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講完要立即著手辦的七件事,蕭四明卻說,還有一件非常關鍵的事情,那就是怎麼解決吃飯問題!
蕭四明說,現在正是春荒時節,大多數窮苦人家缺糧、斷糧,逃荒要飯、賣兒鬻女現象都有。能不能組織和領導貧苦農民度過春荒,是考驗八路軍到底是不是人民子弟兵的試金石。
冀魯邊是肥沃的大平原,除了生產小麥、玉米、大豆、花生、棉花等農作物外,由於頻臨渤海灣,還生產魚蝦、海鹽,是一個標準的魚米之鄉。可惜的是,民國年間土地兼併厲害,有錢的地主家庭土地越來越多,錢越來越多,糧食糶都糶不完。貧苦人家的日子卻是越來越苦,想吃頓飽飯都難!
現在是抗戰時期,日軍南下冀魯邊時,燒殺搶掠,一路製造慘案。日軍過後,偽軍又占據冀魯邊大部分地區,搶糧搶錢。那些蜂擁而起的各路游雜武裝,除了部分堅決抗日的外,大部分形同占山為王的土匪,占據一片區域,就打著抗日的旗號征糧派款。這樣下來,冀魯邊就是再是糧倉,也經不起這樣的搜刮、折騰,也會被變成赤地千里的!
蕭四明剛到冀魯邊,進了寧津縣城後,都還沒來得及上街上看看呢!他這樣說,並不是他親眼看到的情況,而是普遍現象。不光冀魯邊,凡是被日軍占領的地區,哪裡不是這樣呢?
怎麼領導度春荒呢?
蕭四明說是關鍵要靠政策!一個是要在根據地內堅決實行國民政府提出的減租減息,減輕農民負擔;再一個是要堅決鎮壓漢奸,沒收漢奸土地,分給無地農民耕種;第三個是把救災和發展生產結合起來,不在搞無償的開倉放糧,而是由抗日民主政府出面,採取無息貸款、無利借糧的辦法,借給那些困難群眾,麥收後歸還,鼓勵他們積極生產;第四個是推廣一年兩熟耕作法,改變過去舊有的一年一熟耕作模式,麥收後種豆子、玉米。同時,抓住春季種植時節,在麥田裡插播玉米,多種紅薯、南瓜、蘿蔔、白菜等高產耐寒農作物和蔬菜;第五個是搞屯墾,新兵團、冀魯邊抗日軍政學校、教導隊,選取駐紮地時,要避開縣城、集鎮,到海邊去,尋找大面積無人開採的荒地,開荒種地,一手拿鋤頭,一手拿課本和槍,邊學習訓練邊種地,要用我們自己的雙手,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減輕冀魯邊人民的負擔。不單單是這些部隊,冀魯邊領導機關和有條件的中心根據地,都要動員幹部戰士開荒種地,紡棉織布,搞大生產運動;第六個是保護市場流通,我軍嚴格執行保護工商業政策,鼓勵冀魯邊區的商人們走出去,到敵占區去購買根據地繼續的物資,保證根據地的物資流通。
說到這裡時,蕭四明說,新兵團這一批新兵顧不上開去墾荒種地了,要集中力量整訓。整訓結束,立即補充先遣大隊各營。第二批徵召的新兵和整編的游雜武裝,立即開赴選定的墾區屯墾,邊訓練邊屯墾。
說到這裡的時候,王麓水插話說,為什麼那些偽警備隊、游雜武裝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呢?拋開民族大義不說,生存是第一位的!因此,我軍要想在冀魯邊站住腳,把冀魯邊建設成牢不可破的敵後根據地,除了建立黨組織、政權、武裝等措施以外,必須得解決部隊、黨政幹部、窮苦人家吃飯問題。不然的話,根據地不可能鞏固!
華北民眾抗日救國會成立的時候,就設立有糧襪委員,專門負責籌措軍糧。宗旨就是有錢出錢、有人出人、有槍出槍、團結一致、共同對外、保衛家鄉。一直到現在的三十一支隊,軍糧、被服供應採取的辦法就兩條,一是靠繳獲,而是靠捐獻。這個辦法在部隊規模小的時候可以,部隊規模大了,政權機構健全了,脫產人員多了,肯定是不行的!
先遣大隊也是這樣,因為一直沒有自己的根據地,有沒有人給發一分錢的軍費,所有的後勤補給都是靠繳獲的,而且還幾次從繳獲中向上級上繳。唯一的依靠地方補給的時候,是在盂縣整編時。那個月,原獨立營吃的是盂縣人民的飯,是地方供給的。
蕭四明一心東進,就是為了建立屬於自己部隊的根據地,解決部隊的供應、兵源、兵工生產等問題。現在到了冀魯邊了,重中之重的吃飯問題,肯定是首先要解決的!
