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的沒?」
季縝走到季頌賢跟前的時候,先就問吃食。
季頌賢一笑,指指後頭的馬車:「上頭放了吃食還有熱水,八兄早些上去,咱們早點回家。」
季緯一聽先季縝一步上了車,伍瑞雲隨後也跳到車上,等到季縝上了馬車時,就見這兩人已經吃了起來,那紅漆食盒中滿滿放的都是好吃食。
有紅燒肉、烤雞腿、拌的小黃瓜,還有煮的軟軟的紅棗小米粥,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飽過的季縝一瞧立時紅了眼,搶了季緯手中端著的小米粥就喝,一邊喝一邊道:「可是餓壞了。」
季緯也不與他一般計較,又盛了一小碗粥一手拿了雞腿,一手端了碗邊吃邊喝。
待到馬車回了季府,這三人已經吃飽了,下了車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去見伍氏和季億,而是直接回房昏天黑地的睡了起來。
伍氏這些年已經親眼見著六個兒子考中進士,這科考是怎麼回事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怕自家兒子侄子熬壞了身子,趕緊叫了大夫過去診脈,一會兒那大夫過來回了一聲,只說這三人只是累著了,旁的都沒什麼,伍氏這才放下心來。
季頌賢叫人在小廚房熬了燕窩粥,又親手挑了一些青菜送到廚房,只說等那三個醒了就趕緊給他們弄些好吃食。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季頌賢才和宋懷瑾回自己房中。
一回去,季頌賢便見宋懷瑾臉上有幾分怒意,便過去給他脫了披風放好,小聲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宋懷瑾看了季頌賢一眼,微嘆一聲:「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朱大忒沒用了,那樣大好的時機竟然叫成國公府給翻盤了,他竟是離了成國公府,不再討要成平安了。」
「這原是該當的。」季頌賢倒是笑了:「憑著一個朱大,哪裡是說討就討了來的。成國公和成平安父子多年,原就有幾分真情的,再者,那父子兩個一個比一個臉厚心黑。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豈是一個朱大能比得了的,你也莫想太多,這事雖說沒成,然到底給他們添了堵。俗話說滴水穿石,這回不成還有下回,以後再想法子吧。」
宋懷瑾聽的也笑了,拉季頌賢坐下:「我心裡也明白,然到底有些不甘,罷,以後再瞧吧。」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心說那斬白鵝的事似乎應該找朱大說道說道了,即使是朱大不曾討回成平安。也該叫他再去給成平安添些事的。
和季頌賢說了幾句話,宋懷瑾就指了個事出去,才了門沒多久,便叫了朱千戶過來吩咐幾句,又從錦衣衛中尋了幾個武藝高強長的膀大腰圓的總旗跟著朱千戶辦事。
隨後,宋懷瑾進宮和慶豐帝說了好些話,並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只是宋懷瑾從宮中出來,徑自去了自家的一個小莊子上,他帶人丈量了這莊子上的土地。又尋人繪了圖紙,待天黑的時候竟去了教坊司。
季縝三人到入夜的時候已經睡醒,醒來又狠吃了一通,之後才洗澡換衣裳。將頭髮和身上都狠狠的洗了幾回,又換了乾淨衣裳,整個人清清爽爽的去給伍氏和季億請安。
伍氏瞧著三人精神都挺好,登時放下心來,拉著伍瑞雲看了半晌,又拉季緯和季縝過來說話。
孫氏在旁邊瞧了。笑著上前:「表弟還有老七老八都累著了,娘還是叫他們坐下說吧,顯見得娘見著他們歡喜壞了,這一瞧竟似瞧不夠似的。」
伍氏也笑了:「是極,你們都坐吧,只叫你嫂子在旁邊站著便成。」
孫氏立時滿臉委屈:「娘好偏心,顯見得只疼兒子不疼媳婦,要知道這般,剛才我就不說話了。」
一句話說的滿屋子人都笑了,伍氏瞪了孫氏一眼:「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罷,你也坐吧,不然說不得明兒就要說我苛待你了,到時候,老大還不得跟我鬧騰。」
伍氏這話說的孫氏臉騰的紅了,扭捏著坐下,低垂著頭總是不抬。
伍瑞雲坐下來先給孫氏道了惱,又對伍氏道:「這一回科考倒是靠著妹夫便宜不少,姑母不知道那號房經年不開,又霉又陰冷,且連被子都潮硬的跟鐵塊似的,蓋在身上莫說暖和了,怕是要靠身子去暖被子呢。」
