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畝不算好的地,不算人頭稅,竟是要百來文錢。雖是出的起,但是章杏還是很吃驚。這賦稅實在太重了,難怪家家聽了賦稅就要叫苦的。據她所知,李大河家的地也不多,但他家有兩個大人,按時下男滿十,女滿十二就要交人頭稅這規定,他家的人頭稅,再加其他雜七雜八的稅,怕是還不少。
去年大水,八月才退,江淮兩地幾乎顆粒無收,今年的收成還沒有到時候,不要說李大河家了,怕是李莊村大部分人家都拿出這錢來。
&兒。」李尤氏一邊打量屋內,一邊說,「依了我說,你家那三畝地,反正是孬地,你姐弟兩個又沒空種它,還不如讓他們收去算了。乾脆跟你後爹好好說叨說叨,將金寶也轉到這邊來吧。這漳河鎮比咱們全塘鎮要鬆快多了,咱們那邊好多人家都想著將戶籍轉到這邊來呢,這邊的日子比咱們那邊好過多了湛湛青天。」
章杏聽了,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我爹的墳還在那邊,金寶的根應是落在李莊村的,這三畝地的稅我們交就是了。」章金寶若是轉到魏家莊來,那就是個外來戶,萬事起頭難,現在許是還能飽肚子,待到他長大了,魏雲海葉荷香相繼去了,他的日子不一定好過。老章家在李莊村多年人脈積蓄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成了。
李大河也點了點頭,說:「杏兒說得對,這根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丟啊,這稅你們要是交得起,還是交了的好。」說完,他自己又嘆了口氣。他祖輩都是李莊村的人,比老章家還要久,可他現在卻不得不離家背井,他覺得自己有愧於地下祖輩們。
章杏看了李大河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李叔。你家的稅有多少?」
李大河慘澹一笑,「說這個幹啥?說了我也交不起啊。」李尤氏卻心裡一動,拐了拐李大河,見他還在亦自傷神,只得自己開口了,說:「我們家地雖是不多。只二畝中等田和二畝下等田,但是人頭稅加了其他雜稅。這錢不少,要一百多文錢呢……」
李大河一聽就知自家媳婦做了何種妄想,立時大聲打斷她:「你說這些做什麼?」
章杏在心裡算了一下,李大河家稅加了自家,大約三四百來文錢,她還出得起。她雖知這錢有得出去,未必有得回來,但是人已經找到她面前了。她還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就這麼離鄉背井去討飯。討飯這事,她也是做過的,箇中滋味不是一個卑賤二字就能說盡的。
李尤氏被李大河一吼,臉都紅了,抱著自己的女兒眼淚直往下掉。章杏握住她發抖的手,說:「嬸子,你們不要到外面討飯了,金蓮還太小了,不能跟著你們天南地北流蕩,你們先歸家的,交稅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李尤氏聽了立時抬頭,眼淚巴巴看著章杏,使勁擺手,哽咽說:「杏兒,不能,不能,是嬸子不好,嬸子……」李大河也急得跺腳,禁不住罵道:「你這婆娘,你也不想想杏兒的難處?」又轉頭對章杏陪不是,只不讓她摻合到自家的事來。
這夫妻兩個都是實誠人,心裡雖是很希望有人能解了他們眼下難處,但是也知道章杏現在還只是寄在人家家裡,雖是看這魏家不缺吃穿,家境還不錯,但是這家畢竟姓魏不姓章,人家可以看在葉荷香份上,將章家稅交了,卻沒有一點理由要幫他們李家的忙啊。
他們殊不知章杏所說幫忙卻不是找魏雲海,而是自己出這錢。這大半年來,她又是撿蘑菇賣,又是繡帕子,畫花樣子,已是積攢了不少錢了,更在前幾天給錦繡閣一個四扇屏風畫花樣子,得了一筆大錢,付李章兩家賦稅是綽綽有餘。
章杏勸說一番,只差打包票李章兩家的稅她能解決,總算是令得李大河夫妻兩個半信半疑,點了頭,打算回家先等幾天看看。
他們正說著,魏閔文魏閔武下學了,一下子湧進廚房來,見了兩個生人並一個小丫頭坐自家桌前與章杏說話,一時發愣。還是魏閔武反應快,先猜到這幾人大約是章杏原來的熟人,一言不發就拉著自家哥哥出去。
