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重生之金枝庶葉最新章節!
安家和去獵場參加秋獵,帶回來不少動物皮毛,安家老太太便打發人給老太太送過來一些,留著上冬做大氅和手套用。文字谷 www.wenzigu.com
皮毛占地方,毛乎乎裝了一大箱子,裡面有一整張狐狸皮,還有麂皮和狍子皮。
「主子交代的事情都辦完了,我們要回去復命,就不多打擾了。」安家管事嬤嬤笑呵呵的站起來說著。
老太太聞聽點點頭,朝著陸嬤嬤瞧了一眼,陸嬤嬤拿出個荷包交給旁邊的丫頭。那丫頭追出去,笑著說道:「這是我們老太太一點心意,各位嬸子跑這一趟連凳子都沒做熱乎,留著買茶吃吧。」
那荷包鼓囊囊份量不輕,人家巴巴的送過來這麼多花錢都難買到的好皮毛,老太太自然要大方些。況且安家的門第本就比金家高,自己的孫女要送到人家做媳婦兒,太過寒酸難免會被人輕視。雖說門第比不上安家,可若是論財力,金家敢跟安家比量比量。
那管事嬤嬤早就料到這趟是肥差,稍微客氣了兩句便收下了。一路之上喜笑顏開的跟丫頭攀談起來,快到二門方說道:「下個月初六是我們老太太大壽,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大辦,閨女、兒侄女外甥女們來了就聚在一起吃頓飯就成了。可畢竟是老太太的千秋,太太得好生準備,要不然我也不著急回去了。」
這明顯是拿人家手短,故意透露些消息給金府。那丫頭也是個伶俐人,回去自然要回稟老太太。
「親家老太太過壽,即便是不大辦咱們也必定要去。」老太太聞聽便讓大太太準備賀禮,又對玉儀說道,「府中是府中的,你這個准孫媳婦兒多少也要有些表示。東西不在乎貴重,關鍵是心意。不過若是你獨自送禮,讓人家講究又不太好聽。你們姐妹合計合計,合夥送個什麼物件是最好不過了。」
玉儀忙站起來答應下,笑著回道:「老太太說得極是,我這就帶著妹妹們去商議一番。正好六妹妹出門回來還沒來得及聚聚,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呢。」
老太太聞聽滿意的笑了,她最願意看到子孫其樂融融。之前她把幼儀帶在身邊教養,暗中觀察了玉儀一段時日,見這個大孫女仍舊如常,對自己孝順,對妹妹關愛有加,心中不由得暗暗點頭。嫡女就要有嫡女的氣度,她們姐妹都是金家的姑娘,將來要守望相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如今玉儀已經定下婆家,越發要注重自己的行為舉止。倘若真要有什麼失德的行徑,傳到安家人耳朵里,這門婚事怕是要起波折。一個被退過親的姑娘,以後斷然不會有好的歸宿。安家是書香世家,最講究禮儀德行。縱然不被退親,以後嫁到安家也不會被尊重。
老太太又說道:「這整張的狐狸皮就給俏君,她剛從南邊過來肯定適應不了都城的冬天。這眼瞅著天越來越冷,給她做件大氅禦寒用。現如今外面雖然有賣整張皮毛的,可聽說有不少是自家養的狐狸、狍子。皮毛不如野生的亮,保暖程度也差。毛像這樣密實,有長度的難找!」
俏君就是金浩文的媳婦兒,如今正懷著身孕,肚子鼓溜溜已經有七個多月了。眼下天冷,她又怕冷,穿得跟棉花包一般,顯得肚子越發大。
玉儀姐妹去了幼儀屋子裡,眾姐妹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韻儀挨著玉儀坐著,一個勁的詢問獵場的事情。她眨巴著大眼睛,笑著說道:「好妹妹,你就多說說,除去玉儀姐姐我們可都是沒福氣,沒見識的小丫頭片子。這輩子都去不成那樣的地方,只能聽你說說長長見識了。」
