀而悲哀。
陳棟覺得他是真的想要哭的,也明白,他話里包含的不止一個意思,不然他不會這樣難過。
他覺得心疼,卻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笨拙地給他順著氣。
拍著拍著,厲淳靠在了他的肩頭。
陳棟渾身都僵硬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敢低下頭去看他。
厲淳閉著眼睛,眼角發紅,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液體,那是他方才嗆出的眼淚,亮閃閃的,脆弱又動人。
陳棟心跳的厲害,一動也不敢動,結結巴巴地開口,「淳,淳兒!」
厲淳沒有睜眼,眉頭微皺,似是有些難受,嘴裡吐出模糊的字眼,有些懷念,又有些傷心。
陳棟聽出他是在叫某個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誰。
陳棟知道,這人是真的醉了,心裡卻軟成一片。
他很享受,被他信任的感覺,即便只是無意的。
他的睡眼實在太美麗,卸下了冷漠防備,亦如當初。
他幾乎是看痴了,卻不敢多看,他怕管不住自己的手,想要觸摸他的睡眼。
他便抬起頭,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去看天上的明月。
忽然有些明白厲淳的心情,月亮並不好看,但當你盯著它,心裡會湧現出很多的東西。
不過是,睹物思人罷了!,o
他幽幽地開口,「淳兒,我說的話,是作數的,無論你信不信,我什麼也不要你的,我只想單純地守護你。」
我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因為你。
這已成為我的信念,無論你認不認可,我都會做到底。
你是我心中的明月,即便得不到,我也會仰望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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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虎的戲份是為他後面叛變做準備~~另外,兩人就像小蔥炒豆腐,一清二白,從頭到尾都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