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宸王府還有許多空房間,但安笙堅持要和宋汐住一屋。
這事兒,有一就有二,上次縱容,這次,宋汐也就不好多說什麼。說多了還怕這妖精不高興,又整出什麼么蛾子。
就是宸宸那不好交代,果然,到了晚上,宸宸差人來說,不過來了,還說這幾天都在自己屋裡用飯。
安笙一撇嘴道:「他愛來不來,咱們吃咱們的。」話說如此,他眼裡的高興,可是掩都掩不住。
宋汐有些惆悵,轉念一想,這兩人水火不容,湊在一起就是天雷勾地火,分開了也好。
宸宸主動避讓,讓她稍有欣慰。
眼角瞥見安笙得意的神情,又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安安也能懂事一點呢!
很多時候,都是安安煽風點火,故意激怒宸宸。
泥人都有三分血性,宸宸脾氣再好,也受不得安安三番幾次挑釁。
要是安安肯消停,宸宸定然不會這麼排斥他。
可安笙就是這種張揚又霸道的個性,有理沒理都要爭一個贏。他嘴上說的好好的,回頭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典型的左耳進右耳出。
風宸不來,飯桌上就剩宋翎、小路、宋汐、安笙、四個人。前兩個都是不說話的,宋汐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整個飯桌就安笙一個人在忙活。
一會兒給她夾這個,一會兒給她夾那個,還不是放在碗裡,而是塞進她嘴裡,那個殷勤勁兒,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風宸不在,安笙感覺空氣都被淨化了的感覺。
什麼時候,這個人能永遠的消失就好了!
「來,吃片青菜!」
當安笙再一次將食物夾到她嘴邊,宋汐終於忍不住了,「安安,我可以自己吃。」
安笙理所當然道:「你吃我餵的就可以了,來嘛,親愛的張嘴,本公子親自服侍你,你還有啥好挑的!」
宋汐道:「那我碗裡的食物不是浪費了麼?」
安笙瞥一眼她碗裡幾乎沒動的食物,瞬間笑彎了眼睛,「那好辦,你餵我呀!」
宋汐:「……」
真覺得自己嘴賤了!
安笙迫不及待地張開嘴,朝她拋了個媚眼道:「來吧,親愛的!」
宋汐尷尬得撫額,瞥了一眼兀自扒飯的宋翎和小路,壓低了嗓音道:「這麼多人看著,差不多得了啊!」
安笙沒所謂道:「都是自己人,怕什麼?」
宋汐愕然,什麼時候,安笙把宋翎和小路當自己人了!
說來也怪,安笙和風宸百般不對付,對宋翎和小路倒是寬厚得緊,也沒見他針對他們倆,反而見了面是有說有笑的,儼然是一家人。
宋汐想,若他也能對宸宸這樣,該多好呀!