「為什麼除去我?」玉儀聞言問著。
韻儀笑著回道:「玉儀姐姐挺機靈的人,怎麼就突然糊塗起來了?你可是安家未來的少奶奶,還能沒有機會跟著去獵場?」
「你這丫頭還有沒有完?一天到晚拿我取樂……」
「我說錯了。」還不等玉儀說完,韻儀便趕忙回著。她滿臉的懊悔,突然又笑著說道:「玉儀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是心裡正在想事情呢。奶娘婆婆過壽,這賀禮要怎麼送才能送到她老人家心裡?呵呵呵呵。」
「你這丫頭,越發過分起來了。今個兒我就撕了你的嘴巴,誰都不准攔著!」玉儀滿臉羞紅,跺著腳小跑過去。韻儀趕忙往姐妹們身後躲閃,屋子裡響起歡快的笑聲。
老太太在上房聽見了,笑著跟大太太等人說道:「她們姐妹正是愛玩愛笑的時候,別拘著她們,過一二年都嫁了人就不如在娘家隨便了。」
「正是這話呢。」二太太接著回道,「方才姑娘們都在,我也沒好意思回。萱姐懷上了,早上有人送信來了。」
老太太聽見萱儀懷孕,登時高興地合不攏嘴巴。她連聲召喚陸嬤嬤,把箱子裡的人參拿出來幾根。
「挑年份久的拿,我這個老太婆吃不吃有什麼要緊?萱姐這胎來得不容易,千萬要注意補養,一下生出個大胖小子來。」說完又叮囑二太太打發個穩妥有經驗的人過去,萱姐年輕又是頭胎,不少事情不明白。雖然有婆家長輩在,娘家去人還是更踏實些。
二太太滿口答應下,笑著回道:「老太太請放心,送信來的人說了,萱姐婆婆高興地手舞足蹈幾晚上沒睡好覺。每日裡湯湯水水,連下地都囑咐萱姐要小心些,更別說是其他了。親家母說了,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他們家的嫡系。」
「親家母是個明白人。這女人一開懷便好生養了,以後接二連三生下來,還怕沒有個正經嫡孫?」老太太點頭說著。
二太太眼神一閃,接著笑著點頭,「老太太說得極是,只是這頭一胎若是男孩心裡便有底了。」說完瞥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嚴氏。
嚴氏微微垂頭看不出什麼表情,倒是老太太朝著她笑了笑,「孩子,我給你大姑子人參你沒吃醋吧?她進門三年多還沒動靜,婆家那頭嘴上不說心裡也是不高興。你大姑子心裡苦,這回好不容易懷上,你就別計較了。」
「老太太折殺死我了。」嚴氏聞聽趕忙起身跪在老太太膝下,「自從我進了金家,公婆待我如親生父母,老太太更是護著疼著,伯母、嬸子,上上下下一團和氣。雖然我跟大姑子相處時間不多,卻從心底把她當成自個的親姐姐。
同樣身為女人,她的苦我明白,恨不得替她分擔。如今老天爺垂憐突降麟兒,我這心裡高興的說不上來,怎麼還能生出嫉妒心來?我想著親手做些小孩子的衣物,又想到不到三個月不能動針線的說法,這才忍住了。」
聽見這話,二太太的眼中多了幾分笑意。老太太忙拉住她的手,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快點起來,地上涼。」陸嬤嬤趕忙攙扶。
嚴氏的肚子鼓溜溜,前面帶個明顯的尖。根據老年人的經驗來看,這是女孩的懷相。二太太因為這件事心裡不舒坦,雖然平日裡言語間不曾透露,可嚴氏跟自個婆婆朝夕相處自然能感覺出來。
方才二太太的那番話明顯映射自己,她心裡明白的很。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嫁過來沒幾個月便懷了身孕,分明是好生養。照老太太之言,接連生養幾個,不愁沒有兒子。婆婆究竟是對頭胎不是兒子氣惱,還是壓根就不滿意自己這個兒媳婦呢?
