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章杏說到石頭,章桃抬起頭來,打斷章杏的話,「你是怎麼遇上石頭哥哥的?」
想起遇到石頭的經歷,章杏臉上不由得泛上一絲微笑,「我們是在青蒙山上遇到,你石頭哥哥他,在青蒙上做山匪。」
章桃驚得眼睛都瞪得圓溜了。章杏摸了摸她的頭,將石頭經歷說給她聽。自然瞞了些不該說的。
章桃聽得入迷,眼圈都微紅了,說:「石頭哥哥定是吃了好多苦頭。」
&啊。」章杏感概說,他們三個人活到現在,哪一個不是吃盡了苦頭。都說苦盡甘來,那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來?她怎麼瞧著前路仍是難過啊。
&你認識我們世子?」章桃又好奇問道。
章杏知道顧惜朝那性子大約是不會跟人說自己救過他一次的,他不說,她又何必惹那麻煩?
&還不知道吧?顧世子的奶媽就是咱們家的親戚,說起來,咱們兩個還得喚一聲姨呢。他身邊的跟隨也是舅舅家那邊一個本家的小子。」說不得事情的真相,章杏只好將原委又推到葉家那邊。劉翼她娘葉雲蘭與葉荷香是同一宗的,葉雲蘭做過顧惜朝的奶媽子。這層關係確實是事實。只要顧惜朝不說,她扯的這幌子也就沒人捅穿。
章桃雖然恨葉荷香,但是這當下說起葉家那邊的親戚關係,她也沒有打斷,只沉默聽著。
章杏見她不問,自然不會再往深里說。反問道:「桃兒,那沈二公子到底是何人?」
章桃臉上立刻布滿了笑容,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沈二公子就是我們大小姐將來的夫婿。」
章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猜測落到了實處,她又問:「他是怎麼找上你們的?」
章桃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跟夏荷被賊人帶到了那邊村里,身邊原是有四個賊人看守。他們看得緊,寸步不許我們出屋門。昨日夜裡的時候,屋外傳來了打鬥聲。我與夏荷被驚醒了,正慌神。二公子隔著窗子跟我們說了他是誰,又逼著那寡۰婦過來伺候。我跟夏荷原是假冒的,自然不敢欺瞞。」
章桃將她們身份說了,沈懷瑾倒也沒有多驚訝,仍是讓她們留在屋裡。讓秦寡۰婦周旋伺候。後來外面有濃煙飄進來,秦寡۰婦嚷嚷著火了。沈懷瑾這才讓她們兩人出門。
後來的事情章杏都知道了。章杏聽完,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沈懷瑾早就知道顧大小姐的真假,卻將計就計,不過沒有拿到張天逸等人,反是等來了他們幾個。
若不是顧惜朝剛好與他們一道。只怕他們都難逃一死了。
&好。」章杏說,「幸虧世子與我們一道來,否則無論我帶了誰來救你,只怕都難逃一劫了。也不知道你魏大哥他們現在在哪裡?有沒有事?還有王二哥他們……」
章桃低下頭去。
章杏看著章桃,又沉聲說:「你現在可是知道厲害?就為了你的莽撞,竟是累了這麼多人。我們在青蒙山上遇到的兩撥人馬都不是善類,魏大哥王二哥若是有什麼不測。咱們姐妹可怎麼報著恩情?」
&我哪裡知道事情會成這樣?」章桃低聲說。
章杏拉著章桃的手,殷殷說道:「所以說,要三思而後行,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要想清楚後果。桃兒,王府雖好,到底是是非之地,一著不慎,就會丟了性命去。這回的事情既是有一次,保不齊會再來第二次,姐姐實在是怕了。咱們還是理了那裡吧,平頭百姓的日子雖是清苦,卻勝在自由自在。」
章桃仍是猶豫,「大小姐待我很好……」
章杏眼裡不由得一冷,說:「她待你好,可你這回捨命救她,也算是還了她的恩情。」
章桃咬著嘴唇不說話。章杏便也顧不得輕重了,又冷聲說:「你總說她待你如何好?這回你這般拼命救她,怎地不見她請人來救她?我可是聽說她早就被接回了王府,淮陽王府顧忌她的名聲,在金沙灘一帶打了個轉就回去了,不僅不打算救人,還將相關人等一概滅口,便是連當初收留你們的那戶江邊人家都沒有倖免。」
章桃震驚看著章杏,搖頭斷口道:「不會的。」
章杏看她驚懼的樣子,心裡又有些忍,但是若不趁機說動章桃,就難得再等到這麼好的機會了。她放緩的語氣,說:「會不會?你自己可以去看,你也可以想。姐姐還會騙你不成?江邊那戶人家被一把火燒了精光,家裡的人沒一個活著逃出來。這事金沙江一帶的人都知道。臨江會起火?且還燒成了那樣,便是個傻子也不會相信。你再想想那秦寡۰婦村里,你進村的時候不管賊人守得有多少嚴實,你在那村里呆了幾日,總歸是聽到些村里人聲吧?可是你再想想,咱們離村時候的情形,你可有看見半個村里人?」
