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軒歪歪斜斜從地上爬將起來,站穩了。
魏閔文趕緊攔在章杏身前,雙手握緊大刀,緊緊盯著李孝軒。
李孝軒看了看魏閔文微微發抖的手,咧嘴一笑,滿口血紅,用手抹了抹,指了魏閔文等人,說道:「捆起來吧。」
一眾山匪應聲而上。章杏等人經過這麼一場混戰,到眼下也就魏閔文和章杏一個全人了,而他們兩個一個是個賣米的,一個是個姑娘家,如何能抵得過這群山匪?
章杏深知形勢,拉下了魏閔文發抖的手。
劉翼宋其幾個略掙扎一番,很快就被捆成個粽子了。
顧惜朝也被人拉扯著捆了起來,仍是犟著來帶章杏旁邊,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你怎麼樣?」
章杏扭頭看,淮陽王府這世子爺已是顏面全然,過去風采再不復見。她心中對淮陽王府的厭惡這回倒是沒有翻滾出來。
章杏點了點頭,低聲道:「還好。」
顧惜朝臉色明顯鬆懈,低聲又說:「不要怕,他們還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章杏聽了顧惜朝這話,不由得愕然。這世子爺顯是太樂觀了些。且不論這青蒙山山匪為何要抓淮陽王府的大小姐,只他們眼下闖人家山寨,還打死打傷人家這麼多人來看,別人就不可能放過他們。況且,淮陽王府世子這招牌在這裡只怕不僅不管用,還是個禍害。
不過,也許他是看在她是個女人的份上,才說得這話,來安慰她的。
章杏轉念想過,就不再理會顧惜朝。伸頭看向屋檐下。
屋檐下坐了一個黑豬頭,方才用疊羅漢的法子抓了葉昕晨的那一眾半大小子都圍在這豬頭旁邊,嬉嬉鬧鬧說話兒。
那豬頭雖是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了,但臉上的笑還能分辨的出來,摸了摸這個頭,擰了擰那個耳朵。揮了揮手,將一眾半大小子趕開了,然後抬起頭東張西望一番,望見章杏顧惜朝這邊時就停了下來。
顧惜朝察覺有人打量自己,抬起頭來,不甘示弱也冷冷看過去。
屋檐下坐著的豬頭站起身來。歪歪斜斜走了過來。顧惜朝不由得挪了挪身子,將章杏攔到身後。
顏面全非,活似個豬頭的李孝軒來到顧惜朝面前,頓下身來,打量顧惜朝。
顧惜朝冷冷看著他。
李孝軒咧嘴一笑神箭誅日。丹鳳眼都擠成一條細縫了,沖顧惜朝揚頭說道,「你身手不錯,你叫什麼?」
顧惜朝翻了翻白眼。
李孝軒依舊是副笑嘻嘻的樣子,上下打量顧惜朝一番後,站起身來。
有個山匪跑過來問道:「孝軒,一共是十二人,全拿住了,幾個當家都不在,這些人如何處理?」
李孝軒四下看了一圈。說道:「先關起來吧。」他說完了,就歪歪斜斜往門口去。
章杏等人被人拉扯起來,押著也出了聚義廳了。章杏看了看天色,月正上了中天,寒星稀疏。他們進山時看見的一大片燈火已經熄滅了不少,只零星點綴在一片黑幽之中。
方才他們藏身那草垛旁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正是先他們一步出來的李孝軒,另一個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身形欣長,穿著水紅色夾襖。肌膚白皙,眉目秀麗溫婉,正淺笑著,半昂著頭與李孝軒說著話。
聽到他們出來的響動,在草垛旁邊說話的兩個人都轉過了頭。
那少女觸及章杏目光,略愣了愣。
恰好顧惜朝過來,攔住她的視線。
&走!快走!別磨蹭啊,否則休怪老子不客氣?」扯著顧惜朝的山匪吆喝說道。
顧惜朝眼中戾氣翻滾,頻頻回看章杏。章杏生怕被人看出什麼來,趕緊主動跟在顧惜朝身後。
出了聚義廳之後,他們就拐上一條小道,又行一陣,就到了一片山崖下,山匪們停了下來。
章杏探頭看,前面山崖下有個山洞,洞口以鐵門封著,兩邊門口皆插了個火把,那洞裡黑幽幽的,只聽見人聲,卻不知道有多深。
鐵門打來了,山匪們吆喝著將他們拉扯進去。章杏跟在顧惜朝身後進了洞裡,發現這山洞約莫有兩三間屋大小,裡面另有三四個通道,每個通道都有燈火,不知通到哪裡。
山匪們將他們押進了一條山道中,又走了三四十步後,那山洞就到了頭,兩邊各有個鐵籠子。山匪們打開了鐵籠子,將他們分別趕進去。
章杏見狀,連忙從顧惜朝身後悄然退開,讓到魏閔文身後去。顧惜朝進了鐵籠子,一轉身沒見到章杏,連忙撲過來,喊叫:「喂,我要到那邊去!」