「如今你肚子也大了,幹什麼都不方便,有事沒事多在屋子裡歇息。你婆婆身邊自有侍候的人,不非要你在一旁立規矩。」老太太讓嚴氏下去休息。
二太太聽見這話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可這孩子偏不聽。得虧老太太知道我的為人,不然還要罵我做惡婆婆磋磨新媳婦兒。」
「一個人在屋子裡怪悶得慌,還不如去太太那邊坐坐。反正也不用我做什麼,還緊著我的喜好做吃喝。不知道的人見我早晚往太太屋裡去,還以為我多孝順。殊不知,我是去享福了!」嚴氏連忙笑著回道。
「這嘴巴學得越發靈巧了。」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深了,「再過幾年,你在我們跟前越發調皮,倒省的我們悶得慌了。」說完笑起來。
「誰調皮惹老太太生氣了?」浩文打外面進來。
老太太看見大孫子來了,趕忙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來。一邊吩咐丫頭上茶點,一邊笑著說道:「我們正說你媳婦兒呢。」
「她正懷著身孕,老太太就看在肚子裡孩子的份上不要跟她計較。有什麼錯處告訴孫兒,我回去教訓她便是。」
「你們瞧瞧,咱們還沒怎麼樣呢,他就明目張胆護起媳婦來了!」老太太聞聽笑著罵浩文,「我犯糊塗教訓你母親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著急袒護。你小子給我記住了,心疼媳婦兒,兩個人恩恩愛愛是好事,卻不能忘了你母親的養育之恩。娶了媳婦忘了娘,不是咱們這樣人家子弟該有的行徑!」
「孫兒不僅不能忘了母親,更不能忘了老太太。老太太對孫兒疼愛有加,又教了孫兒不少東西,在孫兒心中既是祖母又是師長。」浩文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長大,很多做生意上面的竅門都是老太太教給他的。
聽見這話,老太太笑的滿臉都是褶子,扭頭朝著眾人說道:「他們小夫妻變著法哄咱們開心,真是難為他們了。我還沒老糊塗,知道他們的孝心!」
「他們孝順是應該的,這都是老太太應享受的福分。」眾人都跟著說道。
自己的兒子、兒媳在老太太跟前得了誇讚,二太太臉上多了些光彩。她再看自己的兒媳婦,眼神柔和了不少。
「得了,難得你早回來些,快帶著你媳婦兒回房去吧。」老太太攆小夫妻回去。兩個人起身告退,並肩出了房門。
出了東跨院,浩文的臉就沉下來,背著手一言不發往前走。嚴氏緊跟在後面,覷了覷他的臉色並不敢言語。
回了他們的房間,關上門把丫頭、婆子都攆下去。嚴氏親自服侍浩文淨手,又端了茶水上來,這才慢聲細語地問道:「今個兒你回來的倒早,我讓他們做你喜歡吃的桂花魚。」
「你那表哥自打跟著到都城來,沒有一天不惹禍。」浩文沒好氣的說著。
嚴氏大約猜到了一些,忙堆著笑回道:「當初我就不同意他跟著過來,可表哥越過我直接找到爺。我那表哥做什麼都不成,就是有一張巧嘴,能把死人說活了。再加上爺心軟善良,又想著給我撐面子,這才答應了他。
我知道爺為難,眼下不像在都城,萬事都艱難。雖然我身為婦道人家不懂生意經,可爺這樣八面玲瓏的人都早出晚歸分身乏術,就知道該多難了。況且老爺和三叔上了年紀,大伯不怎麼管生意上的事,整個家有一半重任壓在爺身上,便是鐵人也抗不下來。爺好歹保重身子,往後還要扛整個家呢。我跟表哥去說,讓他回南邊老老實實待著,大不了做惡人!」