見她發呆,安笙瞬間不依了,扯著她的袖子撒嬌道:「快點嘛,這頓飯我光顧著餵你了,都沒吃上幾口呢,可餓了!」
宋汐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額,做出一個你活該的表情,「那你還不好好吃飯。」
安笙順勢握住她的手腕,含情脈脈地開口,「那還不是想讓你享受一下帝王待遇,吃的舒服點嘛,挨點餓又算得了什麼!」
宋汐聽得直好笑,「那現在我享受完了,你可以好好吃飯了吧!」
安笙嘴巴一撅,委屈道:「可你還沒有餵我。」
宋汐真是拿他沒有辦法,只得說道:「那就餵幾口,剩下的自己吃。」
「好吧!」安笙不甘不願地點頭,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宋汐一邊餵他,一邊埋怨,「這麼多人看著,也不害臊。」話雖如此,眼裡卻滿是寵溺。
安笙咀嚼著食物,百忙之中抬起頭來問宋翎道:「宋翎,你覺得我這樣不好麼?」他眨巴著大眼睛,定定地望住宋翎。
他的眼睛又亮又潤,眼神天真又桀驁,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只要不是鐵石心腸,心都會軟化了。
宋翎微微笑了笑,溫聲道:「你們開心就好。」
小路則是一臉艷羨,他一直留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嫉妒,只是羨慕。
她也想像安笙這樣對宋汐撒嬌,他也想被宋汐這樣寵著。
可二十幾年來的殺手生涯,讓他習慣了自律隱忍,委曲求全,更做不來這般服軟示弱的姿態。
其實,不止是他,除了安笙,宋汐身邊的任何男人都做不來安笙這般的軟媚姿態。
這個時代的男人,心裡始終有著作為男人的驕傲自尊,不可折辱。除非心理變態、心智不全或者迫不得已,否則,他們決不允許自己像女子一般獻媚討好,撒嬌賣萌。即便心裡想,也做不來,即便做了,也遠沒有安笙做的這般天質自然,讓人看了打心裡喜愛,從而達到軟化人心的效果。
安笙什麼心理問題都沒有,而是他來自現代,心裡接受能力強,他也了解宋汐,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故而做起來毫不造作。
……
吃完飯,宋汐和安笙在花園裡散步消食,宋汐狀似無意地問道:「安安,你什麼時候回武安?」
有好幾天沒見到宸宸了,宋汐真想去看看他。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好不容易養好的胃,可別再舊病復發了。
這妖精看得自己看得死緊,每當她想去看風宸,幾乎都能被他看穿,從而讓計劃胎死腹中。
雖說宸宸的避讓避免了兩人發生爭執,但宋汐依舊不想處在這種夾燒餅的狀態。
若只和一個人住,她哄好一人,無可厚非。三個人住,就要兩者兼顧,顧此失彼,不是對另一個人太不公平?
偏這妖精一點自覺都沒有,宸宸的大度都餵了狗了,他就一點也不覺得羞愧嘛!
她明示暗示地說了好幾次,他愣是裝作沒聽懂,若惹急了他,就跟你紅眼。
宋汐真是跟他吵怕了,吵也不見得吵得贏,這傢伙嘴巴厲害得緊,又會軟硬兼施。她還沒叫屈呢,他倒先紅了眼了,懵說是真是假,他提起當初,她一看見他的眼淚就心疼,到最後低頭的還是她。
何況,他說的沒錯,久不見面,他想跟她多待一會兒有錯麼,沒錯!
安笙步子一頓,偏過頭來看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沒有了,「你這是在趕我走?」
宋汐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對,想著是不是自己的語氣不夠委婉,連忙握著他的手道:「哪兒的話,我不過是隨便問問。」
安笙眉頭一松,淡淡道:「過幾天吧!」
宋汐鬆了口氣,「那就好!」
安笙掙開她的手,揚眉冷笑,「你就這麼盼著我走?」
宋汐深吸一口氣,扯了個笑道:「哪的話,我只是想你貴為一國之君,定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處理,可別因私廢公。」
安笙定定地看著她,似笑非笑道:「對我來說,沒什麼事情比你更重要。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離開的時間也夠長了,該回去了。」
宋汐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安笙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捨不得離開你,你在青州也待得夠久了,不如和我一起回武安,趁此機會,把我們的婚事給辦了。」
宋汐身體一僵,半響,才幹巴巴道:「這不好吧!」
