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節的重頭戲,便是夜晚。大多數的大小姐是到了晚上才從閨房裡出來的,在路上閒逛片刻便會上花房娘娘的廟宇里燒香祈福,祈禱自己來年可尋個好郎君。
這樣的事,木允自然是沒興趣的。不過這人都出來了,在加上採蓮一個勁的在邊上催促著,她最後還是隨了大流去了那花房娘娘廟。
這樣的神明,還是頭一次聽說。木槿的興致自然是比木允盛,奈何這娘娘廟男子可是進不得的,所以他也只能同家丁一道在外頭候著。
廟宇很是奇特,從其他的廟不大相同。
到了夜晚,為了能讓祈福得以更好的應驗,每一次都只能讓一女子進去,待關上門在裡頭虔誠祈福後,方可在出來。
可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花房娘娘廟,到了晚上便只有富貴人家才會來此祈願。
一是為了謹防小姐們受了人多的驚嚇,二也是圖個安靜。
稍微等了會兒便輪到木允,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廟宇外頭也沒多少人。聽了那小主持的話,在木槿的催促之下,木允只得進去。
踏入廟宇正殿,身後的門被人從後頭關上。廟內一排排的燭火立在那兒,徐徐青煙裊裊升起,淡淡檀香幽綿沁心,站在廟宇殿前看著那坐立在前方的花房娘娘,神像那慈愛的笑,仿佛真的在注視著自己。
立在那兒垂著眸,片刻過後木允才走了上去。
撩起裙擺跪下,雙手合十閉上自己的眼。此時的她心裡頭到底要祈禱什麼,怕是自己心裡頭也沒個數。
就這樣合掌跪在那兒,琢磨著時間差不多應該可以起身的木允,正要睜開自己的眼睛卻聽到殿內有個奇怪的聲音。
「沙沙」的聲音,說不清那是什麼。但是在這隻有一個人的寂靜殿堂里,這個時候卻不容被忽視。
要是換成其他的小姐,此時怕早以嚇壞了。不過木允卻不覺得驚恐,反而對這奇怪的聲音上了心。
起身站了起來,大概摸清那聲音從何處傳來後,木允便朝著那兒走了過去。
殿堂還算大,這摸索過去也走了好幾步。聲音是從殿堂邊側的柱子後頭傳來的。
越是靠近這心就提得越上頭,當走到那兒躍過柱子時,還未看清柱子後頭的情況,木允便感到脖子上一陣冰涼。
同時還微微的刺痛。
誰,拿著什麼尖銳的東西抵在自己的頸部。
這樣的觸覺讓她馬上停下腳步,不過卻沒有驚慌,而是定神打量發生了什麼。藏於柱子後頭的人,很明顯是個受傷的男子。
可能因為傷得頗重此時神經異常緊張,自己的突然出現怕是驚嚇到他,那抵在自己頸部的便是這個男子袖子的短刃。
危難之中,人的第一反應便是自保。那威脅也是下意識的舉動。不過當看到那過來的是個尋常的小姐後,這名男子便將自己的短刃也收了回去。
不過剛才的舉動很顯然扯開了他的傷口,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傷口,男子往後倒去,身子重重磕在後頭的牆上。
順著他的動作朝著胸前望去,血正往外淌著,看樣子傷的不輕。
她只是出來辦正事的,現在正事辦好了,在自己有行動之前木允並不想圖惹太多的事端。看了這男子一眼,她原是想不理會的。可是男子的傷情瞧著可不樂觀,最後她還是蹲了下去。
換了這一身皮囊,倒是連自己的心也變軟了。
無奈的輕嘆了一聲,在遞過自己的手絹後木允問道:「你沒事吧。」
「無事。」
並沒有接受木允的好意,這男子幾次想強撐著站起來。可能是失血太多吧,這幾次都未能成功。
看著他這幅模樣,木允倒是有些快看不下去了,才不管人家是否願意,直接出手從自己的衣擺上扯下一塊布,拉開對方的手半強迫的替對方將傷口包上。
如此直接的女子,倒是出乎意料了。在被木允扯開手後,這男子才留意起她的模樣。剛看了一眼,男子便忍不住說道:「是你?」
奇怪的話,讓木允頓下手中的動作,看了對方一眼後,木允也有些詫異的回道:「是你?」
這人,竟是自己在青檀寺遇上的那個男子。
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曉得這事後,男子的身子較為先前放鬆了不少。輕鬆的包紮好後,木允這才說道:「公子倒是挺忙的,三天兩頭總能留下幾個血口子。」
這身上的傷口,除了剛剛為他包紮上的那個,還有好幾個已經結了疤的。瞧著那一身傷口,便曉得這人絕不是個善類。
當下倒有些懊惱自己好端端的,幹嘛還做這無用的善事了。
傷口包紮好,血也不在一個勁的往外淌,男子的意識多少回籠些。撐著身子慢慢的站起來,這男子說道:「多謝姑娘的再救之恩。」
聲音聽著都沒了力氣
掃了這起身的人一眼,木允淡淡說道:「別第三次就行了。」
同一件事遇上太多次,可不見得是件好事。尤其是這樣的事情,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妥當。
