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套功法有淨化身心、驅除邪穢之效,若是修煉之後,沒有任何反應才是不妙,那說明陰陽天地功效力過於低劣,竟然完全察覺不到魔種在我體內的異狀。」秦湛微笑道,神情鎮定自然。
傅鈞聽他這麼一說,已是反應過來:「你是說,因為陰陽天地功在試圖淨化魔種,而魔種又在竭力與之對抗,所以你才會不時出現如此虛弱之狀。」
「我想,應該是這個原因。」秦湛輕輕頷首。
傅鈞不語,忽然又道:「你現在能自己站穩麼?」
「不能。」秦湛毫不遲疑地道,衝著他勾起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只能有勞你這樣抱著我一刻了。」
「……」傅鈞要不是見他臉色雪白得作不了偽,呼吸也有幾分短促,真想甩手不理。
他伸臂攬持著秦湛,本來心中並無雜念,但被秦湛這樣刻意提醒過後,只覺得渾身漸漸生出一股濃烈的不自在感來,卻又只能強忍著不作聲。
「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我這種異狀。」秦湛倏然間低聲道。「否則,師父若是讓谷師叔為我診脈,只怕瞞不住他們。」
傅鈞雖然知道秦湛說的是正事,但他的那份私心也早已表露無遺,因此心底不由掙扎了一下,方才許下承諾道:「我會一直看護你。」
傅鈞說出此話之時,臉色似有幾分緊繃,目光中亦有濃重的警告之意。
秦湛唇角笑意更深了,然而他似乎也明白什麼叫做適可而止,並不再多說話,只是安靜地倚靠在傅鈞身上。
一刻過後,傅鈞看到秦湛面色逐漸恢復如常後,便立時放開秦湛。
秦湛也不再作怪,又變回了平時溫文爾雅、君子如玉的儀態,含笑道:「我們回去吧。我去歲釀了一壇青梅酒,今早新開封,有請你嘗嘗滋味如何?」
傅鈞淡淡一應。
之後幾次秦湛練功後出現虛弱症狀時,傅鈞都在一旁守護,也少不得被秦湛藉機抱住,不過好在秦湛除了擁抱之外也未有其他越矩舉動,傅鈞便默默忍下了——念在秦湛是身體不適的「病人」份上。
差不多一個月後,這種虛弱症狀卻沒有再出現了,但秦湛對此現象卻並無喜色,只對傅鈞嘆道:「真不愧是陽羽留下來的魔種,似乎懂得變化適應,竟已在不知不覺中生出抵抗之力。而陰陽天地功似乎已經在淨化魔種一事上徹底失去了效用。」
傅鈞早有預料魔種一事並非可以輕易消除的,聞言倒也不是十分失望,亦無絲毫氣餒,只是問道:「那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
秦湛沉吟道:「試試洗魂易骨丹吧。我反覆想過了,這三四個月里洗魂易骨丹一直無法成功煉製,可能還是缺了一味極重要的材料。」
「是什麼材料?」傅鈞眉頭一動。
「養魂木。」
傅鈞知道養魂木乃是世間難得的天材地寶,能夠溫養魂魄、淬鍊元神,於修為進境大有裨益,價值連|城,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寶。
不過湊巧的是,前世的他曾經在外尋獲到一塊養魂木,是在與一頭妖獸激戰過後的戰利品——當時他本來只是過路之人,結果那頭妖獸卻誤以為他是來爭奪養魂木的,搶先對他發起攻擊,他自然不會不予以還擊,最後妖獸受傷敗走,而他也獲取了一塊養魂木。
前世獲得養魂木雖然是在三年後、他二十二歲時候的事,但今生的他遠比前世修為進境要快,如今已是心劍中期境界的修為了,倒也並不懼怕那頭名為犼的妖獸。