安笙無所謂道:「有什麼不好?你要見風宸,也見到了,和他朝夕相處這麼久,什麼衷情也訴完了吧!還是,你心裡只想著他,若不是我來找你,你是不是壓根就忘了我這個人?」說到最後,已是滿面陰沉。
每當聽他拿風宸作比較,宋汐就覺得心神俱疲,「安安,別鬧了,眼下青州形勢嚴峻,我怎能在這個時候離宸宸而去。」
每當這個時候,宋汐向著風宸,安笙就會化身火藥桶,一點就炸,「他的事是事,我的事就不是事了?封后的聖旨我早就發了,就等著你成親,你一走了之我也不怪你了,如今親自上門來找你。你非但不跟我回去,還口口聲聲為著別的男人著想。你這麼能操心,怎麼不見你替我著想呀?你知道你扔下一個爛攤子給我,我收起起來多累嗎?我在群臣面前顏面掃地,還得在母后那裡給你打掩護,免得她對你有成見,見了你還要強顏歡笑,免得你心裡不痛快,對我有成見。可你呢?你一點也不體諒我,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安笙越說越激動,雙手握拳,兩眼發紅,一副處在情緒暴走的邊緣。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氣勢陡然弱了下來,眼睛一紅,眼淚如珠般的從臉頰上滾滾而下,止都止不住。
他的憤怒是真的,但他始終記得,宋汐吃軟不吃硬,真要把她氣走了,便宜的可是風宸。
一想到這個,縱有天大的怒火,也熄滅了大半。
作為一個高情商的人,首先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以怒,絕不能失控。
宋汐本來因他過激的行為有些煩躁,見他主動示弱,反而心疼,覺得是自己混蛋了。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你別哭啊,我心裡絕對有你,否則天打雷劈行不行?」她一邊哄,一邊給他擦眼淚。
安笙沒有拒絕,一邊抽噎,不忘堅持立場,「我不要你說這些沒用的,我只要你和我回去。」
宋汐犯難,半響才道:「讓我考慮一下好麼?我總得跟宸宸商量一下。」
安笙懷疑地看著她,「這不會是你的緩兵之計吧!」
宋汐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愛疑神疑鬼,上次不辭而別的確是我有欠妥當,既然答應你,就會好好考慮,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聞言,安笙這才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
宋汐捏著他的臉道:「這下高興了吧!動不動就哭,丟不丟人呀!」
安笙下巴一抬,傲嬌得不得了,「你都不怕丟人,我怕什麼呀,你可是罪魁禍首!」
「還有理了你!」宋汐伸手在他腰上撓了一爪子。
「哈哈!」安笙就咯咯地笑,「別,別撓那裡……癢……哈哈……別撓……」
宋汐見他怕癢,越發不依不撓。
於是,整個花園裡都充斥著安笙討饒的笑聲。
遠在書房辦公的風宸,聽著花園裡隱隱傳來的動靜,氣的摔了摺子。
蓮音則在暗處豎起了大拇指:陛下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呀,這小眼淚簡直收放自如啊,他對自家陛下,真是越來越有信心了呢!
……
又過兩日,鄭龍的死訊傳來,蓮音興沖沖地跑到安笙面前,一臉崇拜道:「陛下果真神機妙算。」
安笙用杯蓋鋝了鋝杯中的茶葉,得意一笑,「早說了,一切盡在我的掌控當中。」
這一招反間計,他使得極好。
他之所以打壓風宸,是為日後與他爭霸,能保證自己在力量上的優勢。
可風宸不是這次戰爭的最終目標,他的目標是風曜。
那個人傷害了宋汐,他必然不會放過。
風宸比他更想要風曜的命,所以他不必沖在前頭,而是選擇借刀殺人。
在這個過程中,他只要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之所以潛入鄭軍,也是計劃好的:先借鄭軍之手削弱風宸的力量,再離間鄭軍和盛京,給風宸造勢,借風宸之手除掉風曜,自己則坐收漁翁之利。
鄭龍愚忠,要他背叛盛京,除非他死,所以他不得不死。
陳棟從兵的時間不長,作戰雖勇,對王朝的忠誠度卻沒那麼高,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鄭龍給的,與鄭龍情同父子。如若讓他知曉鄭龍死於風曜之手,以他剛強之性,如何肯為仇人效忠?不反叛就不錯了!
而風宸,必然會把我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策反不了陳棟,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與他達成協議,在接下來的戰事中袖手旁觀。
如此,風曜,必亡!
