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背著十斤五花肉在前面,遲遲等不到二哥二嫂過來,她一回頭,就看到有個城裡人打扮的女人正對著二嫂哭泣,旁邊還站著個身形高大,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
顧景秀看著那倆人,猶豫了片刻,又折了回去,瞧了眼淚流滿面的中年女人,又看向顧景川和林敏,擔心的問,「二哥,二嫂,這是咋了?」
顧景川接觸到自家妹妹好奇又擔憂的眼神,語氣沉著的開口,「景秀,你把肉拿咱家去,我和你二嫂有事,下午你和景奇別過來了。」
顧景秀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哦,好。」
顧景秀背著肉,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林敏依舊站在那,聽著莫莉悲戚的哭聲,跟石化了一般,定在那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做了這麼久的思想準備,從重生後就思念著自己的親人,每天都想像著,如果他們知道了她的存在,會作何反應?
她的母親,會不會來認她? .??.
她曾經幻想過,忐忑過,退縮過,如今,真正到了這一刻,卻還是不知所措。
她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哭的如此傷心,看著她顫抖的身軀,還有小心翼翼,不敢往她身上放的手,林敏內心的情緒不知該用何用言語來形容。
她很想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很想張開雙臂給她一個擁抱……
可不論內心是怎樣的波濤洶湧,此時的她,面上依舊平靜如水,甚至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就那麼木木的看著莫莉!
莫莉在哭,林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今,已是臘月,雖然今天不逢集,街上卻也是人來人往。
時不時有人路過飯館門口,朝他們投
來探究的目光。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顧景川出聲打破了僵局,他朝一旁得唐澤說道,「唐澤,先和阿姨去我家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
唐澤點了點頭,去拉泣不成聲的莫莉,「媽,先去景川家裡吧。」
莫莉站著沒動,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敏臉上。
她內心很慌,很怕從女兒臉上看到恨意和疏離。
很慶幸,林敏的臉上沒有那些她害怕的表情,她甚至看不出來她此時這樣的神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莫莉注視著林敏,顧景川和唐澤的視線也落到了她臉上,三個人都在她發話一般。
半晌,林敏掀了掀眼皮,開了口,「先去家裡吧。」
聞言,莫莉急忙點頭,「好,好。」
顧景川和唐澤走在前頭,林敏和莫莉並肩跟在他們後面。
林敏沒說話,莫莉也不知該說什麼,就那麼跟著前頭的人走著。
「你們去縣城了?」唐澤問。
顧景川笑著回道,「是啊,馬上過年了,置辦了些年貨,鎮上偏僻,沒啥東西,去縣城買了蔬菜。」
「你什麼回來的?」唐澤又問。
「好幾天了,家裡出了點事,我和小敏回來解決,我從深城直接過來的,金子拿著我們進的貨回濱城了。」
唐澤怕尷尬,儘量找著話題,顧景川也罕見的話多,倆人
走在前面,語氣輕鬆的閒聊著。
莫莉和林敏在後面,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莫莉時不時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林敏,只見她面無表情目視前方的走著。
莫莉不知該說什麼,就這麼心情忐忑的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家門口,顧景川拿了鑰匙開了門,進了院子。
唐澤能感覺到他身後的母女二人,氣氛的凝重,他神色微暗,打量著院子,故作輕鬆的說道,「景川,你這院子不錯啊。」
「租的,我家在西街,這裡是北街,家裡人多,比較吵,我和小敏結婚後就搬出來了。」
進了屋,顧景川邀請倆人落座。
然後給他們倒了水端過去。
莫莉和唐澤坐到了簡易的自製沙發上。
之前在外面,有些話不方便講,有些事也可以逃避不去面對。
可此時,進了家門,大家坐到了一起,那麼,無法再逃避,有些事,是該面對了。
唐澤喝了口水,然後放下了搪瓷缸子,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尖微曲著,沉吟了片刻,看著林敏,打開了話題,「小敏,所有的事,我和媽都知道了,我們真的很愧疚,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唐澤一開頭,莫莉情緒又開始失控起來,哭泣著,對著林敏一個勁的道歉,「小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生你的時候,刨腹產,後來陷入了昏迷,我見到你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我真的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時候,會發生那種事。」
她邊哭邊檢討自己,「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受了很多苦
,我的心真的很疼,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甚至,我不配當母親,對不起……」
莫莉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
唐澤怕她情緒過於激動,身體吃不消,在一旁一直握著她的手安慰著。
林敏被她的哭聲吵的有些煩躁。
她從桌上扯了一截衛生紙,沒去看莫莉,只是將衛生紙塞到了她手上。
莫莉和唐澤因為她這個小小的舉動,臉上同時出現了一抹希翼的光。
莫莉止住了哭聲,用林敏塞過來的衛生紙擦拭了眼淚。
林敏等她不哭了,才抬起了頭,面容平靜的看著他們,緩緩開口,「不,你們不知道!你不知道,因為你一個疏忽,改變了我的一生。你們沒有親眼見過,也沒經歷過我的生活,你們永遠不會對我的遭遇感同身受,你們永遠想像不到,我曾經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
那些噩夢般的經歷,她不想再去回憶。
她曾經有無數次想過,等她的母親找到了她,她第一個問題就是要問她,當初生下她後,為什麼不看緊她,怎麼就讓一個農村女人鑽了空子?
她也設想過她會給她很多種理由。
此刻,她聽到了解釋。
她的解釋卻不能夠叫她信服。
但她不想再去多加質問或者責備。
沒有意義!
她該受的苦,夠遭受的磨難,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向命運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