李大河見到兩個人高馬大的半大小子風一樣進來,風一樣出去。他們進村前就打聽清楚了,知道葉荷香嫁的這戶人家另還有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子。便猜到這兩個大約就是章杏後爹的那兩個小子了。他們夫妻兩個更是坐不住了,立時站起身來,要走。
章杏拉了他們,一時半會家中無做好吃食,恰好前一段時間她憂心水患,做了不少的李氏大餅。這餅子最是耐餓,但是口感卻算不得很好。魏家的幾個人被她押著吃了幾天,就不想再吃了。如今,家裡只有這餅還有剩。
李大河一家都討飯了,估摸是不會嫌棄的。章杏抓了七八張大餅,一股腦全塞進李大河的包袱里,叫他們先歸家去,她大約就是這幾天,定是會回李莊村一趟的。
李大河一家滿臉感激走了韓娛之綜藝幻想最新章節。章杏抬頭看了看天,今日魏家莊私塾又早放了。她進廚房收了空碗盤,魏閔文魏閔武一前一後進來了。章杏連忙打了水,讓他兩個洗手,問道:「今日怎麼放這麼早?」
魏閔武昂頭望天洗手,不知在想什麼。魏閔文也有些心神不寧,被章杏叫了幾聲,方才哦一聲回答:「劉先生要我們兩個明年下場子試一試,叫我們歸家問問家裡的意思。」
章杏也愣住,好半響才回過神來,驚喜笑著說:「那是好事啊。」
說實在話,她對這地的科舉知之甚少,魏家莊這個私塾,給她的感覺就跟一個少年遊戲場差不多,這裡的學生有大有小,大的十歲的都有,小的也就歲,上一天放幾天,那是常事,劉先生管得也不嚴,就教背背書,寫寫字。
章杏去私塾幾次,幾次都看見上面先生在打瞌睡,下面學生在到處追。魏閔文魏閔武兩個人回家後從來都不興拿書的,書袋裡蟈蟈蚱蜢石頭占的份量比書紙還多。一直以來她也沒聽他們說要考試之類的事,她心裡還有些疑惑,莫非這地的科舉考試跟她印象中的不是一回事?
現在私塾的劉先生讓魏閔文魏閔武下場子,她也很想知道這場子到底是怎麼一個下法,她的這兩個二吊子哥哥到底能不能下出個名堂來。
魏閔文回應章杏的還是茫然眼神。魏閔武突然來了一句:「方才來的兩個人是不是你以前村裡的鄉親?全塘鎮,李,李莊村的人?」
章杏不由得轉頭看向魏閔武。她可是從來都沒有跟這兩小子說過自己以前村裡的事,他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
&們是來討飯的吧?」魏閔武又說道。
章杏盯著魏閔武看,搖了搖頭,說:「不是,他們是來找我有事的。」
&麼事?是不是來告訴你,你家的地要被沒收了?」魏閔武又說。
章杏確定他肯定是聽誰說了些什麼。「誰告訴你這些的?」章杏問。
魏閔武一邊擦手,一邊說:「你甭管誰跟我說的這些,你還是趕緊想辦法吧。你們那村新上任的村長之所以催得這麼急,其實是想多圈點地,送給人家做人情,這人你們是惹不起的,最好小心一點。」
章杏被他說得雲裡霧裡,又怎麼能放他走,拽著他不讓走。魏閔武被她逼急了,不耐煩說:「是何少爺告訴我的。」
章杏一愣,魏閔武認識的何少爺也就只有何元青的,他又何時來過魏家莊?但魏閔武不像說假話的樣子,而且這事一聽就知道不是他能捏造的。章杏又問:「他還說了什麼?那個我們惹不起的到底是什麼人?」
&去問何少爺,他只跟我說了這些。」魏閔武趁章杏不注意,抽出自己袖子,就跑出去了。
天黑下,魏雲海歸家了,先聽魏閔文說了劉先生讓他們下場子縣試的事情。魏雲海聽了,也很激動,立時拍板,這場子一定要下,又囑咐自己的兩個兒子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學習之類的話。
章杏等他們將這件事情商定完畢,就跟魏雲海說了,今日李大河一家人上門的事情,自己想明日去一趟全塘鎮李莊村看看。魏雲海這些天常在碼頭出沒,也聽了不少周圍幾鎮的事情,知道前些時候他們這邊雖是無事,但是全塘鎮那邊還是淹了不少地方的。李莊村又在淮河邊上,那肯定是難以倖免
現在地里收成還沒有著落,就這般催促起交稅來,可不就是逼人家討飯嗎?
魏雲海是知道章金寶還有地在李莊村的,章杏這時要去看看,那是常情。魏雲海點了點頭,說:「去看看也好,金寶在那邊不過只有三畝孬地,他又不需交人頭稅,伯伯一會給你錢,你把那稅交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