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億原是想求慶豐帝給魯忠一家抬籍,好叫他們抬頭挺胸做人的。
只是季頌賢弄出好稻種來,季億就不得不給魯忠一家求爵位了。
季億現在已是宰相,他家又有八個都很上進的兒子,女兒是郡主之尊,女婿掌控整個錦衣衛,到他家這個地步,已然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可是,季頌賢弄的那糧種不封賞不足以服眾,實在是民以食為天,高產糧種對於一個國家和百姓來說都是最重要的,季頌賢這份功勞不亞於開疆擴土,哪裡能不封賞的。
可要是封賞,陛下又要從何封賞呢?
為著慶豐帝著想,也為著一家子的平靜著想,季億就給魯忠求爵位。
魯忠就是弄個國公爺沒實權又能怎樣,一家子奴才出身的給再高的爵位都不會招惹上位者的顧忌,季億這般做一來叫人看他重情重義,二來,慶豐帝不至於太難做。
果然,慶豐帝聽了這話就笑了:「難得季相一片兄弟情深,朕准了,你這位兄長便給個子,不,伯爵吧,就叫沐恩伯吧。」
「好,臣替臣兄長謝過陛下。」季億立時謝恩,心裡話,沐恩沐恩,便是叫自己一家永遠記得陛下恩典的意思,這爵位倒真是有意趣。
過幾日朕就命人傳旨,季相若無事就退下吧。
慶豐帝還想著那高產糧種的事情,也沒什麼心思說旁的事情,季億也有眼色,行禮告退出去。
一出乾清宮,季億嘴角的笑意就再隱不住,他步伐輕快的出了宮,坐上車並沒有回家,拐彎就去了給季繹在城西永安坊那邊置辦的宅子。
沒用多長時間車子在一所五進宅子前停下,季億叫人敲門,不一刻,便見魯正海探出頭來。見著季億,立時笑著過來見禮:「見過二爺爺。」
「起來吧。」季億笑著扶住魯正海:「你祖父可在?」
「在呢。」魯正海一邊扶季億進門一邊道:「這些日子為怕給二爺爺引來麻煩,祖父輕易不叫大夥出門的。」
待進了門,就看著開闊的前院。前院並沒有植樹,而是養了幾缸花,又放了幾缸水,又有側門通往後邊的院落。
這宅子雖是季億置辦下的,但他也不是很熟悉。就拿眼瞅著魯正海,這小子笑嘻嘻在前引路。
季億一邊走一邊道:「往後不必躲著了,就是江家的見著你們又能如何。」
說話間進了二門,到了一個小院裡,季億和魯正海進去。因魯忠一家子是客居在此,他們也是懂禮數的人,並沒有住正院,而是收拾了兩個小巧的院落住著。
一進門,就看著魯忠在廊下坐著曬太陽,季億笑道:「大哥。我來看你了。」
魯忠一見季億立時起身:「今兒怎麼過來了,趕緊屋裡坐,正海,去給你二爺爺泡茶。」
魯正海答應著,回頭找他娘泡了茶水過來,彼時魯忠和季億已然坐定了,季億便對魯忠道:「我才剛進宮求了陛下,不只求陛下給你們抬籍,且還賜下爵位來,陛下恩封大哥為沐恩伯。大哥還是早日做準備吧。」
「什麼?」正好魯正海端茶過來,這茶杯就這麼掉在地上。
魯忠也是大為吃驚,驚的呆呆坐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是怎麼回事?」魯忠抓著季億的手追問:「這爵位?這爵位?兄弟呀,大哥只求不再給人做奴才就成。實在受不得這爵位的呀。」
「這也是為了防止江家尋事。」季億笑看魯忠:「原是你侄女一點子想頭,尋了幾個老農在莊子上想弄那什麼高產的稻種,結果還真叫她給弄出來了,她說本沒什麼想要的,陛下又一定要封賞的,倒不如拿來給你這個伯父討個爵位。一來面上有光也叫你們揚眉吐氣,二來,也不怕什麼人尋事。」
「受不住啊。」魯忠眼圈都紅了:「侄女有本事是她自己的,她立了大功如何能恩及我這個大伯,就是侄子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已經出閣的侄女,要真因著這件事情叫侄女婿有了怨言,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說實話,季億聽魯忠這麼一說心裡是極感懷的,他這哥哥性子當真厚道,且看事通透也不是什麼貪的,實在是個很好相處又叫人很容易對他有好印象的:「那是你侄女,怎就受不住了,兄長且放心,你那侄女婿最是通情達理不過的,他不會為著這事怨怪的。」
季億拍拍魯忠的手:「求都求了,陛下恩旨過幾日就要下來,這時候說什麼都遲了,兄長還是莫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早些準備領旨謝恩吧,且兄長成了沐恩伯,便該在城西置辦一所宅子做為伯府,先前的那宅子實在有些寒酸了。」