雖然秦湛目前已經不再出現虛弱症狀,但前段時間裡陰陽天地功與魔種互相抗爭,還是讓他的身體比往年清瘦了不少,肉眼可辨——連一些跟秦湛不算十分相熟的弟子看到了,都難免問上兩句秦湛是否身染微恙,卻被秦湛以最近嘗試辟穀之說搪塞過去了,更不用說傅鈞與秦湛朝夕相對,更是清楚秦湛近日來身體損耗之巨。
因此秦湛雖然說養魂木得之不易,歷來為道修魔修雙方人士爭奪的寶物,遠比之前的五行奇珍難得入手,要與傅鈞一同下山去尋找,卻被傅鈞嚴詞拒絕了,甚至有點不客氣地喝令秦湛待在山上好好休養,他自己一個人去取養魂木足矣。
秦湛答應得有些勉強,雙眸中光芒閃爍,傅鈞不由心生警惕,他對秦湛陽奉陰違的作風頗不放心,肅然道:「我下山後,你不許偷偷跟著我。」
「好。」秦湛似有幾分無奈地淺淺一笑,見傅鈞臉色微有不豫,遂柔聲應允道,「我會在山上等你回來。」
臨行之前,秦湛送他至山門,忽然叫住了他,道:「傅鈞,無論什麼事,只要是為了你,我便心甘情願。」
傅鈞一怔。秦湛這句話雖然語氣正常,並沒有刻意放柔聲調,甚至顯得有點平平淡淡,唯有眼神卻流露出細水長流般的綿綿情意。
秦湛的眸色一直比常人要顯得深黑,平時不露情緒起來便尤其顯得深沉莫測,令人不可逼視,然而此時脈脈含情之際,卻也竟是十分引人入勝,如同萬千星輝聚集在一處,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傅鈞心頭怦然一震,只覺得瞬間心跳有些異常的快速。
他自知不妙,只草草應了一聲,並未給予回話,轉身施展御劍飛行術,一瞬便已縱入雲間。
一直到在括蒼山頭落下身形後,傅鈞才深深呼出一口氣,只覺得此時心境終於平靜下來。
他不想去深思剛才的心跳異常,只將全部心神集中在眼下取得養魂木一事上。
如同前世一樣,他尋到隱玄洞外,只見洞口有兩丈左右高,內里幽暗,深不見底。雖然不像前世那樣,那頭妖獸直接守在洞口,但傅鈞隱約聽到裡面傳出野獸的呼吸聲,平緩而悠長,猜測那頭妖獸可能是正在悶頭睡大覺。
傅鈞並不遲疑,遂又悄無聲息地潛入洞中。
到達洞穴最深處後,果然見到一頭臥在石地上呼呼大睡的妖獸,身長丈余,狀如馬而有鱗片,渾身火光纏繞。
傅鈞掃視了一遍四下景物,發現那妖獸身下緊緊壓著一段棕色木頭,形貌看上去並不起眼,僅是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沉香。
但傅鈞知道,這便是許多道修夢寐以求的養魂木了,因為那段木頭上散溢出來的濃郁靈氣不容錯認,溫暖若泉,沁人心脾。
傅鈞觀察片刻,便意識到自己想要取得養魂木,絕無可能不驚動這頭妖獸。
既是如此,那麼他也無需顧忌了。
傅鈞當即發動青靄劍氣,頓時一道幾近透明的碧光以破空之勢劈向妖獸的頭頂!
那妖獸被劍氣擊中,雖然因為皮堅肉厚,僅是慢慢顯露出一道鮮紅傷口,卻也怒吼一聲,立時甦醒,血盆大口一張,噴出一團火焰,襲向傅鈞。
那火焰來勢雖然迅猛,宛若飛彈,但傅鈞的動作卻更快,瞬息間已是側身與火焰錯開。
傅鈞復又催生出數道劍氣,紛紛揚揚如漫天花雨,悉數沖妖獸全身上下的要害部位襲去!
他在前世便與這頭犼交過手,深知對方擅長什麼攻擊,弱點又是什麼,因此雖然依舊小心專注,並不輕敵,卻亦不畏懼。
犼為先天妖獸之一,生性兇惡,尤擅火術,但身軀高大笨重,難免稍失靈活。尤其如今這洞穴也只有兩丈高度,堪堪容納得下妖獸之軀,但轉動起來便有些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