這番話說完,浩文的臉色好看了許多。他喝了一口茶,說道:「算了,回去他胡亂嚷嚷,旁人還以為我容不下親戚。好在你那個表哥還不算太糊塗,知道誰是近人。如今我身邊正缺信得過的人,先留著看看吧。」
嚴氏聞聽心裡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說了些輕鬆的話題。外面有丫頭回稟,說是有人來找大少爺,浩文起身走了。
嚴氏讓人把自個表哥請過來一趟,半晌,一個矮胖子走了進來。
「妹妹喊我什麼事?外面鋪子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呢?這一天給我忙的,一處不到場都不成,那幫孫子一個個都想鑽空子往上爬。他們變著法踩擠我,背地裡淨在妹夫耳邊吹風。正好今個兒你喊我過來,等晚上妹夫回來你跟他說說,給我點實權,免得總是讓人擠兌!」
「砰!」嚴氏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嚇得程家鏢一哆嗦。
「嚇我一跳,生氣對胎兒不好,你別把我小外甥嚇到。」他見嚴氏生氣,語氣也軟了下來,趕忙賠著笑臉。
他的生母生他的時候得產後風死了,父親馬上就娶了繼母。嚴氏的母親心疼外甥,打小便養在身邊。再加上嚴氏沒有兄弟,這個外甥比半個兒子還要親。所以程家鏢被嚴母嬌慣慣養,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就剩下一張巧嘴抹了蜜糖般哄嚴母。
嚴氏家裡也做些生意,可跟金家比起來差遠了。況且嚴家的生意有其他房的子侄插手,程家鏢連邊都摸不著。這次他見金家舉家北遷,便說動嚴母讓他跟著過來,說是要幫襯嚴氏一把,其實就是為了弄些銀子花著痛快。
程家彪變著法說好聽的話哄嚴氏,還說自個是混蛋,讓妹子挺著大肚子為自己操心。
「妹子你彆氣惱,實在不解氣就打我一頓。哥哥我皮糙肉厚沒事,即便是打壞了也無所謂,都是我活該!」他把痒痒撓送到嚴氏手上,還把胸口一扒露出肉來。
嚴氏哭笑不得,「屋裡屋外都是丫頭、婆子,哥哥這樣成什麼體統!」
這程家彪比嚴氏大了三歲,兩個人打小在一塊長大,感情自然是親厚。況且嚴氏小時候失足掉進湖裡,是程家彪跳下去把她撈上來,為此他還生了一場大病險些送命。嚴氏怎麼可能跟他真正翻臉,不過是想要敲打敲打罷了。
嚴氏無奈地搖搖頭,緩了口氣說道:「你大老遠跟著我到都城來,就是怕我受委屈,跟前沒個娘家人幫襯。哥哥知道我剛嫁進金家沒多久,還沒有真正站住腳。哥哥稍安勿躁,好歹忍耐一段時日。你妹夫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自家人總比旁人信得過。倘若你成了他的心腹,往後什麼事情都好說。」
「好好好,妹妹怎麼說我怎麼辦。」程家彪連聲答應著,「看以後我怎麼收拾那幫孫子,讓他們暗地裡下絆子。」
「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生意上的事情還有公爹和叔公他們,別讓他們說出什麼來,不然即便是浩文也留不住你!」嚴氏叮囑著,又細細交代了一番才讓他離去。
送走自個表哥,嚴氏只覺得渾身沒勁,後腰酸痛肚子也墜漲。她趕忙躺下來歇著,眼下她月份大了,偶爾會感覺腰和肚子不舒服,只要躺一躺就會緩解。
可這一次情況截然不同,她感覺肚子往下墜的厲害,還伴隨著鑽心的疼痛。她感覺出不好趕忙招呼丫頭、婆子,她跟前有個婆子上了年紀有些經驗,見狀趕忙打發人去通知二太太。