話,木允說得很直接,那男子自然也明白,正打算離開這兒,奈何這一次傷得太重了。不過才走了幾步便往前摔了去。
重重摔地上,那一聲悶響挺聽得都讓人覺得疼。
傷成這樣,八成是遇上仇家了。就他現在這身子,想來也是逃不出去的。看著這個男子,也不知那善心到底是打哪兒來,木允最終還是嘆氣走了過去。
用手壓在那個男子肩頭示意他別在妄動,木允說道:「不想讓傷口裂開就別亂動,要不然就等無常鬼來接你吧。」
弄不明白這兩次相救的女子到底是出於怎樣的心,不過以他現在的境遇,每一份小心都是必要的。想讓木允將手從自己的肩上挪開,想讓她別理自己的事,可是還沒開口,卻聽到木允厲聲喝道。
「閉嘴。」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倒是將他給喝住了。掃了一眼這個男子,木允突然高聲衝著外頭喊道。
「大哥。勞煩你同採蓮進來一趟。」
外頭候著的木槿無聊得很,這兒走走哪兒逛逛,時不時的倒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調侃一下別家的小姐。隱約之中貌似聽到殿內有人在喚「大哥」,不過尋思著現在殿內的人是自家小舅舅,他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自顧自的戲弄的邊上的人,木允一連喊了好幾聲木槿都沒聽到,反倒是侯在邊上的家丁們聽不下去了,走了上來輕聲說道:「大少爺,三小姐在裡頭喚您呢。」
「三小姐?」詫異的應著,木允說道:「沒有啊。」
他就只聽到一女子喚「大哥」的聲音,可不曾聽到木允在叫自己。
而就在這個時候,殿內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大哥,勞煩你進來一下。」
擺了擺手,木槿笑著說道:「你們說的該不會是這個聲音吧,不可能,木允怎麼可能叫我大哥呢,絕對不可……不對,她叫我大哥?」
一開始笑著說絕對不可能的木槿,在回過神後倒是敏銳的察覺到不對頭。
這個聲音是木允的,這個木槿還是聽得出來。可是木允怎麼會喚自己大哥呢?莫非,她在裡頭遇上什麼了?
眸色猛的一暗,木槿說道:「還真是三妹在喚我,不成,我得進去看一下。採蓮,你跟少爺我進去,你們幾個就在外頭給我候著。」
叮囑一番之後木槿便帶著採蓮沖了進去,那管事的小主持原是要攔的,可是裡頭的木允的確是在喚他。不得已,他最終只能放行。
推了殿門走了進去,還沒來得及問便看到木允示意他先將殿門關上。
轉身將門關上,木槿急匆匆的趕了過去著急的問道:「小舅舅你怎麼了?」
木允可不會喚他大哥,所以這樣一叫必定是遇上了什麼。
還以為木允出事了木槿那叫一個著急,不過瞧著木允看上去整個人好得很也不像受了傷的木槿,更加焦慮的問道。
「小舅舅,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仍是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柱子後頭,疑惑的走了過去,當看到那柱子後頭躺了個受傷的男子後,木槿驚呼道。
「小舅舅你打的?」
萬萬沒想到這柱子後頭竟然到著個受了重傷的男子,木槿幾乎是驚呼出聲。
而他的驚呼直接換來木允的一瞪,橫了他一眼,木允說道:「我像那種人?」
「何止像啊。」輕聲嘟囔著,木槿回了一聲後便蹲下身去。
男子此時還有些許意識,看到殿內又多了兩人倒是警覺了起來。
雖然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卻還是看得出這是個英俊的男子。
微微的嘖了下嘴,木槿說道:「很英俊呢。」
「誰讓你看這個了。」
又是一瞪木允說道:「看他這樣應當是被仇家給追殺的,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是不幫他的話,八成就……」
後頭的話,木槿心裡也有數,回道:「小舅舅你的意思是?」
「是的。」
兩人自然是想到一塊。
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不曉得木允這一次怎麼如此好心,不過要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這樣倒下。
卻也做不到。
木允的決定,木槿當然是沒有異議的。
只不過如何將這個人悄無聲息帶出去?
這倒是個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