「是極,是極。」魯忠一想也是,當前最緊要的就是得買宅子,因此問季億:「你可知哪裡有合適的宅子?說實在話,這些年我們一家子倒也存了些錢財,旁的不成,買座五進宅子倒是夠的。」
季億想了一時也沒想著什麼好宅子,便道:「且等我回去問問你侄女婿,他那裡消息最是靈通的,定能尋到好宅子。」
魯忠又要道謝,季億隻能佯作生氣,兄弟倆又親親熱熱說了一會兒話,季億才道:「既然哥哥已然出來了,又要認祖歸宗,就不能再姓魯了,再者哥哥一家的戶籍上姓氏都改過來的,哥哥還是早些改了姓才好。」
「改了,自然得改。」魯忠咬牙:「當初那人販子拿著他的姓氏給我扣上,我就一直想改姓的,只是沒有機會,這次一定得改,你回去往族譜上只管記,我以後就是季忠,我兒子是季平季安,女兒名叫季昕。」
季億聽後點頭:「如此我回去往族譜上記了,哥哥也抽空帶著兒女祭拜一下咱們爹娘吧,也好叫爹娘在天之靈能夠放心。」
一說起去世的父母,季忠立時又掉起淚來:「都是我不孝,偏生貪玩被拐了去,才帶累爹娘早早故去,叫兄弟你沒人撫養,幸好我兄弟為人剛強,又是個有福氣的,自己一個人到如今這樣,若不然,我當真是罪無可恕的。」
季億一聽就有些不贊同:「哥哥說這些做什麼,這事能怪你麼,想當初哥哥才多大的年紀,那拐子有心拐賣,你又怎麼躲得過去。」
「話是這般說沒錯,然我心裡總是不能安生。」季忠長長嘆了一口氣:「二弟,你哥哥我雖識字,然讀的書不多,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看事也不及二弟透徹,往後一切還得仰仗二弟,你那兩個侄子雖愚鈍,然都是忠厚的,也最是孝順聽話,二弟也瞧著些,好好教教他們為人處事的道理,沒的叫他們胡作非為帶累了二弟的名聲。」
「哥哥言重了,侄子們都是好的。」季億笑了笑,想及季忠有二子一女,聽說這女兒還是老來女,再想到自家八子一女,便覺得活該季家缺女兒,便對季忠道:「我聽說侄女在家,我這輩子小子太多了些,倒看著煩,不如閨女清清爽爽,侄子就先不必見了,先該見見侄女的。」
季忠一聽也樂了,立時叫季正海去請他姑姑。
不一時,季昕過來,季億打量自家這個侄女,見她應該是比季頌賢大上四五歲的樣子,二十多歲的年紀,然面色有些晦暗,皮膚也不及季頌賢的好,穿著一身藍底撒花衣裙,長長的頭髮挽了家常髻,頭上只插了幾支銀簪子,打扮的極素淨。
雖說這季昕長的很不及季頌賢明媚鮮妍,然眉眼間和季頌賢還是有些仿佛的,季億看到她低眉順眼的進來,便有幾分憐惜之意。
他因想著這孩子大約是自小生在那樣的家裡,父母兄嫂都是給人做奴才的,她就也硬氣不得,自小受的都是卑賤的教育,腰杆子都挺不直,到如今還有些畏首畏尾,何如自家姑娘如今越發的張揚鮮活。
想著這個,季億越發的疼愛季昕,招手叫她到近前打量兩眼,見她形容見老,眉目間頗有幾分疲憊之意,心下也不由嘆了一聲。
「我是你二叔,今日是咱們叔侄頭一回見面,我來的有些匆忙,倒是沒準備什麼禮物,大侄女勿見怪。」季億笑著對季昕說話。
季昕先是一愣,實沒想著那位名頭極響亮的季相為人這樣和氣,又想到原先只聽名聲卻沒見過人的季相如今這樣踏踏實實坐在眼前,且是她的嫡親二叔,心裡倒是踏實起來,也跟著一笑:「見過二叔,不敢怨怪。」
季億虛扶一下,又對季昕一笑:「我瞧著你倒和你妹妹長的有些相像,一見你就極疼愛的,想必你嬸子見了你也定要疼愛一番。」
說到此處,季億就想起原先聽說這位侄女才因婆家其餘而和離了,想必如今心裡必然不好受,就有心幫扶她,因對季忠道:「我家裡八個小子,一直盼著姑娘,好容易盼了一個又出閣了,輕易不能回家,我和你弟妹膝下就有些空曠,既然認了侄女,我也喜侄女的性情為人,不如叫侄女跟我回家住上幾日,也叫你弟妹高興高興。」
季忠一聽又哪裡不願意的,他本就擔心自家姑娘和離之後心情不好,又擔心姑娘後半輩子怎樣,如今季億願意幫上一把,他很是情願。
「既然你叔叔這般說了,你回去收拾一下與你叔叔過去,記得要好好孝順你叔叔嬸子。」季忠笑著叮囑季昕幾句。
季昕一一應了下來,又看季億一眼,只覺得很是親近,想來,大約是骨肉親情的原故吧,雖然這輩子才見著面,可親人就是親人,怎麼著都覺得親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