不一會兒,不僅是二太太,連老太太跟大太太、三太太、利姨媽全都過來了。她們都是生養過的人,有過這方面的經歷,看見嚴氏的情形都覺得情況不太好。
因為嚴氏才七個月,所以府中沒有穩婆。大太太趕忙打發人去請,又喚了幾個老嬤嬤在跟前守著。
「你感覺怎麼樣?」老太太執意待在嚴氏屋子裡不肯離開。她對嚴氏肚子裡的孩子抱有很高的期望,眼下著急心慌坐立難安。想這金老太太也是經過大風大浪過來的,可如今上了年紀,事關金家第四代,她也難以淡定。
嚴氏滿臉煞白,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是第一次生產,突然肚子疼往下墜,心裡越發沒底。再見家裡長輩都圍在自個身邊,尤其是老太太滿臉焦急,感覺自己這胎怕是要保不住,眼淚忍不住刷刷往下掉。
「孩子,你別哭,你到底怎麼樣了?」老太太見狀越發擔心,趕忙讓陸嬤嬤上前細瞧。
陸嬤嬤把被子揭開,把手探進去。只見她臉色一變,眾人再瞧她伸回來的手,上面一片血紅。
「媽呀,見紅了!」
七個月見紅意味著什麼,眾人心知肚明。
「穩婆呢?快點再打發人去催!」大太太扶住老太太,急切地吩咐丫頭們。
丫頭跑出去,不大一會兒又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回道:「回老太太,太太,穩婆已經到了府門口,馬上就能到!」
嚴氏連疼再嚇,大腦一片混亂,只覺得屋子裡都是人,有人說話,有人跑動,具體卻感覺不出來了。她的手就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覺得這個小生命就快要離自己而去,心如刀絞!
不一會兒,丫頭們架著兩個穩婆一前一後進來。那兩個穩婆累得直伸舌頭,氣都喘不上來,進了屋子又被揪到床前看嚴氏。
「我的老天爺,這是明顯的狗胎,怕是……」一個穩婆失聲驚叫起來,剩下的那半句話生吞了下去。
老太太等人聞聽心中徹底一涼,這狗胎是民間粗俗的說法,用專業的術語就是低置胎盤。
胎兒坐胎的位置太低,隨時都有可能滑胎,越到後期就越危險。眼下嚴氏已經七個月,這孩子倘若生下來恐怕難保!
「你們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我們金家不差錢!保住了,你們的賞錢十倍,保不住,我打發人去砸了你們的招牌!」老太太立著眼睛說道,依稀能看出年輕時候殺伐決斷的風範。
兩個穩婆聽了不敢不盡全力,摸摸額頭上的汗趕忙動手。一個探查嚴氏的詳細情況,另一個吩咐丫頭準備熱水、剪刀、烈酒等物。
「你們跟我去佛堂,祈求菩薩保佑,人多心誠才能感動菩薩!」老太太帶著三個兒媳婦去了小佛堂,進去之後便跪在菩薩跟前。
她誠心誠意的祈禱著,「菩薩在上,金郁氏誠心禮佛二十多年,一直受菩薩保佑才能苟活於世。如今金家長孫媳身懷險胎,即將早產。還請菩薩保佑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我寧願減壽十年!」
「菩薩在上,信女金冷氏誠心叩拜。乞求菩薩保佑我兒媳婦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再保佑婆婆健康長壽,我願把最珍貴的東西拿出來獻祭。」身後的二太太連忙說著,又接連的磕起頭來。
大太太和三太太見了心裡恨得慌,臉上卻不敢表露。本來就是她的兒媳婦,她的孫子,可這一番話說下來,竟顯得只有她一個人孝順!哼,逮住機會就溜須奉承,還「最珍貴的東西」,連具體是什麼都沒說出來,騙鬼呢!