「可不是麼。」伍氏也知道這些個,一行點頭一行回想:「當初你姑父科考的時候,回來我都不認得了,整個人瘦的都脫了形,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似乎風一吹就能吹跑似的,可是將我嚇壞了,趕緊尋了大夫給他瞧,後來又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緩過神來。」
伍瑞雲也跟著道:「我們如今有姑母準備的許多東西,又整日不用做活,吃的好喝的好,比姑父那時候強多了。」
季縝笑道:「娘不知道,我們三個的號房都是天字號的,且裡頭應該是沾了妹夫的光呢,被子都是新的,且也乾燥不曾發潮,還離著恭房遠的緊,娘沒瞧著有一個舉子緊挨著恭房,這三天不曉得多少人在他旁邊拉屎撒尿的,可將他窩囊壞了,待出來的時候,我從他身邊過還聞著一股子臭味。」
「也不知道他怎麼倒霉呢。」季緯也瞧著那個舉子了,跟著也笑了起來。
「竟還有這樣的事?」伍氏一時好奇又問:「旁的號房呢?我與你們準備的東西可都用上了?」
季緯幾個一一作答,回答的很是仔細,孫氏妯娌幾個還有季頌賢並不知道這些個事,倒是聽的津津有味。
聽完了,季頌賢感嘆一聲:「這哪裡是科考,分明就是為難人麼,倒是後世考試比這個人性多了,上午考完中午可以回家吃飯休息,且高考的時候一切都為著高考做準備,那考場上不曉得多少人侯著,便是如此,後世那些考生還直叫苦呢。」
「你又胡思亂想了。」季億瞪了季頌賢一眼:「國朝開科舉士,本就要的是人才,若是連這些苦楚都受不住,以後還怎麼為官作宰的,怎麼為民做主?」
季頌賢低頭一笑:「我也不過那麼一說,爹全當我胡思亂想吧。」
然她自己去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真的。
說到此處,伍瑞雲環視一眼問了一句:「妹夫呢?他去哪了,我還要跟他道謝呢。」
季緯和季縝也趕緊問道:「對啊,妹夫去哪了?趕緊叫他出來,我們幾個要好好謝謝他。」
伍氏也瞧向季頌賢,季頌賢抿嘴一笑:「他有些事情出去,大約也是公務吧,不必再等他,若是兄長們要謝,改日備些好席面請他吃酒就是了。」
眾人一聽便也不再強求。
正說話間,便見季綱打帘子進來,一進門看著季緯幾個先問了一番考的如何,又給季億和伍氏請安,請了安就問:「妹夫呢?」
「怎麼又尋你妹夫?」伍氏一聽越發的好笑,指了季綱道:「你妹夫並不在家,說是有事出去了,剛你兄弟還找呢,這回子你又找,你妹夫可成了香餑餑了。」
季綱卻不曾笑,皺了眉頭道:「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好像看著妹夫去了教坊司,我原當看錯了,如今他竟沒在家,想來我是沒瞧錯的。」
他這一句話不要緊,本來一屋子人歡聲笑語的,這會兒子誰也不笑了。
季億咳了一聲:「大約是看錯了吧。」
孫氏瞧瞧季頌賢,也道:「大爺年紀不大年紀倒是花了,時常看錯物件,有一回遠遠的我瞧著他了,他竟是沒瞧見我的樣子,過去了還問人我去哪了呢?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孫氏想著引大夥說笑一回,但是誰都沒有笑起來。
伍氏擔憂的看看季頌賢,很不知道要說什麼。
倒是季頌賢並沒有惱怒,臉上也沒帶出什麼來,還是平平淡淡的樣子:「哥哥想來也沒有看錯,他今兒臨出去的時候還與我說了,說可能要去教坊司查些事情的。」
「原來這樣。」伍氏聽了點點頭岔開話來:「這會兒子餓的緊了,趕緊叫人擺飯吧,即然姑父有事情咱們就不等他了,先吃了再說。」
立時就有小丫頭擺上飯菜,一家子團坐過去吃飯。
雖說季頌賢表面看著平靜,可內心卻絲毫不平靜。
教坊司是何等地方,滿大夏的人哪有不曉得的,這教坊司是朝庭開辦,裡頭多的是罪臣的家眷,自然也有些外頭買來的,然這裡頭行首最多的。
那些大臣的女兒媳婦本都是名門出身,書香世族之家出來的,本就琴棋書畫精通,又是識翰墨的,才藝都稱一絕,再加上這些女子長的都好,又有許多絕色的,很是能勾人,比旁的青樓更能招人過去。
許多讀書人還有官員都會選那裡宴客,平常無事的時候也會去那裡坐坐,尋幾個行首聽聽曲看看舞,或者調笑一番,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金陵城的人都以能入教坊司見行首為幸事,都覺得這是天大的體面,滿金陵城的男子多數都會想著去那裡見識一番的。
原成平安就去過很多回,原還想著替一位行首贖身,然教坊司的女子終身都是賤籍,是不許贖身出來的,他也只能作罷,後來經常去捧那行首的場,還為著那行首與人爭執,有一回還險些打出人命來,幸好成國公府有些勢力將這件事情擺平了,不然還不定怎樣呢。
想著那教坊司里不定多少美嬌娘,季頌賢這心裡就有些不好,一時間胡思亂想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