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正欲邁步從梅樹後走出去,卻驟然只見梅臻身後湧現出一團黑霧,徑直撲向梅臻的後腦,疾若颶風,勢如霹靂,卻又未曾發出一點聲響,而梅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平平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禁失聲叫道:「小心身後!」
同一時刻,傅鈞也並沒有隻出聲不動作,從掌心中發出一道青白色劍氣,宛若一條長長的破空霓虹,從側面繞過梅臻的身軀,直衝黑霧擊去!
電光火石間,梅臻整個身影卻陡然如同水霧散開一般,消失不見了,而此時青白劍氣也撞擊上了黑霧。
瞬間只聽眼前爆發出一聲刺耳巨響,然而響聲過後,劍氣與黑霧仍是緊緊牴觸在一起,互不相讓。
那黑霧雖是形如雲霧,卻有若實物一般,並且堅硬如鋼鐵,進可攻退可守;而青白劍氣乃是青靄劍與傅鈞人劍合一後形成的兵刃,看似纖長,卻實則銳不可當,可以穿透山石。
兩者糾纏了片刻,最終還是劍氣占了上風,只在一剎那間,便將黑霧徹底切割成無數碎片,化為飛灰,悉數散去。
傅鈞一直凝神關注著黑霧與劍氣的對抗,同時暗中注入靈力加強劍氣的威力,此時見黑霧終於敗退,心底不覺微微一松,卻也知道自己確實遇上了強敵,而且敵人竟然始終未曾現身,四周也感覺不到第三人的氣息,絕不可掉以輕心。
卻在此時,只聽身後傳來梅臻的一聲冷笑:「原來是你!」
同時一道緋紅光芒飛速襲向地上躺倒的一人,卻在即將擊中那人的額頭之時,那人驀然往旁邊一個翻滾,頗為狼狽地躲開了這致命一擊!
傅鈞定睛一瞧,只見那人雖然渾身烏黑如墨染,但形容樣貌卻是之前那名功力高深莫測的青衣書生,被琅邪谷的領頭大漢尊稱為「鬼先生」的人。
「裝神弄鬼,便是琅邪谷之道?」梅臻冷冷道,語氣中含著不屑,同時又是一道紅光向那鬼先生的面門飛擊而去。
鬼先生又是極為迅速地向旁一避,然而梅臻似乎早已預料到他會有如此動作,紅光驀然在空中一個轉彎,卻是倏然擊中了鬼先生臉上的灰色面具!
鬼先生還來不及反應,面具便刷然一下跌落至地,發出「當」的一聲清脆響聲。
剝落了面具後,鬼先生立時露出一張異常陰沉的臉來,狼眼鼠眉,長相兇狠,然而最令人矚目的,是他一雙眼睛,竟是通紅如血,鮮艷似朱,令人驚心。
除此以外,沒有了面具之後,傅鈞也在瞬間察覺到鬼先生身上散發出極淺淡的黑氣。
傅鈞雖覺微微訝然,卻在心中暗暗想道:看來這張面具並非凡物,而是一件難得的法寶,可以掩飾鬼先生的真實身份。而鬼先生剛才應該是使用了魔修獨有的魔息術,因此才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氣息。
梅臻輕輕「噫」了一聲,也似乎有點意外地道:「你竟然是魔修?」
鬼先生趁此時機爬起身來,一面從雙掌各自發出一團黑霧還擊梅臻,一面口中回道:「當然!別把我與琅邪谷那些螻蟻之輩相提並論!我只不過是借他們之手找到你的下落而已!如今你殺了他們倒是正好,也免得我再多費力氣了。」
「哦?」梅臻一面毫不費力地與對方交手,一面淡淡道,「我可不記得與你們魔修有任何瓜葛。」
「本來是沒有,可誰叫你手中突然得到了乾坤轉輪石這件先天至寶?」鬼先生陡然聲色俱厲道,「識相的話,便速速交出乾坤轉輪石,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大言不慚!」梅臻立即冷笑一聲,隨後長袖一振,霎時全身上下皆發出無數道緋紅光芒,鮮艷明麗猶如寒梅盛開之色,卻又倏地悉數撲向鬼先生,將鬼先生整具身軀完全包裹起來!