她剛想要說話,就聽外面有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陸嬤嬤的聲音傳了進來,「回老太太,大少奶奶生了!」
「活得死的?」老太太顧忌不了那麼多,忙不迭問著。
陸嬤嬤歡喜的聲音隔著帘子都能聽出來,「恭喜老太太,三位太太,大少奶奶生了個……小子,正哭呢。」
「哦?」聽見這話老太太忙又轉身跪下,一邊磕頭一邊說著阿彌陀佛,眼裡轉著淚水。
「走,咱們快去瞧瞧!」她不等人攙扶便站起來,顛顛的朝著外面走去,其他人趕緊跟隨。
二太太更是心急得不得了,上前一步攙住老太太。
眾人回到嚴氏房門前,果然聽見裡面有小孩子的哭聲。只是那哭聲有些微弱,像小貓叫喚,聽著就讓人心揪起來。
一個婆子挑帘子出來,看見眾人忙見禮,想笑又沒笑出來的模樣,「恭喜老太太,太太。大少奶奶生了個小公子!」
是公子不假,這個「小」字用得也極其恰當。就見穩婆雙手托著一塊紅布,上面躺著個小小的嬰兒。他滿身都是細細的小絨毛,五官皺成一團看不出個模樣來。他的小嘴正張著,隔一會哼哼一聲,眼睛始終緊閉著。
他不過兩搾來長,腦袋還沒飯勺子大,小手小腳一動不動,虛弱的讓人不敢大口出氣,唯恐他因此受了風或者送了性命。
這能活嗎?眾人心裡都湧上來同樣的想法。
「拉臍帶粑粑了嗎?」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紀,有些經驗,看見這種情形第一個鎮定下來。她顧不得什麼粗俗不粗俗的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那麼多講究?
不過這也暴露出金家的底蘊,從骨子裡就不是書香門第,更沒有那些積累了幾輩子的世家的無處不在的優雅高貴。
穩婆聽了搖搖頭,「老太君別著急,這胎糞出來的時辰都不一樣,兩三天才拉出來的也有。」
老太太聞聽眉頭緊鎖,若是健健康康足月生出來的孩子她便不這樣在意了。嬰兒的胎便不出來,就不能餵奶,這麼弱小的孩子餵養跟不上去極其容易夭折。
「奶娘找了嗎?」老太太又詢問旁邊的大太太。
「回老太太的話,已經打發人去接了。之前就相中了兩個,家世清白人也利索,奶水非常足。進了府在飲食上調理調理,奶水會越發好。」二太太聞聽不由得對大太太側目,心裡生出幾分佩服來。方才大夥亂鬨鬨,她竟沒瞧見大嫂什麼時候吩咐下人去接奶娘了。
況且雖說金家三房混在一起過日子,這請奶娘的錢公家出。可畢竟是二房的事情,她這個做婆婆的理該安排。只是這嚴氏還有兩個多月才到生產的時候,而且前一陣子萱姐那邊有些事情,她一時便疏忽了。
難怪老太太把掌家的權利交給大太太,她還真是八面玲瓏,事事都安排的妥妥噹噹。之前沒在一起長期住過不知道,如今看來,大太太真是有幾分手段。
她剛想要說話,就聽老太太又吩咐道:「弄些糖水來,先在孩子嘴唇上點點。」
丫頭趕忙去辦,不一會兒端了和好的紅糖水來。陸嬤嬤接過去,用柔軟的紗布沾了沾,又在嬰兒的嘴唇上挨了挨。
眾人都屏住呼吸瞧著,那嬰兒突然被碰觸,嚶嚶的叫了兩聲,便一動不動了。連吧嗒嘴巴都不會,估計吃奶也會費力,眾人的心又涼了兩分。
嚴氏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老太太,孫媳婦兒求您一件事,就讓我親自撫養這孩子吧。」說著便要跪下磕頭。
陸嬤嬤上前把她攙扶住,「大少奶奶,現在不是要強的時候。你要好生坐月子,其他的都有老太太和太太們做主。」
「孩子,你好生養著。你大伯母請了奶娘來,會好好餵養這孩子的。」
「老太太,好歹我生了他一回。我們母子的緣分怕是不深,讓我養他幾日,全了我們母子的情分!」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二太太趕忙說道:「別哭,月子裡傷了眼睛可了不得。我會每日去小佛堂念經,請菩薩保佑這孩子健康長大的!」
老太太看見嚴氏滿臉乞求,眼淚刷刷一個勁往下掉,嘆口氣說道:「既然你執意如此就這麼辦吧。只是你千萬不能過於傷神,緣分本是天定,強求不來!」
留在嚴氏身邊也是丫頭、婆子和奶娘照看,其實用不著嚴氏費力。既然她想要多看孩子幾眼,就滿足她這個願望吧。只怕到時候孩子真的走了,她對孩子有了太多的感情會越發的割捨不下。
大太太見老太太勞神勞力半天,臉上露出倦意,便請她回房間休息。另外吩咐丫頭、婆子,熬湯,又打發人去鋪子裡送消息等等不累述。
浩文剛到鋪子沒多長時間,忽聞小廝來送信,說嚴氏生了個男孩,心裡十分的詫異。雖說他不太明白,卻也知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話。這怎麼算都才七個月,怎麼突然就生了?
