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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色陰陰的,風也吹的厲害,果然沒過多久,天就開始下起了雨。雨下的並不大,但是帶著初春的涼意,浸濕了衣服還的確是讓人覺得冷的很。
「我該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安瑞站起身,然後半彎著腰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還有,生日快樂。媽媽。」
在往停車場那邊走的時候,雨下的又大了些。三月份,乍暖還寒的,最是容易讓人生病的時候。安瑞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外套,稍稍加快了一點步伐。
這個時侯已經快到中午了,各路拜祭的人差不多都要離開了,狹窄的小路上卻偏偏又來了一個人。
來人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一張墨鏡遮住了半張臉,讓人分不清長相與年齡。他抱著一束白色的風信子,步子走得很快,繞過擋在路中央的安瑞,很快就走遠了。
安瑞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但倒也沒有多想什麼,只是趕緊朝著謝思凱停車的地方走了過去。
學校那邊是請了一天的假,和謝家父子在外面簡單地吃了一個飯,安瑞便索性讓謝思凱直接將他送回了安海成的小別墅那邊。
「小少爺。」本來正在做著衛生打掃的女傭見安瑞回來了,連忙停下手上的活計,朝著安瑞這邊走了過來,「您回來了?」
安瑞點了下頭,將書包遞給她,隨口問道:「這裡就你一個?」
女傭接了安瑞的書包,應了一聲:「安先生在少爺出門後不久也就出去了,周小姐被張家太太她們約出去打牌去了,先前已經打了電話,說是中午不回來吃了。」
「張家太太?做電器的那個張家?」安瑞清清淡淡地笑了起來,「倒是沒想到,周姨的手都已經伸得那麼長了啊。」
女傭聽著安瑞的話,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拿著他的書包,也不接話。安瑞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轉身上了樓:「我去洗個澡,幫我準備一下衣服。」
「好,我這就去。」女傭跟在安瑞身後趕緊道了一聲。
洗了一個熱水澡,安瑞感覺整個人好像舒服了一些。出了浴室看了眼時間,才剛剛一點半。
女傭等在外面,見安瑞出來了,便問:「小少爺用不用我簡單做點午飯……」
「不用了,」安瑞繞過女傭,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我去樓上睡一會兒,沒事不要上來打擾我。」說完,直接端著裝滿了熱水的玻璃杯上了樓。
喝了熱水,躺在床上,暖洋洋的房間很快就讓人有了睡意。安瑞閉著眼,恍恍惚惚的,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哭。背對著他,蜷縮著身子,哭的撕心裂肺的。
安瑞被這哭聲吵得不行,他望著那個不停顫抖著的背影,有些難以理解:有什麼事能值得個大老爺們兒這麼哭?哭難道就能解決什麼問題了?
跟個丫頭片子似的。
然後,他就聽到那個男人含含糊糊地開始說話,一遍一遍的,許是因為喊的時間太久了,聲音變得嘶啞的厲害,聽起來像是砂紙摩擦著物體表面一樣,粗糙刺耳。
安瑞卻莫名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他皺著眉稍稍走進了一些,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瑞……瑞,瑞瑞……」
再然後,安瑞就被驚醒了。
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擋著,透不出一絲光亮。安瑞伸手擰亮床頭的小燈,半坐起身,靠在牆壁上,仰著頭深深吐了一口氣。
做什麼夢不好,竟然會夢到安哲在為他哭?安瑞扯了扯唇角,哭什麼?哭他死後再也沒有人對付安家,對付他了麼?
哈!
他這一覺睡得有些長,這下看一看時間,都已經快到五點了。被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弄的沒了睡意,安瑞也不打算再睡一次回籠覺。伸手掀了被子剛準備起床,那頭門口便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來了。
起床開了門,抬頭便對上女傭那張露出幾分猶豫侷促的臉。
「怎麼了?」安瑞問道。
女傭看著他,道:「安先生回來了。」
「哦?這個點就回來了?」安瑞若有似無地笑了笑,「今天回來的倒是真早。」懶洋洋地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你先下去準備晚飯吧,我去洗個臉,等會兒就下去。」說著就準備關門。
「等等,」女傭卻不等安瑞關門,連忙伸手抵了抵門,見著安瑞靠在門上正望著她,有些欲言又止,「安先生他……」
「有話就說。」安瑞看著女傭吞吞吐吐的表情,本來被自己強性壓抑住的煩躁又重新涌了上來,「我爸怎麼了?」
「他,」女傭快速地掃了一眼安瑞,「他這次回來,還帶了個跟少爺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說是……」
「我的兄弟?」安瑞眨了下眼,突然笑了,「哦,這事兒啊,不就是我爸要收養個孩子麼,又不是什麼稀奇事,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
女傭看著安瑞,發現他確實像是不介意的模樣,然後這才像是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是是是,都我太大驚小怪了。」女傭笑著,「既然少爺這邊沒事,那我就先下去做事了。安先生在樓下等著給你介紹那個孩子呢,小少爺也快些下來吧。」
安瑞「嗯」了一聲,向後退了半步,然後「砰」地關上了門。
兄弟?呵,哈哈,兄弟?安瑞背靠著門,突然想到昨天夜裡,他和他爸之間的那段對話。
「爸,你明天有事兒麼?」
「明天?明天……唔,有點事。瑞瑞,你知道的,爸爸最近都特別忙。怎麼,你想爸爸了?」
「嗯,是有點兒。對了,爸,你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明天?二十五……二十五……我看看……沒什麼特別的啊。怎麼了?瑞瑞,二十五怎麼了?」
「哦,不,我就隨便問問。沒什麼。」
沒什麼。
感情他那老爸所謂的有事,就是這檔子事兒啊。
哈,哈哈哈,接回自己的親兒子倒確實比給他那個都已經埋到土裡去的親媽過生日重要得多了。安瑞笑著,起身走到柜子邊,伸手拿下擱在上頭的那個鏡框,他望著裡面那個顏色正好的女人,笑嘻嘻的:「媽,我覺著吧,能看上這麼樣的一個男人,你還真是挺悲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