……
與此同時,宋汐也找到了風宸。
「宸宸,鄭龍居然死了!」宋汐的語氣充滿疑慮,畢竟,鄭龍死的太蹊蹺了。市面上流傳著許多說法,有暴斃的,有疾病身亡的,還有說被刺殺的。
風宸則相對淡定,「鄭龍死的的確蹊蹺,鄭軍當中,還流傳著另一個說法。」
「什麼?」
「鄭龍死在自己人手裡。」
「鄭軍內訌?」
「不!」風宸眼神一凝,「是風陵內槓,風曜疑鄭龍二心,想要奪權,故派人刺殺了鄭龍。」
宋汐不可思議道:「風曜是瘋了嗎?」
膠州王已然叛變,整個盛京有實力打這場仗的只剩鄭龍。
殺了鄭龍,誰來幫他打戰?
據她所知,風曜是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怎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簡直是在自掘墳墓。
風宸眼中閃過一絲異光,「所以說,這不可能是風曜做的。」
知己知彼,風曜若是這般愚鈍,這場戰他也不會打的這般辛苦。
「不是他做的,鄭軍中怎麼會有這樣的流言?要麼這就是事實,鄭家軍不滿盛京殘害忠良,借輿論造勢,消極反抗,要麼就是鄭軍中有人奪權,殺鄭龍後將此事嫁禍給盛京。」
鄭軍是出了名的紀律嚴謹,若上面控制得好,這樣動搖軍心的流言根本不可能傳出來。只能說,是鄭軍高層有意讓流言擴散,從而達到某種目的。鄭龍一死,如今掌權的是他的義子陳棟,也是此事的最大收益者。她不相信風曜會自毀長城,寧可相信是鄭軍內槓,陳棟想要奪權。
風宸卻道:「無論是哪種,對我們都有利,短期內,鄭軍不會對青州出兵。陳棟如此行事,即便沒有反心,也對盛京存了不滿之心。如若我們能說服陳棟袖手旁觀,便可直取盛京,取風曜而代之。」
的確,盛京在戰爭中能依仗的只有膠州王和鄭家軍,還有護衛皇城的兩萬大軍。其餘游兵散勇,不足為慮,如今,膠州王已反,如若鄭家軍再「反」,皇城的兩萬禁軍根本難以抵擋青州十萬大軍。
屆時,盛京,必亡。
宋汐蹙眉道:「只是,陳棟會袖手旁觀嗎?」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最關鍵的一環。」
宋汐問,「怎麼確定?」
風宸沉聲道:「我想親自走一趟!」
宋汐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行!」
風宸知道她是關心自己,心下一暖,卻不願錯過這次機會,「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前往,方能顯出我的誠意,別的人,不夠分量。」
宋汐沉默半響,忽然開口,「別的人不夠分量,那我呢?」
風宸一口拒絕,「不行,太危險了!」
她胸口那一刀,他現在還心有餘悸,決不能讓她再入虎口。
宋汐抱臂道:「怎麼,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見風宸不語,宋汐又道:「放心吧,宸宸,我的傷已經快好了,等過幾天,我完全好了,一定沒問題的。上次我是要救人,如今隻身一人,只要不戀戰,沒人攔得住我。」
「可是——」
宋汐打斷道:「你要是去了,他們將你扣住,青州就完了,相反,只要你坐鎮後方,他們不敢將我怎麼樣!答應我,不然,我不會讓你去,這次計劃取消!」
風宸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半響,長嘆一聲,擁她入懷,「嵐嵐,你叫我怎麼報答你!」
「以身相許呀!」宋汐反抱住他的腰,「這幾天安安老纏著我,我沒辦法來看你,你只需知道,我心裡有你,你別胡思亂想,也別跟他一般見識,我為你做什麼都願意。」
聞言,風宸沒有說話,只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