小廝說不明白細情,他趕忙騎馬回來。一路之上心中雖有些忐忑,更多的卻還是欣喜。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還是個兒子,複雜的心情無法用語言形容。
可進屋看見那孩子,宛如一盆冷水澆在燒紅的炭火上。
「你好生養著,鋪子裡還有些事情。」他略作了一會兒,瞧了兩眼那孩子,便找了個由頭走了。
嚴氏見狀眼淚又流了下來,旁邊的丫頭趕忙勸慰。
只是勸得皮勸不得里,嚴氏擦擦眼淚,心裡的難受勁卻半點沒緩解。她從奶娘手裡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貼在胸口,看著孩子的臉一動不動。
她娘家本來是做小買賣的,後來漸漸發跡,卻遠遠沒有金家富貴。所以她娘家的規矩沒那麼多,還保留著不少普通老百姓過日子的習慣。
她清楚記得,自個的堂嫂生完孩子,全家人都圍著她和孩子轉。堂哥更是在嫂子床前噓寒問暖,片刻都捨不得離開的模樣。沒過幾天,那孩子突然發熱抽搐竟夭折了,堂嫂自然是非常傷心。堂哥更是百般勸慰,不忌諱什麼月子房不吉利的話,就住下來了。
長輩們都沒有任何微詞,都心疼堂嫂在月子裡要經受這樣的打擊,擔心她身體受不了,落下什麼毛病。各種補湯、偏方,聽說吃什麼對月子裡的人好便張羅起來,那種關心是發自內心的,能讓人感覺得到。
堂嫂的月子做得很好,什麼毛病都沒落下。出了月子不久便再次懷孕,生下胖乎乎的兒子,如今已經七歲了。堂嫂心中知道感恩惜福,對家裡長輩非常孝順,對夫君敬重,對兒子疼愛,一家人其樂融融。
當初她嫁進金家,全家人都跟著高興,覺得是進了高門旺戶。她除了高興還覺得榮耀,族中這麼多姐妹,誰都不如她嫁得好!
可真正進了金家成了媳婦兒,她卻覺得心累心涼。大戶人家規矩多,說話行事都不能馬虎。身邊侍候的人多了,可家人之間的距離也遠了。很多時候,遵循的是規矩立法,而不是人情!