鬼先生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整個人便已徹底淹沒於紅光之中。
梅臻見狀,又是一拂衣袖,那千百道紅光便在瞬間收攏起來,將鬼先生徹底絞殺於其中!
倏時只聽紅光中傳出一聲悽厲的慘叫,仿似冤魂厲鬼一般,其後便銷聲匿跡,再無聲響了。
紅光消散後,鬼先生業已灰飛煙滅,甚至連一片殘骸也未曾留下。
傅鈞目睹這一切變化,此時見梅臻安然無損地剷除了所有敵人,心中微微一安。
他本來是打算出手相助,但又念及梅臻心性高傲,最不喜歡以眾欺寡,能自己解決的事只喜歡自己解決,鬼先生雖然是魔修,卻也遠非梅臻的對手,因此便只是在旁觀戰,並未插手。
此時梅臻卻又轉身面向傅鈞,道:「你又是誰?為何而來?」梅臻說話之際,雖然並未露出殺意,語氣卻十分冷淡。
傅鈞倒是對梅臻這樣的態度並不意外——自己今日相見的時機並不算好,梅臻沒有立刻趕自己走,已經算是客氣了。
他剎那間心念一轉,卻仍是如實回答道:「我名傅鈞,乃丹霄派門下弟子,今日路經此地,見此處梅林清幽別致,一時好奇,故而冒昧前來拜訪主人,還望梅谷主見諒。」
傅鈞心知,他固然可以編造出一番話,說是聽到琅邪谷中人慾對梅臻不利,故而尾隨至此,想要幫忙懲奸除惡,這樣更容易獲得梅臻的好感,也消除了自己的嫌疑——倘若秦湛在此,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話,但傅鈞終究不是秦湛,不想對梅臻說謊。
梅臻聞言,神情依舊八風不動,只是淡淡問出一句:「既是拜訪此間主人,為何藏身於樹後?」
「因為我剛出梅影飄香陣,便聽到身後傳來那些琅邪谷之人的聲響,不知是敵是友,便先藏匿起來,再見機行事。後來得知他們要對此間主人不利,自是無法置之不理。」傅鈞坦然回答道,雙目直視著梅臻,神情無懼無畏,唯有一片坦蕩磊落。
梅臻面上無甚表情,卻微微頷首,似乎是信了傅鈞的話,話鋒一轉:「方才多謝你那句示警了。」
傅鈞知道剛才縱使沒有自己出聲提醒,以梅臻的一身高深修為,只怕也不會傷在鬼先生手下,卻原是自己關心則亂了。
他遂即微微搖頭道:「不敢當。只怕沒有我的示警,那人也傷不到梅谷主。」
梅臻並不糾纏於此事上,轉而又道:「你是一個人破解了梅影飄香陣?」
「是。」傅鈞不能直說其中緣故,只能應下了。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梅臻上下打量了傅鈞幾眼,眼中閃過一絲淡淡訝異,「我這陣法雖不出名,卻也困住了不少久有名望、自認聰明的高手,卻難不倒你半分。看來丹霄派不愧為道修三大正派之一,派中果然藏龍臥虎,不容小覷。」
傅鈞微一沉默,道:「其實……是曾經有人傳授我破解之法。」他終究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梅臻的稱讚,雖然明知自己這麼回答難免會更惹疑竇。
「哦?」梅臻眉梢一動,追問道,「是哪位高人?」
傅鈞頓覺為難,勉強作答道:「他……久居深山,不喜歡我對旁人提及他的名字。」這句回答倒也並不算是謊話,梅臻性子冷清,確實不喜與外人過多糾葛,亦不喜揚名天下。
好在梅臻也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目光一掃四周,在身前地上那一堆屍體略略一停,便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隨我來吧。」
傅鈞自然不會拒絕。
梅臻又看了那堆屍體一眼,眉梢微蹙,一個揮袖,施展出先前對付鬼先生的法術,將那七人的屍體一併毀滅清除,這才說道:「這下總算是乾淨了。」旋即邁步向前方的竹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