邢仁甫年齡也不大,剛進入28歲,和黃驊差不多同歲,比王麓水大了三歲。
因為上過學、又在軍閥部隊當過兵,邢仁甫的眼界寬、見識廣,比一般的同齡人腦子管用。
蕭四明本來不想多講,但這是戰爭年代,先遣大隊和三十一支隊、冀魯邊工委的領導齊聚,很難得。講著講著,蕭四明就放開了,講的多了一點,基本上是直抒胸臆,把自己想的、用於指導冀魯邊根據地建設的想法說了出來。雖然由於忌憚邢仁甫,怕他以後真的叛變了,蕭四明講的都不深入,也都是一些淺顯的問題,可對於這個時代在漫漫長夜中探索的人們來說,無異於捅破了窗戶紙,讓人一下就醍醐灌頂了!
此時的邢仁甫,心無雜念,一心一意帶領隊伍抗日。他後來之所以投敵叛變,那是因為官當大了,懂得享受了,私慾膨脹了。
邢仁甫雖說懂點軍事,但就象蕭四明想的那樣,他也僅僅是在軍閥部隊裡當過兵、當過連隊參謀。三十一支隊前期的仗,主要是依靠延安派來的紅軍幹部周凱東和郭盛雲打的。只不過他是土生土長的冀魯邊的地下黨,號召力比周凱東、郭盛雲要大的多,馬振華他們發起成立華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的時候,主要考慮的就是影響力和號召力,一開始就把他推上了救國會軍事委員的位置上,而延安派來的紅軍幹部周凱東,只能當他的助手、參謀長。
華北民眾抗日救國會以及由它組織的華北民眾抗日救國軍很複雜。因為這時黨的組織活動都處於秘密狀態,津南特委和魯北特委聯合創建救國會時,兩個主要領導人於文彬和馬振華都沒有列入向外公布的救國會八名領導成員名單中。
組建華北民眾抗日救國軍時,是依託寧晉********李廣文和杜步舟拉起的小游擊隊以及劉子芳聯繫的販私鹽的武裝為基礎,加入其它游雜武裝組成的。其中就有劉景良帶來的一個營和崔吉章帶來的一夥願意抗日的土匪武裝。後來,也就是月份,想在華北民眾抗日救國軍中稱王稱霸的崔吉章、感覺救國軍是一支共產黨人控制的武裝的劉景良,各自帶著自己的隊伍逃跑了。崔吉章投敵當了偽軍,劉景良率部回到了惠民,在惠民打出了國*軍的旗號,發展起來了。
除了崔吉章、劉景良外,我軍攻打無棣時只有30多人的張子良,已經同意編為三十一支隊第六路了,卻趁著邢仁甫草率撤出無棣的機會,霸占了無棣城,勢力開始膨脹,從此成為我軍的死敵。
因為有這種複雜情況,冀魯邊工委才加強了三十一支隊的政治工作。
邢仁甫雖然此時一心抗戰,但他畢竟是舊軍隊下層出身,又是三十一支隊的司令,最怕的就是八路軍主力來了,把三十一支隊給徹底整編了,一腳把他踢開了!
昨天深夜初見蕭四明時,邢仁甫以為這支八路軍真正的當家人是政委王麓水。至於大隊長蕭四明,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
在邢仁甫想來,蕭四明這麼年輕能當了八路軍的大隊長,肯定是這小傢伙打仗不要命,運氣還好,拼殺中保住了命,這才年輕輕當了八路軍團長。
剛才聽蕭四明這一番開講,邢仁甫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很厲害。王麓水固然是先遣大隊的政委、新成立的冀魯邊軍政委員會書記,是這支八路軍的當家人,但蕭四明同樣是這支部隊的當家人。而且,從蕭四明的講話中,邢仁甫明白了,那就是蕭四明的水平很高,他的講話等於是給創建冀魯邊根據地定了調,幹什麼、怎麼幹,都說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特別是蕭四明說他要親自率領騎兵連去津浦路游擊時,邢仁甫腦子裡第一個念頭,是這小伙子是個傻傻,竟然放下大部隊單獨行動了,也不怕等他回來時就失去軍權了!後來他才想明白,來的是八路軍正規軍,幹部都是上級任命的,蕭四明根本就沒想過會有人奪他的軍權,那都是不可能的!
想通這一點時,邢仁甫就有點羨慕先遣大隊,內部沒有那麼多紛爭,不會發生哪個幹部帶著隊伍叛逃的問題。
邢仁甫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繼崔吉章、劉景良、張子良叛逃外,三十一支隊內部依然有隱患。
救國會會員王昭明,因為去武漢找cc頭子康澤要了一個「國民革命軍別動總隊第三十一支隊」的番號,在華北民眾救國軍改稱三十一支隊時,當上了副司令。這貨不是好鳥,當了副司令了,不知足,還想著司令應該讓他當呢!
看看蕭四明、王麓水、黃驊等人彼此高度信賴的關係,再想想三十一支隊的實情,邢仁甫不由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