照規矩,浩文不在月子房裡多待並沒有錯,不過她心裡就是悶得慌。這個孩子沒出生前被給予了太多的厚望,眼下卻被棄之如敝履。老太太說累回去了,大太太張羅叮囑了一番,自個婆婆說去小佛堂祈福。其實嚴氏心裡很明白,她們都覺得這孩子活不了,一個個失望的走了。
如今,連他的親生父親都不願多看幾眼。這孩子真是可憐!嚴氏心中酸楚,看著氣息微弱的嬰兒,竟生出一股子倔勁,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人們常說七成八癟,這七個月的孩子生下來還有活的可能。眼下最主要的是讓孩子進食。
想到這裡,嚴氏趕忙讓奶娘過來,請她們給孩子餵奶。
奶娘把孩子摟在胸口,那胸比孩子都要大,孩子的小嘴根本就含不住頭,也不會吮吸。接連試了幾次,孩子被折騰得越發沒了精神,嚴氏只好讓奶娘停住。
「兩位都是生養過好幾個的人,而且出入大戶人家做奶娘見識比我多。眼下這孩子這種情況,如何才能讓他吃進去奶?兩位是出來謀差事,他好,你們才能留下來。倘若你們的法子管用,我一定重重的賞!」嚴氏到底是有些主意。
兩個奶娘相互瞧瞧,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上前回道:「我們都是市井無知婦人,不敢在大少奶奶跟前充有見識。不過聽家裡積古的老人說過,這剛出生的小孩子肚裡面有胎糞就吃不下奶。先把胎糞排出來,然後再琢磨吃奶的事。」
聽見她這樣說嚴氏心裡一松,想必她是有些土法子,不然也不敢接話。
「劉嫂子吧?你可有通便的辦法?」嚴氏趕忙追問著。
「有是有,只是……」
「你不必擔心,這孩子已經這樣,若他真沒福氣長大也是天註定,怨不得旁人!你只管說,照不照做我決定!」看見她面露猶豫,嚴氏接著說道。
那奶娘聽了這才說道:「都是些土的掉渣的辦法,原本不敢當著大少奶奶的面念叨。只是大少奶奶這樣說了,我便說出來,大少奶奶就當評書聽吧。」
看見嚴氏點頭,她接著說道:「這還是我聽祖奶奶說起過的一件真事,就發生在我們家裡。
當時我們家裡窮得生疼,祖奶奶懷著孩子還要從早忙到晚。七個月頭上,幹活不小心扭了一下,沒想到就把孩子生在地里了。
當時跟前一個人都沒有,祖奶奶用牙把臍帶咬斷,用衣裳就把孩子裹著抱回家了。
那孩子還沒有小少爺大,腦袋像蘋果,臉皺巴巴像脫了水的橘子,一聲都不哭。
尋常百姓尤其是窮人家,孩子多了養不活是常事。祖奶奶回了家把孩子放在炕上,燒了些熱水簡單洗洗,又把事先預備好的衣裳給孩子穿上。她見那孩子不會吃奶,也不排胎糞,索性就不管了。生死有命,大不了再生一個,反正家裡已經有好幾個孩子。
沒想到第二天,那孩子竟然拉出一大堆胎糞。家裡沒多少糧食,祖奶奶沒有奶水,就餵孩子米湯。沒想到那孩子竟然活了下來,就是我祖父!
後來,祖奶奶偶然才知道。原來她把祖父放在炕上不管,我大祖父看見覺得有意思,就用筷子沾了鹹菜湯給祖父喝。那鹹菜是用地環和鬼頭姜做的,沒想到竟然有這效果。之後親戚有一家小孩也是早產排不下胎糞,也是用的這辦法。」
嚴氏聽罷眼前一亮,趕忙著人去找這兩樣東西。都是窮人家園子邊種得東西,不金貴好找。不一會兒,丫頭們便把東西找齊了,又用粗鹽醃製上。等醃出些湯汁,便用筷子沾上,趁著孩子咧嘴哼哼就伸進去蘸一下。
死馬當成活馬醫,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嚴氏聞到一股子味道,急忙打開尿布,竟然看見一大坨黑綠黑綠的便便。
她喜極而泣,第一次覺得大便也是好東西!她連忙讓人去給老太太等人送信,又吩咐丫頭備水給孩子洗洗。那個奶娘自然得了重賞,另外一個瞧了不免有些眼紅。
「大少奶奶,我知道個靈驗的辦法,能保佑小少爺健健康康長大!」另外一個奶娘說著,嚴氏聽見長大二字自然讓她說下去,「扎個跟小少爺差不多大的小孩,把小少爺的生辰八字寫上去,然後燒了。閻王爺收到了,就不會再派小鬼來索小少爺的命。」
管不管用都試試,反正也不搭什麼,嚴氏趕忙吩咐丫頭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