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二十世紀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
蕭楓靠在床上看電視,就像從來沒看過電視似的如饑似渴。連一些「新聞聯播」「動物世界」這種節目都不加挑選,甚至不勝其煩的廣告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上官燦一邊幫他收拾房間一邊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問他在那傻笑什麼呢。
他指指電視,依然聚精會神,目不轉睛的看著。上官燦以為確有什麼有趣的節目,跑過來看了半天,不得要領。電視上都是些,拔河比賽之類的節目,她眨著眼,大惑不解地叨咕著:
「你怎麼回事,整天看這些不無聊啊。」
不到晚上九點鐘,上官燦就堅決關掉了電視。「從放假看到現在,整天看電視,眼睛看瞎了,我可不伺候你……『』 蕭楓戀戀不捨,餘興未盡,悶悶地說:
"開學可就沒時間看啦……"
上官燦把浴缸里的熱水放滿,讓他去洗澡,有效地轉移了他的興趣,洗澡水溫度適中,一條嶄新的毛巾搭在池邊,沐浴露和洗髮水也都是剛買的。這裡雖久無人住,在上官燦幾番整理後,立即恢復了往常的潔淨。
蕭楓從小就是讓人服侍慣了的主。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小時候跟隨父母一直住在機關大院,父母是搞科研的。
二十年前這種機關大院是城裡社會精英和高級知識分子的高檔社區,是種身份的象徵。它擁有自己的購物店、社區娛樂、幼兒園、運動場、甚至游泳池的一站式特權王國。
與大部分在這種優越的精神和物質環境中長大的孩子一樣,他對那些住在大雜院和小胡同里的所謂小市民,有著天然的輕視和隔離。
直到高中畢業,他才搬到這裡。那時候那些機關大院已經逐漸沒落,而這些新的洋房,則成為上流社會新的居所。
泡在溫水裡,全身舒懶,思維卻異常活躍。他想找本時尚雜誌什麼的看看,手邊沒有。 就把眼睛睜大,環顧四周。
這浴室的牆上不協調地掛著幾張汽車的照片。什麼「奔馳」「別克」「蘭博基尼」「雷克薩斯」,都是他平時自己從一些汽車雜誌上收集積累來的。
他不會開車,但對這些車的性能和配置,甚至市場價格,都能一一道來。前些年父母在法國買了輛「雪鐵龍c5」。那車在國內這種貪圖性價比的地方不怎麼熱銷,但在法國,卻是銷量第一。
蕭楓不喜歡「雪鐵龍」,他目前最喜歡的車是「雷克薩斯」,儘管它在國內銷量不好。
父母買了車,卻沒在國外買房子。他們出國後,以前的房子被政府收回,前年父母從國外趕來急忙定了這套房子,他們並沒打算常住,父母的實驗室在法國,他們很少回國。
他們計劃蕭楓大學畢業後讓他出國留學,把他的工作也安排在法國,所以沒有必要在這留個永久的家。
這套洋房論面積比他們原來的那套要小得多。但裝修考究,客廳和臥室非常寬大,而且還有地暖,熱水也是二十四小時供應。這對一個大學生來說,也蠻舒服的。
他泡夠了,仔仔細細把頭和身子摖乾淨,把掛在玻璃門背後的睡衣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看著自己。鼻尖高挺、輪廓分明、這是張年輕俊朗的臉,他看得竟有些出神。
走出浴室,他看見到上官燦坐在沙發上,已經沙發旁的檯燈調的很暗,他說:
「你怎麼還不回去。」
上官燦有些不悅看著他:「這都幾點了,一點不懂憐香惜玉。」
他抬頭看看客廳的掛鍾,已經九點多了,他問:「你不回去,你爸會擔心的……」
上官燦嘟囔著,說:「我跟我爸說今天去我女同學家了。」
蕭楓說:「嘿……你現在都謊話連篇啦!好……我睡客廳。」他抱起一床被子就要往客廳走,上官燦上來拉住了他。
「別……我睡客廳,這是你家。」
他鬆開手,任上官燦把被子奪走,扔在沙發上,又看她進屋幫他把床整理好。他在床上坐下來,看一眼上官燦,用開玩笑的口氣說:
「是不是感覺我欺負你了?」
上官燦不看他,跪在木地板上疊他的衣服,透著一絲委屈和無奈,說:
「誰讓我看上你的,你還不領我的情。」
蕭楓沉默了一會,不去接她的話,只衝她笑了一下,算是一種禮貌的表示,他說:
「你也去睡吧。」
上官燦和他道了晚安,出去了。蕭楓坐在床邊。他聽著客廳里沙發上上官燦翻身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客廳里燈還開著。他索性站起來,把房間的門關上,但上官燦說:
「別關門!」
「怎麼?」
「不怎麼,門開著就像一間大屋子,我有些怕."
蕭楓本想說,有燈光他睡不著,可想想有些不妥。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怕黑很正常!蕭楓沒有關門,他關了臥室的檯燈,然後摸黑脫掉睡衣,躺進被子。
他透過客廳的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天花板上圖案的紋理,這讓他有些興奮。
他想,上官燦照顧他如此細緻入微,他似乎不應該冷淡她。他不知道在這樣耗下去對雙方有什麼意義,也許上官燦能夠堅持,可他感覺越來越無趣。上官燦從開始與他交往就是主動的,大概正是如此,他才感覺索然無味。
他第一次見到上官燦是在一年前,那時他剛剛接到五七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暑假他過的很輕鬆。
每天黃昏他都聚集一群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在他家不遠的地方打籃球。他無意地看到球場邊,那一顆梧桐樹下,總是站著一個女孩,亭亭玉立,看他們在那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