章桃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她平時雖是有些莽撞,但也不是傻的。她只是年歲太輕,許多事情想得並不深刻。章杏這般說明白了,她固然心驚,卻也知道恐怕就是實情。大戶人家小姐的名聲是件十分要緊的事情。
淮陽王府大小姐經歷了這一番事情,雖然她是無辜的,但是外人可不管這些,在賊人手上過了一道,誰知道經歷過什麼事情。雖然是她們替了大小姐,但是這件事情總歸是不好聽。二公子不在意,並不表示忠勇侯府其他人不在意。
所以最好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她救了大小姐,活著回來,其實許多人並不想看到這種結局。
章杏看到章桃失魂落魄的樣子,便將她拉近了些,低聲說:「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事情許是不一定變成那樣子,畢竟——」章杏頓了頓,「咱們還有世子爺這層關係在。」
章桃想及顧惜朝走時的樣子,心中的驚怕略微好些,「姐,我聽你的。」
聽到章桃終於答應,章杏心裡總算鬆了一截,將章桃又拖到坐下來,與她說些其他。章桃臉上的驚色漸淡去了。
姐妹正說著,窗子被從外面打開了,石頭笑嘻嘻的臉出現在窗口。
&頭哥哥。」章桃一掃哀色,驚喜叫道,又招手,「快進來啊。」
石頭從窗子翻進來,章桃連忙讓了几子給他坐。石頭也不推讓,一屁股坐下來,歪著頭打量章桃,嘖嘖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還不一定能認得出呢。」
或許天性緣故,從前他們逃難時,石頭就與章桃親厚些,與她說話跟與章杏說話完全是兩樣。章桃對石頭依賴僅次對章杏的依賴,又因章杏到底非是真正孩童,言語舉止里已是不見孩童的天真無邪,行事素來認真嚴謹,而石頭,那是人人皆知的調皮蛋。孩子哪裡不喜熱鬧的?所以有時候章桃更喜歡湊在石頭後面當尾巴。
章桃看著石頭笑,「石頭哥哥,你也長變了。」
石頭將胸一挺,道:「那是,是不是覺得你石頭哥哥越發英武不凡了?」
章桃噗嗤一聲笑。章杏也忍俊不住笑了一聲,淡笑看著石頭和章桃兩人說話。他們無非說些各自這些年的經歷。章桃的事情,章杏已經跟石頭說過。石頭聰明,順著章桃的話套出章杏編排的事情,也順著說得天花亂墜。
章杏給這兩人各倒了一杯茶水,章桃端起喝了一口,追問道:「後來呢?後來呢?」
石頭看了章杏一眼,也灌了一口茶,道:「後來,我就將他們都打扒下了。你石頭哥哥的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們那些個三腳貓拳腳,還不夠看呢。」
章桃想起方才進門時候顧惜朝對石頭的態度,不由得擔心說道:「石頭哥哥,你日後可得小心點,世子可是好脾氣的。」
石頭大手一揮,「就他那樣傻樣,我會怕他?遲早我會找機會收拾他一頓的。」他轉頭觸及章杏的目光,立時又訕訕笑了笑,說,「我知曉輕重,不會現在找他麻煩的。」
&最好歇了這心思吧。」章杏說。
章桃在一邊也使勁點頭。她雖然很少出王府後院的大門,但是也知道王府世子的名頭,那真是誰也不敢惹的存在。
石頭飛揚的臉色也沉悶下來,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幼時在父母奶奶的寵溺中長大,打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後來李大柱夫婦並李洪氏都在逃難路上過世,他與章杏一道從鬼門關逃出來,又進了土匪窩子,那腦瓜里更是不知道害怕退怯。
淮陽王府的名頭在江淮一帶無人不知,他卻是一點都不懼怕的。顧惜朝打從與他照面,就一副從頭到腳看他不順眼的樣子。他心裡自然不爽,時刻都想收拾他一番。
但是大西山的事情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他雖是個頑劣的,卻十分聰明。大西山的所見所聞實在是匪夷所思,他雖是沒有章杏想得那麼透徹,但也知道這段經歷千萬不能對其他人提起。隨著年歲越長,他經歷的越多,想的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