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去自家老祖寢殿,蕭然也並沒能在午後立刻拜訪到佛修。
因為首山劍宗的劍修們終於抵達青玉門。
青玉門翰景真人雖然事先給自家師弟遞了消息,可見喬珩似乎心緒不佳,沒有勉強他過去。
——喬珩與首山劍宗的顧老祖是同輩,沒有在宗門主峰親迎,並不是說不過去。
更何況這次首山來的大能只是顧老祖的胞弟將忱真人,他的境界比喬珩要低多了。
若是身為化神老祖的喬珩出面相迎,反而不妥。
但這讓首山劍宗的劍修們心中十分不滿。
顧曦墨看著前面笑意連連的翰景真人,對叔叔將忱真人傳音入密道:「青玉門竟如此待客,實在太失禮了!」
三十年前的論道大會,仙鼎門的赫懷老祖可是親自相迎了的!
自覺被怠慢的將忱真人雖然也很不滿,但他到底沒有自家兄長有底氣,於是假裝喝道:「小輩怎可隨意評判長輩安排。」
喬珩化神之前,他們首山劍宗的顧老祖是當世唯一的化神劍修,甚至可與道人匹敵。
再加上魔道大戰後渡劫大能先後殞命,只剩一個蓬陽道人隱居在極西之地,從不過問中原道修之事。
所以眾所周知,當世最厲害的道修,當屬首山劍宗的顧老祖!
但是,這一切在青玉門的喬珩渡劫成功、晉身化神之後,悄然改變了。
而首山劍宗隱隱壓制青玉門的優勢,也立刻被扭轉。
雖然顧老祖比喬珩更早晉身化神,境界也比喬珩略高,但喬珩有自己無可匹敵的優勢——相較於化神的壽元,他還非常年輕。
而且以他的天賦,超過顧老祖恐怕只是時間問題,這叫一向自傲的首山劍宗如何平心靜氣。
不過真的到了喬珩的地盤,又沒有顧老祖在旁撐腰,將忱真人還是囑咐弟子不可恣意。
作為顧老祖嫡子,顧曦墨在首山縱橫慣了,聽到叔叔的話十分不以為然。
——難道他們劍宗弟子還要看人臉色不成?若父親撼天一出,那喬珩頃刻會斃命,何足為懼!
……
且不說首山劍宗一行人如何抵達,如何入住,反正蕭然看到那些人,恨不得洗洗自己的眼睛。
一行二十幾人,除了將忱真人一位,還有四名金丹劍修。
其中最為亮眼的,恐怕要數顧老祖的嫡子顧曦墨和庶長子顧曦宜,兩人年紀輕輕俱已結成金丹,可謂天賦極佳。
相比於內斂溫潤的顧曦宜,顧曦墨張狂很多,當著喬珩的面對斷崖品評一番,明面上說「奇景」,實則在暗諷。
因為斷崖的景致被「點名」,某負責花木的掌事自然也被拐彎抹角地指責了一番。
蕭然望著對方,太陽**青筋直跳。
——所以說什麼事情都是比較出來的……與這些首山門人一比,喬珩簡直帥到驚天地泣鬼神!
不像對佛修那樣熱情,蕭然很快找了個空隙溜走。
——這些劍修已經耽誤他好些時候,廣潛禪師還在等他對談呢!
喬珩看了一眼「膽大妄為」的某人,猜到他要去哪兒,臉上更是冰冷幾分,周身威壓讓人膽寒。
原本囂張的首山劍宗弟子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能噤若寒蟬。
他們不得已低下頭顱,再無法保持之前的氣焰。
顧曦墨原本還在大放厥詞,此刻張著嘴卻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音,腿腳都有些邁開不去,懼怕之餘生出幾分惱怒,覺得喬珩這是故意給他下馬威。
他的庶兄顧曦宜上前半步,伸手輕輕一扶,低聲道:「阿墨小心腳下。」
其實是怕他境界不穩,人前失足,不僅丟了自己的面子,也丟了顧老祖的面子。
顧曦墨哪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憤懣地甩開對方,冷哼一聲「多事」,逞強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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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喬老祖威壓所迫,所有人都在勉力維持儀態,哪還注意得了隊伍中少了一人。
蕭然這樣順順噹噹,一路溜到佛修的住處,很快找到正在自修的廣潛禪師,自來熟地盤坐在廣潛對面的蒲團之上,聽他念經。
一開始他還坐得端端正正的,沒過多久感到有些睏倦。
廣潛口中的經文聽上去雋永平和,讓人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這一沉靜,讓蕭然昏昏入睡。
廣潛抬頭一看,見一小獸蹲坐在自己跟前,尾巴盤踞在身前,腦袋往下一點一點,卻執拗地不肯閉上眼睛,甚是可。
「蕭施主。」廣潛雖有心讓他休息,但此處又沒有可睡之處,所以出言喚醒。
「哦哦!」蕭然被對方這麼一喚,坐直了身體,假裝自己一直有在認真聽經:「禪師念得真好!禪師您念的是什麼?」
廣潛和尚:「……」
他想了想,對青年傳音入密道:「蕭施主若是覺得乏悶,不若將小白虎放出。」
蕭然一聽,頓時完全醒了。
——這和尚神通如此厲害,難道在御獸環里也能被他發現?!