山匪才將人分關進籠子裡,正要走開,聽了喊叫,轉過身來。
顧惜朝又喊道:「你聽見了沒有?」
回頭這山匪罵了一句「格老子的」,轉身回頭,一鞭子抽在鐵籠子,喝道:「你再叫?再叫,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顧惜朝被葉昕晨眼疾手快拉扯開來,才沒有挨到這一鞭子抽。他幾曾受過這氣?眼裡怒火騰騰,瞪眼說道:「你敢!」
那山匪是頭回遇到這麼個囂張的,捲起袖子,要進來收拾顧惜朝。在通道上看熱鬧的幾個山匪中有兩個回過身來,將同伴拉了出去。
顧惜朝叫了幾聲沒人理會,氣得一腳踹在鐵門上,又抬頭看看對面鐵籠子裡章杏。
章杏蹲在王繼業身邊,正在查看他手臂上的上。他手臂上刀傷倒是不深,血已經止住不流,只胸口挨了那李孝軒一腳,略重些喘氣,都痛得厲害。
章杏查看了一番,低聲說道:「王二哥,你手臂上的上暫時不要緊,胸口那處許是震傷了心肺,這地不醫治,你萬莫要使勁出氣。」
王繼業原就是杏林世家,知道輕重,輕點了一下頭,笑著說道:「我不打緊,你快看看唐宇和宋其,看他兩個傷得如何了?」
他們這牢中除了他們兩個和魏閔文外,還有唐宇,宋其和劉金來棄婦攻略。
劉金來先前挨了李孝軒一拳頭,昏了過去,被山匪拖到半路時就已經醒了,除了臉色有些差以外,倒看不出其他傷。
宋其傷得最早,是右肩挨了一刀,當下就扯了一塊衣裳下來,將傷處上方纏住了,血已經不流了,但是臉色蒼白,呼吸都有些略促了,顯然是失血過多。
章杏對醫藥略知一些皮毛,但是苦於手頭上什麼都沒有,也不敢貿然鬆開宋其傷處上方的捆綁。
唐宇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看著十分狼狽,但是傷口都不深,一時半會要不了命去。
王繼業看章杏挨個看完,側過頭來,問道:「如何?他們的傷要不要緊?」
章杏回頭看了看宋其,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要是有藥就好了。」
王繼業也看了看宋其,心中嘆了口氣。這地里,想要討到藥,只怕是不可能了。
王繼業又看向對面籠中,周海天,張鵬宇都在對面,顧世子與他那幾個隨從也都在對面。
王繼業掙扎著正要起來,章杏按住了他,低聲說道:「王二哥,你莫要動了,我問問就是了。」
王繼業復又坐下。這裡面最要緊的是世子爺沒事。
章杏握著鐵柵欄,看向對面籠子。顧惜朝生完了氣,已經坐下了。葉昕晨正忙著看受傷的幾個人。他們中間周海天,張鵬宇,劉翼都坐著,穆宇一動不動躺著。
穆宇是被人拖著進來的,一路上一點動靜都沒有。章杏回頭看過好幾眼,這位公子爺的俊臉已經被那李孝軒踩變了形,就算活著,只怕這張臉都不好復原了。
&家大哥。」章杏猶豫了一下,喊道,「你那邊人傷勢如何?」
坐在角落的顧惜朝聽到章杏說話,眉頭一皺,轉頭看向葉昕晨。
葉昕晨連忙說道:「穆宇恐是有些不好。」
顧惜朝爬起來,看到穆宇的樣子,大吃一驚,連忙喊道:「穆宇,穆宇。」
穆宇一動不動。顧惜朝伸手摸了摸穆宇鼻息,見還有些微弱氣,懸起的心略微放下,趕緊爬起來,趴在鐵柵欄上,喊道:「有沒有人在?快喚過郎中過來?」
章杏不禁皺起眉頭,出聲道:「這裡又不是淮陽王府,你這般叫喊,叫上十年八載都不會有人理會了。」
顧惜朝一愣,看向章杏,見章杏是這般神色,他心頭又燒起來,哼了一聲,一腳踹在鐵門上,恨恨說道:「哼!不理會?我要叫他們不得安生!」他說著,沖鐵門拳打腳踢起來,將鐵門弄得咚咚直響。
章杏實在聽不得,皺著眉頭叫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些?這裡是土匪山寨!我們打死打傷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沒有馬上將要了我們性命去,就已是意外了。你這般惹怒他們,你還想不想活著離開這裡了。」
顧惜朝心裡其實也知道這些,只他一貫囂張跋扈慣了,素來都是別人看他臉色,少有別人敢給他臉上看的。章杏在他心裡扎了根,他格外留意她的一切,偏生章杏不待見她,他在她面前被人騎在身子狠揍,可謂顏面盡失。
他何時受過這般難堪?心頭鬱結累加,越發桀驁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