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縣供銷社的王福主任上午還做出了讓陳小毛下鄉的決定,但陳小毛卻知道,這其中主要原因是受到賈勇的誘導,本身王福主任對陳小毛並沒有啥刻意針對,所以他也沒必要去怨恨王福主任。
果然,王福主任聽到陳小毛的話,心裡也很高興,他剛才也在擔心這個陳小毛年輕氣盛,上午的會議內容肯定也有人傳達給他了,他要是對社裡有意見也是正常的。沒想到這個陳小毛倒是挺識大體,聽說要給副縣長當秘書了,卻並沒有翹尾巴,對自己還挺尊重,沒有露出趾高氣揚的樣子。
王福主任滿意的看著陳小毛,親切的說道:「小陳啊,你剛分到社裡,我就了解過你,小伙子不錯,公務員考試成績非常好,工作起來也很有一套,我看過你的檔案,咱們還是老鄉呢,都是從石井鎮出來的,你是秀才,考學考出來的,我是大老粗,當兵退伍回來的,但老鄉情義卻是錯不了,以後咱們要互幫互助,有什麼事多溝通,多交流。」
陳小毛知道自己真要給程副縣長當了秘書,以後的身份就有點敏感,並不能和這些前唐縣官場上的人走的太過親近,誰知道他們背後都是站著什麼人。如果擺不清自己的位置,估計這個秘書自己也干不長。
但在目前這個情況下,對於王福主任主動遞過來的橄欖枝,陳小毛卻是不能拒絕,因為他目前還是供銷社的一名職工,還沒有真正走上秘書崗位,現在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顯然是不明智的。
所以,他也趕緊對著王福主任說道:「主任您客氣了,您是咱們石井鎮的優秀代表,也給家鄉做了不少貢獻,整個石井鎮的人沒有不感激您的,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陳小毛說這個倒也不是故意吹捧,前些年農資專控的時候,老百姓買個化肥農藥都不容易,需要有計劃才能購買,那時作為供銷社主任的王福,確實給石井鎮提供了不少方便,讓當地百姓能及時購買到農資產品。
一陣寒喧之後,王福主任便也告訴陳小毛,讓他下午先去縣政府辦公室報到,找縣政府辦的李橋副主任,至於其他什麼手續,供銷社這邊積極配合。
陳小毛又是一通感謝之後,便辭別了王福主任,他吃過中午飯,估計還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行裝,下午去見副縣長,得讓自己顯的精神一些吧。
等到吃完了午飯,回到宿舍以後,陳小毛也睡不著,就開始準備下午穿的衣服,他衣櫃裡的衣服並不多,平時也不願意逛商場,所以並沒有買太多衣服,看了一眼衣櫃,唯一像樣的衣服,還是上次公務員面試時,李琰在百貨大樓給他買的那身中山裝。
看到這身整齊有型的衣服,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李琰,眼睛有些濕潤起來,那一抹倩影始終深藏在腦海里,雖然最近故意不去想她,可是,每到夜深人靜,那身影卻是又浮現出來,從模糊到清晰,卻又一次次讓陳小毛的心痛苦不已。
而此時,在前唐縣城的環保局家屬院裡面,李琰一家三口也正默默地坐在飯桌前吃著飯,氣氛看起來很是沉悶,三個人都不說話。看李琰的樣子,卻是臉龐消瘦了很多,也顯得有些蒼白,本來就清秀的臉,看起來有點病態的美。
還是李琰的母親率先打破沉默,「真受不了你們爺倆個,都是這種犟種脾氣,這一天天的,誰也不和誰說話,真讓人受不了。」說完也是輕嘆一聲,又扭頭看向李琰說道:「小琰啊,你就試著和王可談談吧,聽說這兩天他爸就把他調到城管大隊去上班,也算是政府工作人員了,而他爸是副縣長,身份也和咱家相配,那個陳小毛有什麼好,一個農村的窮小子,上面沒什麼人,將來不會有大出息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和你不合適。」
李琰聽了依舊默不作聲,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在眼眶裡打轉,她母親看到她這個樣子,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又唉聲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處於哪個階層,不論富貴還是貧窮,都會有自己的煩惱。而此時,同樣嘆了一口氣的人當中,還有一位老人,他正在京城南郊的別墅裡面,坐在書房裡靜靜的沉默著,一股沉靜如山的氣質卻是在空氣中瀰漫著,這是一種上位者的氣息,也是經歷過血與火的殺伐考驗過的氣質。
剛剛,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兒子,那年抗戰到了關鍵時刻,勝利在望,敵人的反撲卻更加猛烈,沒有辦法,他們這支部隊接到了上級命令,要從革命老區撤離出來,而因為叛徒的出賣,他們的行軍路線暴露,撤退途中遇到了敵人的圍追堵截,而他的妻子懷裡抱著幾個月大的小兒子,一路顛簸使得嬰兒哭啼不止,很容易吸引敵人的注意,為了孩子的安全,也為了掩護大部隊突圍,他們無奈做出了一個決定,把孩子交給了附近一個老鄉,留下了老鄉的地址姓名,約定好等部隊打回來了,就去把孩子接走。
沒想到的是,這一走就是三年,等到戰爭勝利了,再回來找那個老鄉,卻是聽說在戰亂中,那個老鄉被敵人殺害了,也有人聽說他把一個嬰兒交給別人撫養了,具體送到了哪裡,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就這樣,隨著新的政權建立,他也被國家數次委以重任,在多個崗位上磨鍊過,甚至退休後還被國家特聘為國家級顧問,幫助政府參政議政,直至前些年年齡漸長,才主動辭去各項職務,而今他身邊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政界發展,已經官至正部級,而二兒子卻是一直在部隊,現在也是某大軍區副司令員,中將軍銜。
這麼多年,他卻是從未斷了對小兒子的尋找,一轉眼幾十年過去,卻是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
正思索間,只聽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書房的門也隨之被用力推開,一聲急促的叫喊聲響起:「老頭子,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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