仿佛知道蕭然想問什麼,廣潛雙手合十,微微點頭:「四聖血脈強悍,可看到一絲殘影。」
如此一來,再藏也沒有意思,蕭然把小毛球放了出來。
小傢伙今天沒能到喬珩院子「作威作福」,顯然是不開心的,一出來撲到蕭然腿上,嗷嗚嗷嗚叫得十分委屈。
蕭然摸摸它的背,稍微順順毛把它放在地上,讓它自己玩。
小毛球先是對陌生的大和尚十分好奇,尤其是看到他光溜溜的帥腦袋,更是蹬起肥肥的小後腿,伸出小爪爪作勢要去夠。
蕭然訕訕地把它捉過來,點著它的小鼻子教訓道:「乖一點,不准鬧!」
被「警告」了的小毛球留戀地看了一眼廣潛,到底放棄了那顆「發光的球」,轉而對地上的蒲團表示了好奇。
很快它驚喜地發現這蒲團抓起來手感很不錯,於是撅起小屁股在上面扒起來。
一時之間碎布、藤條四下飛濺,蕭然再想把它抱起來,小毛球用爪爪勾著,一下子把整個蒲團都帶了起來!
蕭然怕它傷到指甲,只能把它放回地上,然後志得意滿的小毛球繼續屁顛屁顛地抓蒲團玩,眼看著一個半舊的蒲團報廢了。
「那個……這蒲團……我賠給大師。」蕭然尷尬地道。
「沒有關係,蒲團多得是。」這屋裡的蒲團都是他自己編的,因為山中野貓多,寺中還有數隻頑皮的大貓,它們都喜歡「禍害」這蒲團,每天備上一些,廣潛早習慣了。
蕭然見對方表示不介意,當然也不會客氣,立刻轉換話題道:「大師在這裡住著還習慣嗎?」
「習慣。」
其實他們這樣的佛修,條件再艱苦也能住得慣的,即便幕天席地,只要有一處可打坐,萬事足矣。
更何況斷崖是青玉門難得的清靜之所,雖然不像大若山那樣密林環繞,但主人真(聰)誠(慧)好(可)客(),要求本來不高的佛修住得很習慣。
蕭然看著眼前不善言辭,其實心懷悲憫的禪師,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若是歸元寺收俗家弟子,其實跑去大若山生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呀!
天下大事,沒有遠慮,必有近憂。
這些道修到底不是聖人,追求長生和力量的人,又怎麼可能像苦修的僧人一般無欲無求?
魔道大戰之後,魔修退守萬魔嶺,近百年未敢大面積冒頭作亂,中原道修們過了太久平靜安定的生活,征伐之心漸起。
二宗四門,還有數不盡的大小門派,甚至極西之地……哪裡有人,必然會有紛爭。
看這論道大會,已經能看出道門之間並非真如表面一般和睦融融。
——這樣下去,也許真的要去距萬魔嶺最近的大若山,反而才能得到清靜了~
蕭然這樣想著,腦子卻突然冒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孤傲冷峻,沉默寡言,自律而無趣的人……
除了長得好看,實力強悍,多金好說話,有求必應,會送上品靈器給他,帶他出去玩,偶爾還能幫忙帶小毛球什麼的,也沒啥別的優點的人……
——相處的時候只道是平常,但是真要離開了,好像又有些捨不得似的……
蕭然把「禍害」完蒲團又想去攀爬廣潛的小毛球撈回來,拍拍它的小屁股。
——還是等自己搜集到足夠多的鮫珠、金剛珠再考慮去大若山的事情吧,要不然這小混蛋又要委委屈屈玩石球了……哎,小崽子是麻煩!
大概是想起了某人,突然想見見他,蕭然頓時有些魂不守舍起來。
廣潛看著那隻小獸來回踱步,總是往某個方向看去,自然知道對方心不在此了,於是主動道:「蕭施主若是有事,可先去忙。」
「哈哈哈,我是閒人,哪有什麼事要忙啊~」蕭然笑了兩聲,想不過又道:「我去看看斷崖的聚靈陣,好久沒檢查了。」
把小毛球揣進衣襟里,和廣潛告辭,蕭然往喬珩的寢殿走去,剛要走到卻被斷崖處的動靜驚到。
「怎麼回事?喬珩在練劍嗎?怎麼弄出這麼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